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醒醒。”
江泊谦正安稳睡觉,但他好像听到了江拱明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去小岛的飞机上,怎么会听到江拱明的声音?肯定是自己在做梦。
但外界的吵闹声依然持续传来,吵得他睡不着觉,他烦躁地睁开眼,“你有病?”
“哥,你可醒了,嫂子跑了。”江拱明着急地把他扶起来。
江泊谦不太明白地问:“嫂子?你是说海容川?他知道你这么叫他吗?”
“哥,你是不是还没有清醒?”江拱明指着一旁已经燃完的香灰说,“哥,你忘了?你是在做梦啊!你快醒过来吧!我就说这个决定太过冒险了,嫂子他本来就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现实,什么情况是梦境。你还非要搞这些。”
江泊谦看了一眼卧室内的场景,心里的欢欣开始一点点下坠。
江拱明看江泊谦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清醒了,再次说:“你也别太担心,嫂子他也就比你早醒了十几分钟。他的表情倒是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平时躁期的状态,开着车就跑了。”
“我知道了,你先让我缓缓。”江泊谦坐起身,揉着太阳穴问,“小孩,不,映宝呢?”
“她还没醒,刘叔已经过去了。”江拱明给江泊谦倒了杯水,“我就说让你慎重一些,你非要这时候弄。现在嫂子本该是平稳期,直接被刺激成躁期了。”
“他要跟我离婚,很认真。”江泊谦接过他的水,喝了一口。
“唉!”江拱明突然想喝一杯酒,但他知道江泊谦家里的酒都被收起来了,就是怕海容川发病的时候会无节制地喝下去。
他不太清楚江泊谦做了一个什么梦,但应该效果不算大,毕竟海容川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那盘沉香表面看起来跟平时的线香没有什么区别,但却是江拱明他们医院新研制的作用于精神的药,能直接作用于大脑神经元,让人在睡眠过程中也保持神经元的活跃。
就类似于让人处于被催眠的状态,再由心理学专家在他们一家人身边分别做暗示性与引导性的言语,使得他们三个人同时处于某一空间状态下。
也可以说,他们一家人做了同样的一场梦。
海容川的躁郁症现在虽然已经趋于稳定状态,极度抑郁或着极度狂躁的时间段越来越短,但海容川依然是服药期。
江拱明觉得这样的做法太过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海容川的思维更加混乱。
但江泊谦执意要给海容川造一个幸福梦境,还带着海映江一起。江拱明听到这个提议之后觉得江泊谦才是真的疯了,为了给海容川一场梦,连自己的女儿都要搭上了。
毕竟,这样的梦太过真实了,很可能会让人在醒来之后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何况,海映江才是一个六岁的小孩,这小孩跟着他们俩已经够早熟的了。现在还要经历梦境中幸福无忧合家欢与现实中担惊受怕的不良家庭这么极致的对比,真的不会太过残忍吗?
当时,江泊谦只说了一句话:“他们是我的爱人、孩子,我不会害他们。现实有太多的不容易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也好。如果...这次之后,海容川执意要离婚,那我们一家人以后可能很难再这么出现在同一空间了。”
江泊谦的话让江拱明陷入了沉思,是啊!以海容川的性子,如果离婚之后,肯定不可能再跟他住到一起了。
江拱明这几年对他们的相处模式太了解了,不论江泊谦做什么样的努力,海容川一直无动于衷。不,他是在郁期无动于衷,在躁期甚至会大打出手。
江泊谦的思路已经捋清楚了,他们三个人虽然在同一个梦里,但是每个人的意识形态都是属于个人的。
江泊谦想着梦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卷毛,再看着现实中极度不稳定的海容川,他很心疼。如果...他们能更早地相遇,在海容川大四那一年就相遇,是不是梦里的那一切都会变成真的?
那他们会像梦中那样逗嘴调笑,毕业之后就结婚。
他们的女儿人生最大的困扰也只是通不过家庭测试怎么办,而不是现在这样每天都担惊受怕,甚至对小爸的开心、伤心都有了条件反射地应对方式。
他拿出手机准备查看海容川开走了哪辆车,但车库里的车...好像全部都在。
“你看到他开车出去了?”江泊谦转头问。
“没有,我就是看到他出门了,然后看到一辆车嗖地一下蹿了出去。”江拱明回忆了一下,“你家车太多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家的车。不过,好像不是跑车,是大G。”
江泊谦又翻出监控,看到了江拱明口中的那辆车。也看到了海容川,那人挺平静地上了车,一点都没有往常躁期欢快跳跃感。
那是万殊同的车,所以海容川一醒过来去找万殊同了?
“大爸。”一个穿着米色睡裙的小姑娘,眼圈红红地跑了过来。
江泊谦弯腰把她抱起来,“映宝,怎么了?”
“大爸,我做了一个梦。”海映江搂住他的脖子,脑袋趴在他肩膀上,“我梦到了小爸,还有你,还有爷爷奶奶。”
“嗯,开心吗?小孩。”江泊谦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哄着。
海映江猛地直起身子,看着江泊谦,“大爸,你也做梦了?”
大爸以前从来都是叫她“海映江”或者是“映宝”,从来都没有叫过她“小孩”,也只有梦里才是那么叫她的。
“对,我也做了一个梦。”江泊谦伸手拭去了她的眼泪,“别哭了,小孩,以后我们肯定能跟梦里一样开心。”
“小爸会像梦里一样每天都抱着我,哄我玩吗?”海映江用期翼地看着他,“我喜欢小爸每天都跟梦里一样开心。”
“会的,会像梦里一样,放心吧!映宝。”江泊谦认真跟她承诺着,但他心里是没底的。
***
海容川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不知道应该要想些什么。
万殊同瞥眼看了一眼副驾上的人,“容川,饿不?去吃个早餐?”
今天一大早他就接到了海容川的电话,他很诧异。毕竟海容川这阵子是郁期向平稳期的过渡期,现在应该窝在家里,不想见到外人才对。
尤其是,自从上车之后海容川就一直没有说话。这也不正常,海容川太平静了,很不像他。
“好,突然想吃鸡蛋灌饼,就是咱们大学门口的那家,还开着吗?”海容川声音有些干涩,语调也很平稳。
“不知道,我也没有回过学校了。”万殊同心里一惊,海容川已经好几年没有再回忆过什么了。
可能是这几年生活的主色调都是极致的黑与浓郁的红,他们都不愿意往回看,太苦了。
他们不光不愿意往回看,更不想往后面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以及未来的生活会不会比现在还要艰难,他们怕相较之下现在已经算是最好的时光了。
所以,什么都不看、不想、不琢磨,只咬牙往前走才是最合适的。
万殊同在车载导航里搜了B大,不知道为什么海容川说大学门口的鸡蛋灌饼时,他的第一反应是B大,而不是A大。虽然,A大学校门口也有一家鸡蛋灌饼。但是,海容川不止一次抱怨不如他们学校门口的好吃。
海容川听着导航女声没什么感情地指着路,有些恍惚。
是啊!时间在一直向前走,明明是他们生活了四年的地方,他们还是把回去的路给忘了,还是需要导航才能找到那个小店。
海容川又想到了昨晚的那个梦,那个很美好的梦,自从他家里出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那样无忧的梦境了。
是了,一直以来连梦都没有梦过。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突然做了一个那么奇怪的梦?
他们家是大四毕业,将要上研究生的那个暑假出事了。他妈妈检查出乳腺癌,他爸爸拿家里的存款投资失败。
这两件事到底哪件事是导火索他已经记不清了,是他爸爸投资失败使得他妈妈气到癌症呢?还是因为他妈妈得了癌症导致他爸爸投资失败呢?
事实是,那个暑假是他人生第一个阴暗瞬间。
爸爸一夜夜地失眠,阳台上永远闪着猩红的烟头。
妈妈歇斯底里地失控,家里卫生间垃圾桶里的一缕缕卷发,到最后妈妈不再抵抗,接受了现实,做了切除手术。
那个暑假之后,他们家彻底变了。
海容川离开了生活了21年的独栋别墅,跟着父母一起搬进了一个旧小区。两室一厅,小到一家人一转身都能碰到一起。
就在他要习惯这种生活的时候,他的生活再次改变了。
研究生即将毕业的时候,他遇到了江泊谦,他怀孕了。他跟江泊谦只领了证,没有举办婚礼。
这应该是他人生第二个命运轮转的瞬间吧!他说不好这是阴暗瞬间还是其他,毕竟江泊谦给他带来的连锁反应,不光有坏的、还有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