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重生了,在三百年后的人间,带着前世的记忆。
岁月不居,时移世易。上京城里的灯会却是一如往常的热闹。
我避开了熙来攘往的人群,走进了家瓦舍,清润淡雅的茶香掸去了外界的嘈杂,我步上了二楼,挑了个临窗的位子,端坐了下来,任凭窗外斜月将月辉洒落在我的茶盏上。
“今儿个我便讲个前朝的故事如何?”
不知何时,楼下已是座无虚席。只见一着青色布衫的老者,轻抿了口茶后,道起了三百年前的一则故事。
老者娓娓而谈,恍惚间,我只听见那老者道了一句:“这是关于前朝崇安帝与女将军的故事。”
闻言,我呼吸一滞。
那是有关沈遇和薛寄瑶的故事。
(二)
话说这薛寄瑶初见沈遇时便已是心有悸动了。
彼时的沈遇因父景贤王谋反事败,举家逃往江宁,景贤王沈安改姓化名,整编军队,只求有东山再起之日。
为保住自己唯一的血脉,沈安便将沈遇安置在了定远将军府上。
清晨,朗朗读书声在一方小院中响遏行云。
正当夫子对沈遇耳提面命时,却不知从何处来的柳枝,坠在了沈遇的课本上。
“你就是阿爹说的贵客?”一清亮的女声在院中响起。
沈遇闻声看去,只见一着雪青色衣裳的女子由树上翻身而下,翩然欲飞。
女子踏着缓步,走到了沈遇跟前,沈遇高了她半个头,她只得仰面而视。她小巧的丹唇轻扬,双颊处不浅不淡的酒窝衬得人嘴角弯弯。
“这位贵客生得可真是俊俏。我叫薛寄瑶,你呢?”薛寄瑶昂头挺胸,小手拍了拍沈遇的肩膀,笑得似是四月春光下盛开的桃花般明媚。
沈遇微怔,耳根子处攀上了浅红,半晌憋不出一句话来。若让旁人瞧去,只道是将军府的小霸王又在欺负他人了呢!
夫子是晓得沈遇的身份的,见状,连忙上前拉开了薛寄瑶。
薛寄瑶哪里肯罢休?仍一个劲儿地往沈遇跟前凑。沈遇倒还是头一回同女子挨得如此近,女儿家身上的淡香渗入了他的心尖,直教他的耳垂红得滴血。
夫子拉着薛寄瑶便是往外院走,生怕这位祖宗惊扰了沈遇。
刚至院门时,却见沈遇侧过了身,佯装垂头看书,终是憋出来了一句话:“我叫沈遇。”
少年润朗的嗓音如春风般和煦,至此,“沈遇”这个名字,便烙在了薛寄瑶的心尖。
后来,沈遇询问了夫子才晓得,定远将军子嗣艰难,膝下单单一个嫡女薛寄瑶,打小就溺爱她,由着她的性子来。这薛寄瑶小小年纪便跟着薛嶒驻守边关,身手了得,机警聪敏,比起军中的男兵亦不遑多让。
沈遇同薛寄瑶初见那日,薛寄瑶就是才从边关回来的。
夫子以为沈遇问起薛寄瑶,是为她那日的鲁莽而不满,还和言相劝道:“薛小姐就是这个性子,若有得罪之处,你也莫往心里去。”
哪知沈遇听后,只垂眸轻笑道:“无妨,她的性子......我挺喜欢的。”
不过他声若蚊蝇,夫子到底不曾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教导他要沉心钻研治国之道。
此后,每逢夫子在院中给沈遇讲学时,薛寄瑶总会隔三差五地来捣乱。
“沈遇,你敢不敢跟我一起上树摘桃?”
沈遇抬眸对上了一双盛满了水波的杏眼,他整日都待在院内埋头苦读,攀树之类的事儿,听着也新鲜,他刚想应声,复又想起父亲薛安的叮嘱。
“安之呀,父亲这一生都活在你皇叔的阴影下,那九五之位本就该是你父亲的。你必须克己复礼,参透治国之理,有朝一日,你也是要坐上那皇位的。旁人的嬉笑玩闹,你莫要参与!”
正是年少的时候,哪个少年会不带半点玩心?沈遇亦有,可一回想起父亲的教诲,他也只能推掉了薛寄瑶的邀约。
薛寄瑶不以为意,只冲着沈遇粲然一笑,便瞬时没了身影。待沈遇回过神来时,院中只余女子的浅淡馨香。
沈遇定了定心,又看向了手中《群书治要》,那时的沈遇不知,他这一生都要同这些治国安邦之策打交道了。
可他却是如何也静不下心去看书了,正当时,一颗蜜桃摆在了他的书桌前,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才走不久的薛寄瑶。
“诺!可别说我未尽地主之谊。”薛寄瑶笑颜似花。
“谢......谢谢。”沈遇磕磕绊绊地吐出了三字,连瞧也不敢瞧她一眼。
沈遇觉着,薛寄瑶似乎从未皱过眉,她一直都很爱笑。
知晓了沈遇无法恣意同自己玩乐,只能囿于书房后,薛寄瑶便时不时去书房逗弄他,想着能给他解解闷也是好的。
“沈遇,今儿个我又打赢了我爹的手下,你说我厉不厉害?”
“沈遇,你整日看书不会成呆子吗?”
“沈遇,你别看书了,看看我如何?”
“够了!薛寄瑶!聒噪!”沈遇出声呵斥,连他自己也未料到会有如此大的火气。
薛寄瑶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细声细气得说了声:“对不起。”随即转身离去。
只是薛寄瑶再也无法知道,沈遇呵斥她并非是厌恶她。
他厌恶的是他自己,在被薛寄瑶扰了心神后,如何也静不下心研习书本,夫子的问题连着几次都答不出来。他恨自己无法克制这份情,只能将薛寄瑶推得越远越好。
(二)
沈遇本以为薛寄瑶就此打消了来找自己的念头。可不过几日,她又来了,还带了另外一个人。
“沈遇,今夜有灯会,你可要随我们一同去?”经历过上次的事后,薛寄瑶轻声发问,倒不似她平日的作风。
沈遇打开了门,刚想回绝,就瞥见了站在薛寄瑶身后的人。
那人一身紫衣劲装,墨发高束,斜阳照的少年神采奕奕,他朗然一笑:“在下景和。沈公子来了上京城这么久,还不曾好好游玩过。今日不如随我和瑶瑶一起去灯会,也算是体验民风了!”
沈遇一听那少年所喊的“瑶瑶”,心中的弦骤然一紧,俊眉微蹙。
正当薛寄瑶快要放弃的时候,却听沈遇开口:“好,我同你们一道。”
长街漫漫不见尽头,满街花灯高挂于树梢。火树银花,似梦似幻,倒叫人拿不准究竟是梦中影,还是眼前景了。
来往的人摩肩擦踵,沈遇,薛寄瑶,景和三人也由着人流冲散了。倒是沈遇先找着了薛寄瑶。
“景和兄会在何处呢?”沈遇开口询问。
薛寄瑶却不以为然:“这城中就没有他不认识的路,我们也不必为他担心。”
“你同景和很熟?”沈遇停下了步子,目光凝重地看向了薛寄瑶。
薛寄瑶停在了一小摊上,侧头望向沈遇:“他?宣平侯府的小侯爷。我跟他打小就一块儿在军营里混,你说熟不熟?”
薛寄瑶眼中泛着熠熠星光,让沈遇失了神。
他轻咳两声道:“那天的事,对不起。”
薛寄瑶疑声道:“什么事儿?”
沈遇却以为她是明知故问,面上有些微红:“那日我不该出声斥责你的,是我失态了。”
薛寄瑶眨了眨眼,噗嗤一笑:“那件事儿呀,我早忘了,你若要道歉,不如......就给我买两根这个!”
沈遇顺着薛寄瑶的手看去,只见那小摊上摆满了祈求姻缘的红绳。
摊主立刻应声道:“这位公子,不如就给这小姑娘买两根?说不定还可帮姑娘求得桩好姻缘呢!”
“是啊,是啊,求个好姻缘!”薛寄瑶眼巴巴地望着沈遇,因着他站在了一花灯下,红色的灯影掩去了其俊逸的面容,她却是未注意到沈遇在买下了两根红绳后,两颊攀上的两团红云。
薛寄瑶接过了红绳,利落地给自己系在了手上,又牵起了沈遇的手。
少女纤柔的手才将将碰到沈遇时,沈遇便惊得连忙往后退去。
“你付的银子,这另一根,当然是给你戴。”薛寄瑶一股脑地将红绳塞到了沈遇手中。
沈遇敛了敛眸道:“这......这是求姻缘的,我要不得。”
薛寄瑶小嘴一撅,黛眉微皱:“谁......谁说的只能管姻缘了?就不能连着友谊一起管了?”
薛寄瑶说完,便转身走了起来,徒留沈遇在原地盯着一根红绳暗笑,上边儿还留着女子的余温。
沈遇似是捧着一件珍宝,小心翼翼地将红绳系在了自己的右手。旋即,赶忙追上了薛寄瑶。
薛寄瑶在一家瓦舍前停了下来,那台上的说书人摇着把文人扇,讲得正在兴头上。
“这焦仲卿和刘兰芝呀,最终是双双自杀,文末却是留了句话‘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虽说这世间有情人能修成正果的是少之又少,可诸位若是心中有人,又何惧世俗的压迫,倒不如为了那人去博一博呢?”
说书人此方话罢,满座高呼,薛寄瑶亦是大呼:“讲得好!”
沈遇似是被薛寄瑶感染了,亦是微微点头以示赞许。
倏然,薛寄瑶转头,目若秋波,满眼尽盛着沈遇的身影,她看了看沈遇系在了右手上的红绳,郑重其事地道:“沈遇,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啦~
哈哈!
重回父母少年时的梗,后面可能会重写,这里先放梨子的短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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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