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焰色憧憧,十几个高大的护卫将这僻静的小院围得水泄不通,尹晓棠与金伯涛力战宁展阳,却未曾占得上风。那山羊胡子右手持鞭,左手却始终按在腰间佩刀刀柄处,似乎仍留有实力。
“这是戒鞭,仅有三尺长,若是连一击都挡不住,你们趁早滚回家去吧。”宁展阳面露不屑,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戒鞭挥出一道凌厉的弧度,尹晓棠后撤两步,头向后仰去,那戒鞭的顶端刮过她的鼻尖,瞬间下落,狠狠打在了脚下的地砖上。
尹晓棠站稳脚跟,感觉鼻梁上火辣辣的疼,抬手碰了碰,却是摸了满手血。
“刚刚那一鞭,不过是小施惩戒。”宁展阳暂时停下了动作,不可一世地看向他们,像是在看早已落入网中的猎物,欣赏着他们最后垂死挣扎的姿态,残忍狠绝。
“副守卫长,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金伯涛默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尹晓棠捂着不停流血的鼻子,五柳山庄以骑射为长,刀剑拳脚,符箓术法,均是欠缺,若是和人硬碰硬,她确实不敌。
可这让她如何甘心?
“要是我的弓箭在手上,又怎会容你这般欺凌?”尹晓棠的气息有些不稳,鼻梁剧痛,怕是鼻骨都断了,稍微大声点说话就好痛,宁展阳不怒反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挥鞭再次攻来,尹晓棠脚尖轻点,凌空跃起,避开他一记横扫,可没等她落地,宁展阳便快速抽鞭,一鞭子打在她的胫骨上。尹晓棠吃痛,脚下一崴,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宁展阳再次发力,戒鞭连连劈下,尹晓棠连滚几圈,狼狈躲避着对方的攻击,一时间整个院子尘土飞扬,地面都在轻轻晃动,她好不容易找准机会爬了起来,那戒鞭已逼近到眼前,尹晓棠下意识地抬手阻挡,可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她睁开眼,身前挡着一个挺拔的背影。
“孙——”
尹晓棠惊喜异常,小声轻呼,又立刻捂住了嘴。
孙雪华两指夹着戒鞭的顶端,稍稍拧了下,宁展阳便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道,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仍是哂笑:“你又是谁?和那小丫头一伙的?”
“在下姓殷,与尹姑娘一同来这江心洲做护卫。”
“呵。”宁展阳轻蔑不已,正要将戒鞭抽回,可下了力才发现,那戒鞭纹丝不动,就好像被钉死在了半空,根本无法收回。
宁展阳不悦,再次发力,只见孙雪华轻轻松开手指,那戒鞭迅速折回,正中对方面门,打得那山羊胡子都劈了个叉。
宁展阳疼得龇牙咧嘴,怒喝道:“尔等竖子,竟敢戏弄于我!”
他嘴一张,就喷出几口血沫来,孙雪华神色未变:“在下并无此意,还请守卫长行个方便,莫要为难我们。”
“下去跟阎王爷说吧!”宁展阳怒吼着扑了过来,孙雪华一步未动,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破绽,单手抓住了那根戒鞭,脚尖下踩鞭身,宁展阳竟是争不过,戒鞭脱手,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前摔去,孙雪华再次抬腿,一脚踩在了他肩头,只听“扑通”一声,宁展阳瞬间跪倒在地。
“还请守卫长行个方便。”孙雪华踩着他的肩膀,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宁展阳抬头,正要破口大骂,却见对方神色冷肃,如苍山负雪,巍峨耸立,宁展阳顿生“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怯意,可若要他俯首,实在不甘。
“今日是我大意轻敌,自认倒霉,可你们擅自闯入这江心洲,我断不可能放你们离开!”宁展阳手一挥,高声嚷道,“都给我上!”
话音未落,那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便一拥而上,孙雪华垂眸,轻轻一挥鞭,瞬间打倒一大片,宁展阳错愕,只见对方又是一鞭,震得所有人都后退三尺。
“我无意与各位为敌,但今日若是谈不了,那就没有明日了。”孙雪华将那戒鞭折好,递到宁展阳跟前,“守卫长意下如何呢?”
对方脸色白了几分,只听见自己带来的下属在地上不停地闷哼,大概都是疼得不行了,才半天爬不起来。
宁展阳自觉面上无光,就见孙雪华又伸出另一只手。
意思很明显,要么现在就服软,要么就打到你服软。
宁展阳咬牙,一把夺过自己的戒鞭,匆匆站了起来:“兹事体大,待我回禀庄主,再将结果告知你们。”
“可以。”孙雪华没有意义,金伯涛却有些担心:“可这件事若是被庄主知晓,我们恐怕——”
“我们要达到最终目的,不可能避开庄主。他老人家知晓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孙雪华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渡口来往的货船和运货之人,有一些我认得,均是有名有姓的修道大宗,能请动他们,想必宋庄主也是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哼,算你识相。”宁展阳听了此话,心中怨气消解几分,孙雪华又道:“如此人物,对江心洲发生的事情,想必也一清二楚,我们必不可能逃开他的耳目。”
闻言,宁展阳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你倒是比这两个蠢货想得明白。”
“我们初来乍到,不懂江心洲的规矩,顶撞了守卫长,还请您海涵。”
孙雪华短短几句话,便打消了宁展阳报复的心思,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挺上道的,便借坡下驴,说道:“我这人素来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和你们这些小辈们计较。”
“那回禀庄主一事,就劳烦守卫长了。”
孙雪华微微颔首,以示感谢。尹晓棠见状,也捂着鼻子,学着他的样子说道:“劳烦您了。”
宁展阳睨了她一眼:“你这小丫头也是讲义气,今日我下手重了,改日给你送点金疮药来,自个人涂涂吧。”
言罢,他又瞪了眼金伯涛,一个字没说,带人离开了。
孙雪华转过身,示意尹晓棠将手放下,小姑娘乖乖照做,那鼻梁早肿得老高,像个红透的萝卜。孙雪华轻轻一按,尹晓棠就龇着牙,直抽气,但是忍着一个“疼”字都没喊,孙雪华轻声道:“鼻骨没断,敷点金疮药,歇上两天也就好了。”
“嗯。”尹晓棠闷闷地应着,“我以后一定苦修身法,绝不会再在这种事情上吃亏了。”
“术业有专攻,你尽力便好,何况守卫长以几之长,攻你之短,本就胜之不武。”孙雪华简单安慰了两句,便从灵囊里取出一瓶药粉,交给对方,“涂这个吧,若是宁展阳明日真送金疮药来,你也照常收下,莫要违逆他。”
“好。”尹晓棠点点头,“那孙前辈,我们今晚还按原计划行动吗?”
“等一晚,若我所料不错,宁展阳应该现在就会去请示庄主了。”
金伯涛闻言,说道:“宁展阳好大喜功,不知会在庄主面前如何编排我们,明日,恐怕没有什么好结果。”
孙雪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态,只和尹晓棠说道:“尹姑娘,我且送你回去吧。”
“嗯。”对方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金伯涛见状,也不好挽留,就说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三人就此别过。
尹晓棠住的地方也不远,走几步就到,孙雪华半路问她:“尹姑娘,你那同门,从前在五柳山庄的时候,学艺如何?”
“你说涛哥吗?”尹晓棠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修行也是刻苦,但多年来不曾有大长进,当时教我们的老师傅说他没有悟性,后来他就离开山庄了。”
“嗯。”
“孙前辈,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无事。”
孙雪华没有解释,只让她安心养伤,尹晓棠也未追问,待到路口,就各自离去了。
孙雪华独自回到李箫箫住处,心下却仍是思量着金伯涛一事。他赶到那院子时,尹晓棠正被宁展阳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金伯涛就在一边不声不响地看着,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不知是害怕,又或是其他原因。
孙雪华觉得奇怪,但他与金伯涛仅有几天交情,不好在尹晓棠面前多言,便作罢。而那宁展阳,虽说蛮横自大,但只要给足了他脸面,也非是纠缠之人。但金伯涛口中,这位守卫长似乎总爱搬弄是非,嚼人舌根。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还有待商榷。
孙雪华飞身越过庭院,无声无息地落在窗沿,悄然进了屋。
李箫箫尚在熟睡,不曾醒来,只是那被子又被他搅得满是皱褶,孙雪华给他盖好,和衣躺下。
另一边,宁展阳跪在一处汉白玉石阶下,恭恭敬敬地俯首道:“恳请庄主示下。”
屋内灯火长明,一双枯瘦的手摩挲着那张完好的灵符,声音沙哑地说道:“这灵符,确实出自高人之手。”
宁展阳道:“属下已确认过,那姓尹的小姑娘有些底子,但身法不行,实战欠缺,可那少年人,不简单。”
“嗯,就照你说的办吧,看好他们,莫要出了岔子。”
屋内发出了指令,宁展阳再叩首:“属下遵命。”
言罢,他便起身离开,屋内,那双苍老的手将灵符置于烛火之上,可那薄薄的纸张却不曾燃烧,反而静静地散发出一缕幽香。
“这术法——”
老人一顿,慢慢收回灵符,久久不言。
李某人:可恶,我老婆都没有这么踩过我(不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