「来了来了,艾什为你服务。」
艾什变化成蛇头,颊窝翕动感受空气中气味分子最细微的流动,周身温度最微妙的变化。
明月臣眼睁睁看着张宇宸身边多出一个蛇头,一拳连着火焰打过去,艾什连忙用嘶嘶声说:“别打,友军!”
明月臣收拳,歪了歪头看向张宇宸。
张宇宸摊开手:“我就是想让艾什站在蛇人的角度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线索。”
艾什彻底化作一条蛇,在沙土间爬行,它闻到了,每一具尸体都散发出非比寻常的味道,绝不是正常人类尸体的味道。
不同的气味化作不同的颜色涌入蛇脑,纷杂混乱如万华镜一般碎裂开来,艾什高昂头颅嘶嘶道:“伊格!”
见艾什异样,明月臣引屋内藏酒化作法阵,一捧雄黄粉撒出融入水阵,水阵落入酒坛中。抽出张宇宸腰间佩刀,提起酒坛灌一口雄黄酒,喷到银白刀身上,刀身立刻显现出橘红色法阵纹路。
他提刀砍断蛇头,蛇头依旧嘶嘶发出伊格的音调,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半空中重新出现艾什的身影,身上的锁链重新多了起来,他血红的眼珠盯着明月臣:
“你做得很好,如果我陷入谵妄就要像这样干脆利落地杀死我,同样,如果你们陷入谵妄,我也会杀死你们。”
“你试探我们……”尽管看不见实体,张宇宸仍望向艾什发声的方向。
“找我帮忙是有代价的,不过是一次小小试探,别生气嘛~我可是有大发现!”
“什么发现?”明月臣紧了紧手中的刀,这刀只能杀蛇,可杀不了鬼。
“气味。蛇人给人类下的毒除了能杀人还能让人的尸身散发出不同的气味。大致分为六种,其中一种较为稀薄,要么是数量少,要么是,散发出这种气味的尸体都被蛇人拿走了。
它们,在筛选尸身。”
“他们要人的尸体做什么!难道真的是献祭?”
“做法器吧。”明月臣将刀还给张宇宸,做个地方盘腿坐下,他的气力已经支撑不起站立。
“嗯,我觉得这倒有可能,不过,除了深入蛇人都城幽嘶,我们大概很难获得真相。”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获取真相了吗!可恶!”张宇宸揉揉脑袋,他明知现在打道回府等天衍宗来平复蛇患最为妥帖,可他咽不下这口气。
“娃子诶,你们是天衍宗的人不?”
从街道外,颤颤巍巍走进来一位老妇人,身型瘦小,面黄肌瘦。
“婆婆您是?”
“太好了,天衍宗终于来救我们了太好了!可惜我的女儿女婿没等到你们,全城上下死得只剩下我一个老婆子咯!”
婆婆擦了擦眼角,对张宇宸说:“我是玉关城老人儿了,本来蛇人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结果几十年前,沙漠里突然多了个□□神,有些蛇人信了□□神,就过来吃我们的,抢我们的。
我们反抗过,但没有用,几个月前,不知道□□神说了什么,蛇人就把我们玉关城上上下下屠尽了啊!”
婆婆跌坐在地,哭着拍打地面,好不悲戚。
张宇宸走上前去,问:“婆婆,那神可叫伊格?”
婆婆哭声立止,横眉冷对:“你这个小娃子,怎么说话呢!信伊格的蛇人好着呢!才不像信□□神的那么坏!”
“可是我们遇到的欲求屠城的蛇人就是信伊格的,它们是伊格之子。”明月臣皱着眉,想起法阵判断蛇人的物品属性。
“你们已经遇到过蛇人了!”婆婆惊叫道。
“是啊,我们遇到蛇人了。”张宇宸冲步上前,拔出佩刀,一刀插入“婆婆”咽喉,向下一掼,斜捅进胸腔。
“婆婆”双目圆瞪,瞳孔变作竖瞳,俨然是蛇眼!
“你……嗬嘶……是怎么……发现的……”
“你的面舞术毫无破绽,也没有露出影子。”张宇宸拔出刀,橘黄的雄黄已融入蛇人血液中,加速其灭亡。
“但一座死城居然有个老婆婆苟活了数月,本身就很可疑,你这个蠢货!”
“蠢……咳哈哈……最蠢的,是你们啊!”
“为了蛇父!”
蛇人发出最后的嘶鸣,以它为中心迸发出强烈白光,明月臣拉着张宇宸忙往外撤。
“不好!它要自爆!”张宇宸叫喊。
“你这蠢货!这是传送法阵,小橙子快做反阵!”
“蛇人的传送阵……我没学过啊咕噜咕噜”这是晕蛇人传送阵的明月臣。
白光过后,玉关城再次恢复死寂,人、蛇人亦或者是鬼,都不复存在。
百里之外的大漠腹部,漫天黄沙之间,多出两个人和一具蛇人尸体。
张宇宸从沙漠爬起来,拍拍手上的沙,茫然打量四周,除了黄沙就是黄沙,除了方向没有区别。
他身上除了一把佩刀只有一点干粮和一壶水,也就是说,完蛋了。
“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焉支吗?”
“嘿,小橙子,小橙子,还活着吗?”张宇宸蹲下来戳明月臣的脸。
“还活着,就是有点晕,不想起来。”明月臣趴在沙上嘟噜嘴说话,没办法,嘴张太大容易喝沙。
“还活着就好,宸臣我们呀,要死了捏。”
“别这么丧气,你们还有救!”艾什变幻出两个拉拉队彩球,在半空中给明月臣艰难地直立加油。
“啥救啊,就算把那个蛇人当成干粮吃了,我们也坚持不到走回去吧?”
“看看你们脚下。”
张宇宸蹲下身仔细看沙地,拿手指一戳,陷入沙地一寸,似乎触碰到什么柔软粗粝的东西。
“它在动。”明月臣感觉与伏在凝雪身上一样,皮毛下是肌肉在蠕动。
“这是沙肤,此处特产,犹如活毯,菌丝可向下延伸数十米,吸收沙漠深处的黑泥以维生,它会不断进食黑泥,不断蠕动。黑泥聚集,沙肤蠕动,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按照特定的步伐走,就能日行千里。
而黑泥,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生物,有人传说那是女娲造人时留下的黑泥,但无论如何,那些黑泥会被特定的步伐吸引。
这种步伐并不复杂,其实也就是罡步,你可以理解为按北斗七星的形状从勺子头走到勺子尾,再从勺子尾走到勺子头,七步七步,反反复复。”
张宇宸正迷糊呢,明月臣已然走起来了,一个正罡尚未踏完,张宇宸回头看那蛇人尸身却看不见了。
乖乖,这简直是生物版缩地术,张宇宸不禁暗暗咂舌。
“辉哥,沙漠在悬液西北处,我们向东南方一直走,想必能走出沙漠。”
明月臣发觉果然有用,笑着对张宇宸说。
“也好,唯有此法了。”张宇宸点点头,不禁在心中问:「艾什,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我曾经花了百年探索整片大陆。」
「你不才活到八十多么……」
「咳咳,这不重要。内什么,因为沙肤的存在,沙漠里的任何地表建筑都不能固定方位,所以你们更要小心地下。」
地下?蛇人的幽嘶,会在地下吗?张宇宸一面想着,一面学习明月臣的步伐走着。
二人从白日走到夜,依旧没走到头,今晚怕是走不出去了,张宇宸提议二人轮流守夜,以防蛇人来犯。
最后一点干粮被二人分食殆尽,明天如果不能走出,他们就只能吃沙肤了。
明月臣可怜巴巴地瞧着张宇宸,这一点干粮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张宇宸心一横,坚决不看明月臣的卖萌攻势。
只能用遗憾填满肚子,明月臣蜷成一个球睡了。
半睡半醒间,明月臣看到一把菜刀在切肉皮冻,然后听得一声:“快醒醒,小橙子!有敌袭!”
明月臣噌一下清醒过来,环顾四周,东北角有个小黑点极速向他们靠拢,越来越近,明月臣终于看清,那是个蛇人!
“快跑!”明月臣拉着张宇宸踏上罡步准备开溜,却被一条白练拦住去路。
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什么白练,而是如白练一般柔软的金属薄片,如果他们刚刚由着惯性冲上去,肯定能被极速腰斩。
“去哪儿啊?来了我们蛇人的地盘,就把命留下吧。”
蛇人终于追了上来,每一片鳞都如淬毒的刀锋,在月色下泛着点点冷艳的光,张宇宸这才看清,那些鳞片,竟全是金属!
而这白练,就是从鳞片延伸出来的!
它歪头轻笑,竖瞳缩成一线:“你们身上有哨兵留下的气味,人类,哪怕借助沙肤,你们也摆脱不了蛇人的追杀。”
明月臣双手合掌,向前一送,一束高温火焰从指尖窜出,硬生生将白练劈开。
令他们冷汗直冒的是,那裂开的白练居然化作液态金属重新粘合起来,方才的攻击毫无用处。
“小心!它能像控制液体一样控制金属。”张宇宸出声提醒,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用刀了,如果拔刀,会不会被直接控制刀刃自戕?
“咯咯,你还不笨嘛,一下就看出我的巫术,不过,看出来,也打不过呀。”
蛇人鳞片骤然翻起,无数银丝如毒蛇出洞,割裂空气发出尖啸,一条条金属丝线纵横交错、眼花缭乱,在空气中步下天罗地网,将他们二人困在狭小的一方空间中,连屈膝都会被金属丝削掉后腿肚。
蛇人似乎都很喜欢戏耍人类,它慢条斯理地操控起金属丝,织出的网愈发密集,让人觉得连空气也被切割在外。
一点一点缩减他们的活动空间,让他们越挨越近,哪怕贴在一起也无法躲避金属丝。
明月臣死死盯着蛇人,瞳孔震颤,画出传送阵法。
“没用的,沙肤能扰乱分野,你们人类的传送阵在沙肤旁边毫无作用。”
蛇人反应过来明月臣想干什么,不由笑道,它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网不在增加,但这已足以困死这两个人类。
“哈哈……我们没有机会出去了。”张宇宸干笑,脑中疯狂思考对策。
“……不,我还有四次机会。”
明月臣放出神识扫描网后判断,“辉哥,待会儿记得把我的四肢捡起来,然后放在我现在布置的恒温法阵上。”
“什么?”
明月臣没有重复,脚尖一点地面,一个带着温暖的法阵驱赶开大漠夜晚的寒凉。
他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左腿贴着大腿根被金属丝切断,就用火烧焦断面止血。再腾转方向,右臂被切断,再转,左臂被切断,最后一次转向,右腿被切断,但无所谓,他已经到达蛇人面前。
“你们蛇人的毒,会毒死自己吗?”
这是蛇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来自一个已经被削成人棍的人类,却长着蛇的獠牙,径直朝它的喉管扑来。
獠牙深深嵌进喉管,气管和动脉都被扎破,大量毒素注入血液之中,这是蛇人巫师最毒的毒素,哪怕蛇人血液中本身含有抗凝血因子,也无法中和如此庞大的剂量。
“你……真的……是人?”蛇人捂着喉管僵直到底,它的视网膜烙印下的最后一幕,是一双血色的眸子,比它猎杀过的所有生物都要凶狠。
所有金属丝在蛇人断气的一刹那化作铁水落入沙地,给沙肤烫出一个个孔洞,明月臣被切得七零八碎的四肢与躯干也落到沙上,没有一丝生气。
短短不过一瞬,张宇宸呆呆看着这一幕,才理解明月臣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把明月臣拖到恒温法阵上,哆哆嗦嗦捡回其余的四肢碎块,他跪在地上拼凑这些碎肉碎骨头,可他不是医师,没学过解剖,根本不知道如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明月臣。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多年未曾感受到的剧痛席卷明月臣的神经,痛到双目失焦,他想聚焦双眼,好好看看辉哥,却做不到。
“辉哥,我的家人都死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你还有很多家人等着你……你不能死!”
张宇宸一次次把断肢拼到明月臣的切面,鲜血染红烧焦的糊肉,他嘴里发苦,心里发酸,为什么啊,他们不过才认识一个月而已,值得吗,值得吗!
这个世界还有活路吗?!
「艾什……」张宇宸闭上双眼,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残缺不全的明月臣。
「现在想起找我来了啊~我就说,你肯定会答应我修仙……」
「无论你要我的命还是灵魂还是什么,我都给你,救活他,治好他!」
他不想再思考他们来到沙漠是不是被艾什算计,也不想再计较明月臣为什么把为期一个月的家人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他只想要他活着。
明月臣忽然弓起脊椎,像一只虾米,张宇宸连声安抚:“怎么了,是不是太痛了?没事的,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他胡乱按下明月臣弯起的躯干,意识到这样一具残躯刚刚杀死了一个蛇人巫师,救了他的命,手就不敢触碰那些断面,只敢抚摸他的脸。
明月臣用脸颊蹭蹭张宇宸的手:“我感受到有一股蛇人在靠近,不如刚才的蛇人强大,但数量很多。
我们会一起死,对吗?”
鲜红的眸子把张宇宸望住,张宇宸几乎能从中品味到一丝莫名的狂热。
“不会的,你一定会活下来,我们一起活下来。艾什,快啊!”
「好,你自愿修仙,作为人柱让我降临世间,禁咒破除。」
沙砾在颤抖,大地在战栗,风与沙组成一曲悲歌响彻大漠,三十多个蛇人踏着罡步朝这边走来,它们刚刚从十里外闻到,它们最后的十大巫,又死了一个。
蛇之父依旧没有原谅他们,哪怕是十巫复苏也无法唤醒蛇父的爱,他们被自己的造物主抛弃了!都怪那群叛徒!
一定是那群与人类厮混的叛徒杀死的大巫,它们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今日沙肤格外兴奋暴躁,不只是方才蛇人大巫烫伤了它,更因为它感受到,本一直龟缩在沙漠深处的黑泥,突然朝着被烫伤的地方涌动,它可以饱餐一顿了!
沙肤的菌丝并没有绞杀成功黑泥,黑泥透过那些烫伤,汩汩涌到地表,浸润每一颗沙子,黑泥听到人类在召唤,人类需要它。
黑泥从洞中喷涌而出,宛如千万条扭动的血管,缠上明月臣支离的躯体,又如洪水般将其淹没,他的断臂被泥流裹挟着浮起,每一口碎肉都不放过,吞噬殆尽。
“明、月、臣——!”
张宇宸的嘶吼被泥浪吞没,他手脚并用地扑过去抓住一截破碎衣角,却被黑泥拽入深渊。腐殖质的腥气灌进口鼻,他在窒息中听见心跳声。两颗心脏。一颗狂跳如擂鼓,一颗微弱如风中之烛。
胶状的黑泥包裹着他,他突然觉得,这里很安全,很温暖,就像,回到了妈妈的怀抱中。
就像,羊水里的婴儿。
很快,这种温暖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剧痛,大脑仿佛被人生生凿出沟壑,挤到颅骨都要爆开,眼珠都要挤掉出来。
张宇宸睁开双眼,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黑泥排出来,却看不见明月臣的影子,他只是视线扫过一旁的沙丘,脑中就自动拟合出每一条被风吹出的沙线是什么函数的图像,只是耳朵听到细碎的声音,就能判断出蛇人已经离他们只有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庞杂的信息量在大脑中产生、处理、记录,张宇宸再也不能以正常人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
一旦修仙,恐难为人,他终于明白,艾什的告诫从来都是真的。他已经不再是人了。
“哦?这么快就到锻体前期了?不错,不愧是我选的好苗子。”
艾什看到黑泥排出张宇宸,深感欣慰,虽然不知道锻的是哪个体,但看张宇宸痛得像蛆一样扭,估计也不会差。
“把、明月臣,还给、我!”张宇宸跌跌撞撞冲向艾什,他终于看到艾什了,一个骷髅架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别急,他净含量都只剩下百分之六十了,把碎肉拼起来不得要时间啊!”
蛇人寻觅到杀死大巫的敌人,一个人类、一团黑泥,和一个鬼魂。
它们分散开来,一批巫师利用阵法和元素诅咒鬼魂,另一批武士朝张宇宸冲去。
“诶,别急啊,陪我玩玩~”
艾什对那队武士嗔怪道,不知不觉间,气温已经降低到哈气可见的程度,张宇宸只能站在明月臣布下的恒温法阵中才能勉强不失温。
作为冷血动物的蛇人反应更加明显,一队队蛇人如三十年没上油的发条般涩滞,惊恐地陷入强制冬眠,他们可是热带蛇,从未体验过冬眠。
骤降的气温带来冷热空气碰撞,一场大雨在空中酝酿,还未落下便冻成冰雪,细密的雪籽组成窸窸窣窣的爬虫,是既像蜘蛛又像螃蟹的蜞蛛。这些皓雪凝成的小生物是真正的“凝雪”,爬满了蛇人的身躯,不消须弥,蜞蛛散去,化作一片雪花,而蛇人,也只剩下一架森森白骨。
灰白的火焰从地面燃起,连成奇特的纹路,艾什的声音响起:“我以子嗣之名将蛇人献祭于祝龙,请主安息长眠于幽都骨冢,或为我所用,重现人间。”
张宇宸屏蔽到计算纹路函数的那一部分算力,大脑艰难运转艾什所言之意,大脑只给他一个答案——
他放出来一个比蛇人更可怕的怪物。
与此同时,焉支之外的某处。
一名琥珀绿色眼瞳的少女看着“星罗棋布”上一处棋子翻红,扯着嗓子大喊:“老师——!焉支又出事了!”
“什么事,要还是蛇人的事就不要打扰我了,那是天衍宗的事儿,我们手伸不了那么长!”
“不是啊,好像是祝龙……诶,怎么气温还下降了,不应该啊……”
“可能是冰系修士谵妄了呗,别管了,这破网早该修了,误差一堆。”
“可是……咱们天工城,早没监天士了,咋修啊!”
少女的老师揉了揉眉心,她想起天工城还有人能修理星罗棋布的时光,但那些日子,都随着一个人的死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