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尹晓棠依言去找金伯涛,但对方巡逻去了,并不在屋内。她便悄悄潜入对方屋内,在空无一人的屋中查探了一番。
金伯涛即使已经坐上了副守卫长的位置,但还是和几个兄弟挤在一间狭小的瓦舍,吃大锅饭,睡大通铺,没有多少架子,个人物品也很简单。眼下所有人都不在屋内,尹晓棠便循着金伯涛的气息翻了又翻,在床底下找到一个暗格,从里头找到一张空白的宣纸。
“这是什么?”尹晓棠翻来覆去,只觉得这是一张普通的宣纸,可被金伯涛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又实在不好说到底重要不重要。
小姑娘犹豫许久,就将那张宣纸藏进了自己的灵囊当中,对着那盒子轻轻拜了拜:“罪过罪过,等孙前辈看过以后,我再把这张宣纸还回来。”
她拜完,就又无声无息地离开,准备返回李见尘住处,没想到,刚走到院外不远处,她就看见宁展阳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手下,一脚踹开了院门。尹晓棠赶忙猫下腰,躲在草丛里,静观其变。
宁展阳阴沉着脸,径直闯入了屋内,孙雪华早早感知到他的到来,就站在外间等着,二人当下就撞了面,宁展阳瞥见孙雪华背后躺着的宋鸿,气不打一处来:“殷小兄弟这是何意?庄主特许你调查护卫失踪一事,可不曾允诺你能在此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孙雪华镇定自若,“我只是调查途中,见此人身陷囹圄,饱受折磨,这才将其带到此处医治,若说胡作非为,不应当是那些草菅人命的狂徒吗?”
“你!”宁展阳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他今日照着时间来巡视宋鸿的住处,没想到对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几个护卫一个两个都说不知道。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么个大活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除了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宁展阳实在想不出还有别人。现在,这小子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站在自己跟前,指桑骂槐,教他如何不动怒?
可是和人来硬的,自己明显不是对手……
宁展阳蹙眉,忍下了心底喷涌的怒火:“你可知这是何人?”
“何人?”
“此人包藏祸心,残杀手足,庄主念在他身上仍流着宋家的血,留他一条性命,不曾想,他却屡教不改,致使多人受伤,我们这才将他关了起来,以免不测。”宁展阳一脸痛心,“你将他带出来,必有大患。”
“残杀手足?”孙雪华闻言,挑明了问,“哪个手足?我听闻宋庄主儿女成群,不知是少了谁,走了谁。”
宁展阳睨了他一眼,只道:“当年,宋鸿的胞姐宋澜不慎溺水而亡,他却一口咬定是二小姐所为,手持利刃袭击了二小姐,还有她的几个贴身仆从,最终被我所擒获。”
“溺水而亡?”孙雪华反问,“如何确定?”
“这还能有假?”宁展阳神色复杂,“当年,二小姐与宋澜关系最为要好,可是宋澜生了病,日渐憔悴,二小姐日日为她送药,她也始终不见好转,许是时间久了,想不开,夜里边就投水自尽了。宋鸿去拉她,也淹了个半死。二小姐得知此事,绝食三天,差点也没了命。”
那些可能有毒的汤药,居然是宋漪给宋澜的。
孙雪华沉默片刻,宁展阳又规劝道:“你快将人交出来,免得他醒来又发疯,害得大家鸡犬不宁。”
“他暂时不会醒的。”孙雪华拒绝了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治好他,这件事,还请守卫长通融一二。”
“通融什么通融!再过一日,便是庄主寿宴,你想让大家都跟着完蛋吗!”宁展阳怒喝,“快把人还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孙雪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问他:“守卫长先前设计杀我,怕我捅破这个钱庄的秘密,说的便是宋鸿之事吗?”
宁展阳愕然,他知道这人已经看穿了他的计划,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精准无误地说出了他与李见尘谈话的内容。
“你那天在门外偷听?”
“是。”
孙雪华不加掩饰,既然李见尘身份已明了,那他不至于打不过宁展阳,如此,便无性命之忧,自己也好盘问到底。
山羊胡子气极反笑:“你既然知晓那是我家祖师爷,怎敢将人带到此处?就不怕——”
宁展阳倏地脸色一变,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了出来。
李见尘与这人联手了。
孙雪华见他迟迟不说,便道:“守卫长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和我好好聊聊。”
“痴心妄想!快将人还我!”宁展阳指着他的鼻子骂,孙雪华没有废话,缓缓抬手,指尖凝气,只见一点灵光乍起,宁展阳与那几个护卫瞬间被轰了出去,像几条腊肠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宁展阳甚至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孙雪华的声音若即若离地传来:“守卫长,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此事。”
冷冽的气息如寒风过境,令人胆战心惊。
宁展阳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恶毒地瞪了眼那扇紧闭的大门,低声吩咐其中一个手下:“你去回禀庄主,就说……”
“是,是。”那手下连连点头,很快就离了这院子。尹晓棠看见有人出来,又望了望院内,思量片刻,便追着那个护卫去了。
宁展阳掸干净身上的灰尘,又一次上前,高声道:“祖师爷!庄主与属下千辛万苦请您出山,这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您莫要被这野小子蒙骗了,还请让我进去回话!”
“进来吧。”
下一刻,孙雪华便打开了房门。
日光下,整个院落都显得十分透亮干净,连一粒尘埃都不见。孙雪华站在屋内,阳光并不能将他照亮,阴影之中,只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可仰视之感。
宁展阳走了一步,就顿了顿,但他不说话,侧身进了屋,那几个护卫也要跟着进去,却被孙雪华拦下。那几人面面相觑,根本不敢忤逆他。
山羊胡子进了里屋,就见李见尘身后垫了个靠枕,半躺在榻上,忙跪下来,问道:“祖师爷,刚才之事,您可曾瞧见了?”
“嗯,瞧见了。”李见尘看都没有看他,视线飘忽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您为何不出手相助?”
“我打不过他啊。”李见尘嘴角上扬,“人家可是临渊掌门,正道魁首,而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小门小派的头头,萤火之光,岂可比肩日月?”
宁展阳愕然:“临……临渊掌门?”
他知道这野小子十有**出身临渊,但怎么可能是临渊掌门?现任临渊掌门孙夷则,也该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怎会……
“是啊。”李见尘见到他这样子,就发笑,“你有没有听说过,孙雪华,孙霁初这个名字?”
宁展阳瞳孔紧缩,愣在原地。
孙霁初,不是十几年前,正邪之战时,已经以身殉道了吗?
李见尘一看便知,笑着:“你既然知晓,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吧。”
宁展阳久久不言。
李见尘手指搭在自己的长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那些萧孔,只见跪着的某人缓缓起身,问道:“那祖师爷是想束手就擒?”
“那不然呢?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还能如何?”李见尘调笑着,目光落到了他握着戒鞭的手。
利害相悖,必有反心。
李见尘无声地笑了,只听宁展阳说道:“可是我与庄主大费周折,才将您从幽闭的地宫中释放出来,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臣服了吗?”
“对,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宁展阳低眉:“那恕我先行告退。”
“慢走不送。”李见尘仍是在笑,颇有几分逗弄的意味。
话音未落,宁展阳的戒鞭就有如出鞘的利刃,一瞬间打了过来,李见尘只轻轻后仰,免得自己漂亮的脸蛋破相,可他并未躲开,那条戒鞭便狠狠打在了他的手背上,一道赤色的血痕赫然在目。
宁展阳更是怒不可遏:“连我一鞭都受不住,要你何用!”
“哈哈。”李见尘像是感觉不到痛,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说道,“原来你们设阵做法,将我从地宫之中召唤至这人间,就是希望我给你们做打手啊,怪不得先前对我那么客气。但是呢——”
他顿了顿:“如果任何一个阿猫阿狗,都觉得,凭借一个法阵就能将我困住,供他驱使,替他杀人,那我是不是太没面子了?”
“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之人,就如一把断剑,毫无存在的意义,我与庄主岂可容你与那野小子联手,坏了好事?”
宁展阳甩出戒鞭,那鞭子顿生灵光,竟是形成了无数道利刃,暴风骤雨般扑向了李见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