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是我们商队最温顺的马,她的毛色很是配你,不妨骑上去试试?”
张宇宸牵一匹纯白的大宛马朝明月臣走来,马如其名,周身毛发如凝固的洁白雪籽在耀阳下闪闪发光。
大宛马高大,哪怕是母马也与商队中其他骟马体格不相上下,明月臣仰头看凝雪细密眼睫下湿润的眼,不由向后撤了一步,身形微微发颤。
“辉……辉哥,我不能、不会骑马。”
明月臣小声对张宇宸说。
张宇宸尴尬地挠挠头,他也真是,怎么没想到一个奴隶如何会骑马,正欲开口找补,脑后挨了一下。
“辉子,怎么招待陈大夫的!这可是我们悬液的贵人,张家的客卿!怎么能跟咱们这群大老粗一样骑马!”
来者正是傅叔,自从被明月臣救了一命便对其很是信服。
“陈大夫,来来来,我们给您准备了马车,上头什么都有,您只管歇着就成!”
傅叔直接带起明月臣往队伍后面那驾豪华马车进发,榆木轿子扎实宽敞,里头细细铺了软垫,凭窗处有一方案几,上摆了各式点心瓜果,旁放了一壶清茶并两茶盏。
尽管这些天在张府见识的富贵景象也不少,可这般款待还是让明月臣坐立难安,口中喃喃客卿二字,垂下眼来。
没一会儿,织金提花窗帘被掀开。一个毛脑袋钻进来,张宇宸笑嘻嘻地探头,瞧见明月臣垂着头连点心都没吃,捻起一块糕点丢到明月臣怀中。
明月臣接过糕点,抬头一看,脸上绽出笑容问:“辉哥你怎么来了?”
“我晚上教你骑马,不吃东西,哪有力气控住缰绳。”
说罢,顺走案上一只香梨,一口咬下,汁水四溢,香甜满口。
明月臣两眼弯弯:“好,我听辉哥的。”
“辉子,你又不专心骑马,小心像上回一样摔了个马趴!”
傅叔从队伍前头急调转方向过来,瞅见少爷半个身子都探进轿子里了,两眼直发黑。
张宇宸身体一僵,脸立马红了:“傅叔!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我早就不摔了!”
傅叔把张宇宸连人带马带梨赶到一边,对明月臣满脸堆笑,歉意说道:“陈大夫,您别介意,辉子这小子是我从小看大的,说话做事是怪了些,但人绝对不坏,他要是惹你生气,跟我讲,我保证揍他。”
明月臣摇摇头:“他对我很好。
……你们不像主仆,倒像是家人。”
傅叔放声大笑:“辉子早就给我们放了契,还从小跟我们一块儿跑商,可不就把他当自家孩子看了嘛。”
张宇宸被夸得有些不自在,他经常跑商并非的有什么吃苦耐劳的精神,而是为了通过不同地点同一时间的日影长短,判断这个世界里地球的直径,每次居然都测得不一样。他总觉得是精度问题,所以下次还来。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地球,可以是个球,也可以是天圆地方的平面。」艾什幽幽发声,「别忘了,这是个百分之三十唯心主义世界,这两种情况可以共存。」
张宇宸扯了扯嘴角:「好的,我知道了,以后不测了。」
他咋就这么倒霉穿进了个乱七八糟的世界,连地球啥形状都固定不了。
不过,张宇宸停顿一下,环顾四周,他又庆幸自己穿的是个修仙世界了,不然就这一队马匹和武器,放真正的古代就是妥妥的意图谋反啊!
傍晚,队伍行进到两城之间的一座山坡,便停下来扎营生火,热腾腾的锅子里煮着系麻绳的猪五花,混合了黄酒、葱姜韭薤的香气飘散全队。
新鲜肉不耐放要赶紧吃掉,今日晚饭会是这趟最丰盛的一顿,傅叔甚至开了几坛酒尽兴。
这人一喝多就上头,上头就容易秃噜嘴,队伍里的人七嘴八舌,把张宇宸跟他们跑商时的糗事跟明月臣抖落个底朝天。
什么拿个小勺子说叫司南啊,可以指路结果让大伙儿绕了个大弯;什么削了几块方板板说可以定位,然后说这是海上用的,叫啥牵星板。
“陈大夫,你说咱们焉支,哪有海哦,定位个锤子!”
商队中一人半开玩笑半抱怨,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
张宇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在明月臣面前好不容易树立起的成熟稳重老大哥形象啊,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明月臣也跟着大家抿嘴吃吃笑起来,跟张宇宸咬耳朵说:“辉哥你小时候真可爱。”
“你不是笑我吗?”
“没有呀,我只是觉得,要是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要是从小一块长大就好了……就像家人一样。”
张宇宸给明月臣夹了一块三肥两瘦的上五花:“那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当家人。”
“好,我听辉哥的。”明月臣咬下被煮得软烂的五花肉,眉眼舒展开来。
夜半时分,月上中天,队伍都睡了,只剩几个在外围的守夜醒着。张宇宸蹑手蹑脚蹭到傅叔给明月臣准备的豪华帐篷旁。
“小橙子小橙子,我是大香蕉,收到请回复。”
“小橙子收到啦。”
虽然不知道大香蕉是个什么水果,明月臣还是立马从帐篷里探出头来,二人悄无声息地绕开守夜,摸去马儿吃草歇息的那块平地。
凝雪温顺地啃食草坪,察觉到人来,正要嘶鸣,张宇宸忙上前轻抚马头。
“好凝雪,劳烦您晚上加加班,回头我给你加餐,胡萝卜苹果管够。”
张宇宸牵过明月臣的手,慢慢触碰凝雪的辔头,冰凉的手指触碰上的一刹那,凝雪打了个响鼻。
明月臣被电似地缩回手,张宇宸捧起他双手呵气搓热。
“别怕,只是你手太凉了,凝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给你暖暖。”
“辉哥……马太高了,我上不去。”
张宇宸很奇怪,明月臣明明一点地便能飞上九尺高墙,怎么一人高的马背上不去?
“我扶你上去不就行啦。”
张宇宸掐住明月臣的腰,将他举到马鞍上。
明月臣一声惊呼,回过神来已坐在马上,还未稳住身形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原是张宇宸也飞身上马来。
“这是缰绳,可以控制马儿的,你和我一起做一遍就知道怎么骑马了。”
张宇宸覆盖明月臣的手,明月臣几乎能感受到张宇宸紧绷的肌肉。二人一起拉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凝雪一跃而起,朝河谷奔去。
银鬃流云,雾霭月华,四蹄踏碎河面千万星辰,周遭景色都被抽离成缕缕丝线一晃而过,将一切甩在后头。
起初明月臣还不敢让风迷了眼睛,顶着风睁眼去瞧又觉万分新奇,马背上的风景竟是这般开阔!
夏风拂过,白丝随风飘扬糊了张宇宸一脸:“小橙子,你咋不把头发扎起来,都看不见路了。”
“我发绳儿丢了,等有空再做条新的吧。”
“我给你买条好的,你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吧,驾!”
明月臣愈发疾驰,仿佛要从这片星河跑到天上的星河去,仿佛没有什么地方是到不了的。
呼吸的热气与苦寒的药香搅合一起,张宇宸想贴得再近些,以免小橙子太兴奋翻了马,又怕贴得太近,会让明月臣感受到他的心跳有多么快。
起夜的傅叔迷迷瞪瞪听到河谷有动静,探头一瞧,嚯!少爷跟陈大夫共骑一马?相互依偎?
傅叔打了个哈欠,决定赶紧回去睡觉,肯定是白天盯着辉子别打扰陈大夫太耗费心神,都困出幻觉了。
不知奔了多久,二人在可以看到远处城池墙垣的一处山头停下,内衫因薄汗贴上肌肤,张宇宸不禁懊恼。
“早知道带件外套的,不然这风一吹,让你感冒了可怎么好。”
“感冒……?”
“就是风寒啊,湿热啊之类的,我不太懂你们医师的术语。”张宇宸挠挠头,他全部中医知识都来源于舅舅和表妹。
“辉哥不用担心,我已经**年没生过病啦。”
「嗨呀,小辉辉你真笨,人都把自愈点满了,怎么会生病嘛!」
连艾什也在脑中吐槽,张宇宸只好归结为关心则乱。
「不过,小橙子的白发应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白化病,所以他平时晒太阳就是不断晒伤然后自愈啦,只不过他对痛感太迟钝了察觉不到而已~」
「……你好像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出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啊!」
「哎呀离部总共就百来万人,还老是近亲繁殖,有基因病太正常了好吗。」
张宇宸怜惜地摸摸明月臣的白发,二次元美少女的真相竟是基因病,看来以后得给小橙子做好防晒。
“辉哥……”明月臣用头顶蹭蹭张宇宸的手心,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想下来看看,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
张宇宸翻身下马,双臂大张:“你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明月臣感受凝雪柔顺毛发下盘虬的肌肉蠕动,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骑在马上,迟来的恐惧席卷全身,地面离他如有千丈远。
他看了看地,又看了看张宇宸比月光更亮的笑脸,终于狠下决心,闭眼滚下马来。
张宇宸稳稳托住明月臣,低头对才敢睁眼的小橙子笑道:“怎么样,我说过我会接住你的。”
明月臣从张宇宸怀中跳下,再看凝雪,似乎没有方才想的那般高。他伸出手臂,凝雪温顺地低头凑到掌前。
明月臣小心翼翼地贴上去,这次凝雪没有打响鼻。
“凝雪喜欢你。”张宇宸点评道。
“那我也喜欢凝雪!”明月臣用鼻尖点点凝雪的鼻头。
要是这一刻再停留久一些就好了,张宇宸心想。
「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如果你是浮士德,我是梅菲斯特,那我现在就可以收割你的灵魂了。」
「……您老人家就一定要在如此良夜破坏气氛彰显自己跟梅菲斯特一样是个坏蛋吗?」
「那要看你,会不会当那个和魔鬼签订契约的浮士德了。」
张宇宸正想反驳浮士德最后也没让梅菲斯特收割走灵魂,就听到小橙子用夹子音学猫叫。
“喵喵喵,你叫什么名字呀?”
张宇宸按住腰间佩刀柄:“怎么了?发现敌人了?”不然怎么这动静?
明月臣举着一只三花猫对张宇宸说:“这个小家伙儿刚刚窜出来,看来我们出来太久了,都到猫狩猎的时辰了。”
三花对张宇宸喵了一声,倒也不怕生,月色下两个大眼珠子如远光灯一样,跟明月臣的眼睛形成双排灯晃瞎了张宇宸的钛合金狗眼。
“咳,确实该回去了,不过回去之前,小橙子你能不能把这只三花举到头上?”
“唔?好。”
明月臣不明所以地照做,把三花当帽子一样顶在头上。
嗯不错,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三花聚顶。
张宇宸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你,你又笑我。”
回过味来的明月臣背过身去逗弄三花,不再理会张宇宸。
见把人真惹生气了,张宇宸又从怀里摸出肉干想把小橙子贿赂回来。
“别生气嘛,跑了这么久马饿了吧,吃不吃肉干?”
明月臣并不搭话,只是脸埋进三花更深处,像是在找什么。
零食贿赂也不奏效么……张宇宸挠挠头,小橙子脸皮薄着呢,看来自己以后不能这样开玩笑了。
没想到,一会儿明月臣转过身来,迟疑开口:“……辉哥……这猫,有项圈。”
“啊?那可能是哪家散养的吧,也可能是弃养的。”
说完他一顿,小橙子刚刚不会是怕他弃养自己吧!他才不是那种绑架完流浪猫又不负责的渣男!
明月臣将猫儿的项圈一扯,一条金锁从毛间挣脱出来。
“这么贵重的项圈,养它的大概是个富贵人家,我不知九州如何,反正离部这样的人家不会散养猫的。
弃养也不可能把金锁留在猫身上,就算是留下,也应该有人起了贪念取走。
但现在这猫已经开始野化却还有金项圈。也就是说……”
明月臣和张宇宸都望向远方的城池,也就是说,那座城池里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养猫的富贵人家、拿金锁的贫苦之士全都同时消失不见。
张宇宸面色大变:“不好!小橙子我们快回去告诉傅叔他们!”
二人骑马疾奔回营帐,喊醒傅叔说出方才的发现。傅叔愣了半天,什么,刚刚不是他错觉吗?还是说现在也是他的错觉?
“辉子,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看那猫的样子,就算城里人死绝了也不差这半晚上,大伙儿养足精神才能干活儿啊!”
说完倒头就睡,张宇宸与明月臣无奈之下也只能回去补觉,待明日大部队一起向城池进发。
第二天,明月臣拒绝了傅叔的盛情邀请,坚持骑上凝雪,与骑黑马名曰房星的张宇宸并驾齐驱。
傅叔看着他俩有说有笑的背影,开始怀疑他昨天晚上看到的,可能并不是什么错觉。
少爷有男风之好就算了,咋还喜欢陈大夫,这让他怎么跟老爷交代。
队伍终于走到城池下,翁城没有人,城门大开,傅叔上前喊了一声:“劳烦通传!张家商队前来寻人,借宿几日便离去!”
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整座城安静得让人心惊。
张宇宸与傅叔交换一个眼神,傅叔敲手杖三下,众人齐齐下马,队伍迅速围拢,形成一个个十五人为一组的椭圆形。最外层的人用盾牌护在身前,中间的人手持武器缓慢前进。
张宇宸护在明月臣身前,走在队伍最前列,侧面的傅叔赞许地点头,不愧是少爷,身先士卒,敢为人先。
张宇宸要是知道傅叔怎么想估计会哭笑不得,他无论站在哪里,只要跟明月臣在一块儿就是整个队伍最安全的地方。
走进城中街道,依旧很安静,哪怕是路上的积灰都很安静,就像一座城毫无征兆地暴毙了。
“人都去哪儿了?”
明月臣也放出神识扫荡,不一会儿面色古怪地拉住张宇宸的袖子,悄声说:“人都死在家里了,蛇毒。”
张宇宸双目瞬间赤红,咬牙追问:“可有活口?”
明月臣摇摇头,神色隐没在兜帽中,他的手不断重复画那个消弭毒针的法阵,可是,可是现在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他作为医者,没能救这一城百姓中的任何一个,他不甘心。
张宇宸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随后朗声道:“散团,此为死城,众人随我一起去城主府!”
去城主府,给这一城被蛇人所害的百姓讨回公道。
而去城主府的路,让他们一行人的步伐愈加沉重。朝城主府挺近,这座城不再沉默,每一处触目惊心的血流蜿蜒,都是这座城曾经反抗过的证据。
“啊!那是田兵!还有小韩!”
队伍中一个人发出惊呼,随后越来越多的人认出来,那些斗争而死的人,是他们的弟兄。他们并非败于蛇毒,他们死在跟蛇人和蛇人的信徒的厮杀之中。
“所有人!给他们收敛好,他们是悬液的英雄!”
不用张宇宸下令,已经有人陆续收尸,他们将牺牲的弟兄们扛在肩上,在队伍中形成一条长蛇。
这条长蛇攻破城主府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被震慑,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身体连同脊椎被一颗巨大的毒牙狠狠钉在大堂正墙上,在他更高处,还有一只信鸽也被钉死。
那男人的手至死都伸向信鸽,攥着一卷信纸,哪怕死亡也不能使他改变姿势。
张宇宸掰开男人的手取出信纸,信上是西北蛇祸的报告,以及,城主宝印。
原来,这座城忠于它的好城主,有邻城商队的帮助,也无法从蛇人手里逃脱死城的结局。
张宇宸一拳砸向地面,发出撕心裂肺却无可奈何地嘶吼。
发泄之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安排:“傅叔,你将这封书信给爹,让他也写一封,一起加急寄到都城,让天衍宗赶紧派人过来,把姬家令牌也寄过去,免得他们不重视。
其余人,立马启程,送弟兄们回家!”
“辉子,那你呢?”
“……我要去沙漠,跟那群蛇人要个说法!”
“少爷不可啊!蛇人多危险……”
“是啊是啊,我留下来,跟你一起去沙漠!”
“我也来!”
“我也是!”
明月臣幽幽开口:“他一个就够了,人太多我顾不过来。”
大伙儿这才如梦初醒,他们当中,真的杀死过蛇人的,也就明月臣和张宇宸二人,他们留下来,不是给陈大夫添乱是什么。
“好了!咱们赶紧整理一下,给辉子多留点嚼裹儿!”傅叔大吼一声。
一嗓子镇住场子,傅叔才向明月臣作揖,郑重道:“陈大夫,日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傅某在所不辞。
辉子,就托付给您了!”
目送队伍离去,张宇宸扶住因在众人面前说话而软在他身上的明月臣,叹了口气,心说谁托付给谁啊。
傅叔给他们留下了凝雪和房星,足够一个月吃的干粮、水和马吃的草料,一些武器和其他用品。
他们一路向西,途径不少城镇,有的城主府俨然是蛇人傀儡壳子,有的城主府也发生了惨烈的战斗,但这些城都无一例外成了死城。整个焉支西北,居然大半沦陷。
临到沙漠边缘最后一座城池,他们停下来寻找城中残余的粮食和没有被污染的水源补给。
明月臣一边从深井打水给自己洗头,一边问:“辉哥,你说蛇人杀这么多人干啥?”
张宇宸扒拉地图的手一顿,回想了一下,蛇人杀人男女老少无所不忌,就算是冲着灭绝人类来的,那为什么杀完之后不占领城池呢?就那么喜欢在大漠喝沙吗?
明月臣拧干发尾,自顾自说:“可能是祭神吧,一般这种没有理由的杀人都是献祭。”
张宇宸思索更甚,在脑中问道:「艾什,你的认知里有这种献祭方式吗?」
「或许有,但那不是蛇人信仰,蛇人信的伊格不接受这样胡乱的血祭。」
「那蛇人到底图啥……唉!我又不是蛇人我怎么会知道……
等等!艾什!快变成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