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从白无常说记得他开始,聂远傅就已经在心里开始骂凌期了。
谢必安看他张口又闭口,说不出话来,轻轻一笑,放在聂远傅腰上的手往上移动到了他的后脑勺,然后用力迫使他微微偏过头。
这个姿势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婴儿在妈妈的肩膀上哭泣——如果谢必安不是一脸笑容的话。
聂远傅感觉自己的右耳刺痛一下,随即听到谢必安说:“戴上它,从此你就真的是七爷亲手提点上来的无常鬼。”
谢必安把勾魂锁钉在了聂远傅的右耳上,小小的一串锁链垂落下来,反射着大殿墙上蜡烛的红光。
他低头在聂远傅耳边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然后谢必安松开聂远傅,目光不再看着他的脸,而是落在远处,似乎和站在殿堂门口的凌期对上了视线。
“居然还和当初一样,也不知道这九年都干了什么。”
谢必安又小声说了一句,这下连聂远傅都没听清。不过也无所谓了,谢必安说完这句话就把他晾在一边,直接和范无咎离开了大殿。
有了谢必安的话,聂远傅不出意外地替凌期通过了面试,他刚走出面试的大殿,便有一个小鬼引他进入另一个大殿。
这个大殿和刚才阴森森的大殿有所不同,它更像古代的皇宫,一眼看去给人一种金碧辉煌的感觉。
入口是长长的龙尾道,相传它的台阶都是由白骨堆砌而成,经年踩踏,变得光滑平整。
台阶的两边和缝隙都爬满了藤蔓,妖艳的血红色和森森白骨相映衬。
来到殿堂前,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
武器库。
多么朴实无华,简单明了。
来武器库的路上他们遇见了很多鬼,聂远傅记着凌期告诉他的不要东张西望,便一直没有看他们。
那些鬼也很安静,没有聂远傅想象的那样充满了绝望的尖叫和哭泣。
到了殿内,聂远傅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件武器,只有空荡荡的大殿和一个躺在青灰座椅上的白发老鬼。
老鬼衣衫褴褛,在闭目养神。
“无常鬼007,今日寅时入职,由白无常谢必安亲自考核,来申请武器。”小鬼带聂远傅来到老鬼面前,扬声说。
老鬼睁开眼,斜睨了一眼聂远傅,用干哑的声音说:“亲自考核?”
然后他就看见了聂远傅耳朵上的勾魂锁,睁大了眼睛,以极快的速度从座椅上下来,出现在聂远傅眼前。
“这是那小子亲自挂上去的?”
聂远傅点点头。
老鬼突然笑起来,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我来这里百年,从来没见谢必安给谁亲手挂上勾魂锁,那些被他和范无咎提上来的官儿,都把这锁当宝贝揣在怀里捧在心里,哪儿敢挂到耳朵上?你到底有什么天分让他这么看重你?”
聂远傅没有说话,他还真没想到这勾魂锁这么重要,凌期当初估计也是信了别人的鬼话买了这锁,结果歪打正着被谢必安给发现,又恰巧白无常心情好,就真给他提上来了。
凌期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回头得让他帮自己搞钱啊,聂远傅在心里暗暗想。
白发老鬼还在笑,小鬼咳了一声,他才猛地收住:“罢了,能被谢必安看上,你小子肯定是有本事的,除了死神之镰,你还想要什么武器?”
老鬼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张纸,照着念道:“地煞剑,雷神鞭,鬼火盾,这是冥府给你分配的武器,你只能选择一件,你要选择哪个?”
聂远傅面色有些复杂,这些东西的名字听着实在有点中二。
犹豫了一下,他选了鬼火盾。
在他看来,防守才是最好的进攻。
“007,本名凌期,冥府在职无常,主管中原地区,周一到周日全天在职,全年无休。信息准确吗?”
长发鬼照着名单上登记的信息核实道。
但此刻聂远傅的下巴已经惊掉在地上。
全、天、在、职!全、年、无、休!!
冥界还真是不干人事儿啊!
“嗯?”长发鬼迟迟收不到回答,抬头看聂远傅。
“……嗯。”聂远傅不情不愿地点头,“准确,准确。”
“好的,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工作了,我们的保底工资是一个月八万冥币,全勤的话额外加两万的奖励,月底绩效考核达标或者超标的话还会有额外的奖励,到时候我们还会有年终奖,节假日补贴等。这是工牌,工作的时候要带着。”
长发鬼把工牌递出去,又一次没收到回应。他终于皱眉抬头,发现聂远傅的表情丰富到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
“你怎么回事儿,七爷亲手把你提上来的高兴劲儿还没缓过来?”长发鬼说。
聂远傅回过神来,接过工牌笑得嘴都合不上:“谢谢,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清晨,天色蒙蒙亮,聂远傅掐着凌期的脖子把他摁在沙发上,咬牙切齿地问:“你踏马怎么没告诉我谢必安也会来啊!万一他发现我是冒牌货把我给刀了你来给我收尸吗!”
凌期出冥界比聂远傅慢了一步,刚出来就被按到了沙发上。
他慌忙自证清白:“我也不知道他会来啊,往年那两位怎么会闲得来看面试,我真是清白的!”
聂远傅冷着一张脸:“就这点儿?你没什么想要解释的了?”
“你先把我松开,这个样子我也没法儿说话啊。”
聂远傅松开了他,但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凌期苦笑一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真的清白无辜:“我是真的以为勾魂锁是假的,为了买它还花了我两万冥币呢,这肯定是有人要害我啊!”
顿了顿,凌期又说:“至于七爷说的记得我,我没什么印象。不过能让黑白无常记住的鬼,多半都是他们亲手勾走的魂。”
“你是说你生前罪大恶极?”
“不是,我就不能是功德无量?”看着聂远傅的表情,凌期声音低了下去,“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生前做了什么,我是喝了孟婆汤又被捞回来的。
“我当时都准备入轮回了,但是在转轮司被人告诉说我只能投胎成畜牲,如果想再做人,只能重回人间捉鬼积德,到后来我再去转轮司,人家就不承认我的身份了,就说我是一个无名小鬼,如果不去面试无常,只能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
“太奇怪了,既然你有罪,怎么不是下地狱而是回人间?”聂远傅皱着眉毛。
“那些都是冥府管的事,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呗。”凌期认真地说,又看着聂远傅,“其实不用搞那么清楚,我到现在已经当鬼当习惯了,真相到底是什么也不想再追究。
“现在我们俩面试也过了,只要多抓几只鬼,得到换魂石,灵魂一换回来不就大功告成了吗?
“到时候你还是潇洒的阴阳先生,我继续做我的无常,咱俩互不干涉不是正好吗?现在追究这些有什么用?我也害不了你。”
聂远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说,“你最好是——我要睡觉了,捉鬼的话就等明天吧。”
“这就赶我走了?”凌期语气里含有惊奇。
“不走还想跟我一起睡觉吗?”
“不是,你现在是鬼,根本不用睡觉啊,再说我死了以后都没有睡过觉,我才是真正的四海为家,你想让我用你的身体露宿街头吗?”
“嚓。”
聂远傅本来手里随便拿着的几张符纸被捏成了一团。
然后凌期在聂远傅的死亡注视下美美地在沙发上睡了六个小时。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阳光甚至照在了凌期脸上。
凌期眯了眯眼,伸了个懒腰。
“睡爽了吗?”
听见声音,凌期吓了一跳,然后才突然意识过来这里是聂远傅家,他以为自己还没死呢。
“好久没有这么睡过了,谢谢啊。”凌期说了一句,发觉聂远傅的脸色有些古怪,“怎么了?”
“没事,你为什么不怕光?”
“怕光?这都多少年前的道理了。鬼也要进化啊。”凌期站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这个是让我去收魂吗?”聂远傅跟着凌期走到卫生间门口,靠在门框上,手里举着一块小小的令牌。
凌期扫了一眼,点了点头:“这么快就有任务了?”
“庄方钊,男,四十三岁,”聂远傅看着令牌念,然后语气突然一变,“昨天上午八点死于车祸?”
聂远傅抬头看凌期。
凌期把脸洗好,对他说:“这就是昨天死了以后那个无常没抓住,并且选择了放弃这个任务。这只鬼的执念可能有点难办。”
“所以我们要去消除他的执念?”
凌期点点头:“是。其实本来这不是我们管的事儿,我们只管收将死之人的魂,抓不愿入冥界的鬼。但是这些不愿意下冥界的鬼都有执念,如果不替他们消除执念,那我们就很难抓。
“毕竟冥府有规定,不能对未判决的鬼使用死神之镰以外的武器。”
“那为什么那个无常可以放弃抓这个鬼?他不会受到处罚吗?”
凌期推着聂远傅从洗手间出来,解释说:“令牌送到你手上,你可以选择接受与否,一般无常都会接受,毕竟都是业绩。但是有的无常他还保留有人性,他可能会可怜将死之人,或者会恐惧他们的执念,最终只能选择放弃。这种半途放弃的后果就是这个月的业绩,全、没、啦。”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的结束,凌期伸手比了个撒钱的手势,聂远傅下意识抬手想接住。
“瞧你那爱财样。”凌期打趣,“冥府给你开的工资不低吧?”
“冥币可以在人间使用吗?”聂远傅好奇。
“你猜他为什么叫冥币?”凌期反问。
聂远傅来劲了,对凌期说:“那这可不划算啊,我替你工作,到头来钱还是你的,灵魂换回来你成富豪了我还是穷光蛋啊!”
凌期听出他话里有话,笑着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聂远傅也跟着笑,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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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次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