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断裂的肋骨刺穿肺叶时,林木娜娜更多的是在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的往事,来分散自己因身体各处疼痛而被迫集中的注意力,直到感受到呼吸困难,口腔中逐渐充盈的血腥味,以及如影随形的窒息感,娜娜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可能是要死了,娜娜意识模糊地想着。
林木娜娜并不是一个畏惧死亡的人,对于她而言,自己一个人艰难地在这世上活着,反倒不如死了干脆,只是她没有勇气,也不想就那么卑微地,踏上那条通往永久黑暗的道路。
人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死了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林木娜娜不只一次想过这两个问题。
她曾在书里看到,说人死之前,眼前会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的片段。
那时她还觉得不可能,现在亲身经历过,发现书里说的真对,短短22年的人生就像是幻灯片,在眼前迅速闪过。
她记事不知道是早还是晚,总之,最清晰的记忆是从四岁开始。
慈祥憨厚的爸爸,温柔耐心的妈妈,还有响在她耳边的童谣;
然后是开始上幼儿园,认识了新朋友,新朋友变成旧朋友,上了小学,旧朋友不见了,耳边的童谣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爸爸妈妈说“娜娜要努力当第一名”的声音;
再之后是日渐沉重的书包,和没来得及叛逆的青春期。
娜娜还在想该不该像同班同学一样逃课叛逆一把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先一步剥夺了她叛逆的权力。
父母的争吵第一次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她面前,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吵闹。
娜娜初时还试着劝解,后来发现,明明看上去很好说话的父母已然在吵架时强势不已,且并没有给她插嘴的机会,于是,卧室,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
好多人都在说,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而不幸的童年,却要一生来治愈。
可没有人告诉娜娜,当不幸降临,幸福的童年反而像是一个瑰丽美好的梦,只会衬得本就惨淡的现实愈发凄凉。
不过是参加了一周的研学旅行,等娜娜回到家,家里就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生活的痕迹。
她被丢下了。
除了一个安身之所和每月打进卡里的生活费,娜娜再也没有爸爸妈妈的消息。
好吧,看着空荡冰冷的客厅,娜娜扯出个笑脸,她应该做一个乐观的人——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然而等到高考结束,娜娜立刻被断了生活费,她不得不去打工挣自己的学费,然后在发传单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和另一个叔叔举止亲密的妈妈,还有和另一位阿姨牵着七岁小男孩的手,一起进入游乐园的爸爸。
生活就像一盆狗血,突然就泼了她一脸。
哦,爸妈各自有了新家了,难怪没人要她。
至于有没有出轨……又和她林木娜娜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显得她这个名字特别讽刺罢了。
“你叫林木娜娜,林是爸爸的林,木是妈妈的木,娜娜是小公主安娜的娜娜。”
而现在,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更不是小公主。
生活总要继续,半工半读大学毕业的娜娜开始找工作了。
但她不是什么优秀的人,在学校里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其中一个学生而已。她的成绩不算差,但也称不上优秀,就连工作都不好找。好不容易有一家高薪的公司愿意让她去面试,还是骗子。
逃跑失败被按在地上打的娜娜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要死了,死得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荒谬而可笑。
但,谁说死亡不是一种解脱呢?她努力活过了,现在不过是终于要迎来她的结局罢了。
身体各处的疼痛让她的思维始终保持清醒,以至于娜娜清晰地感受到了腿骨在体内断裂又刺破血肉的尖锐,呼吸愈发困难,眼前开始出现忽明忽暗的光斑,耳朵里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尖利耳鸣……
大概是身体上的伤势过重以至于她的意识终于无法保持清醒,娜娜甚至无法确定,在她陷入黑暗前听到的警笛声,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耳鸣造成的她无意识的联想?
隔天,一条热搜刷爆全网——
#警察捣毁一大型传.销窝点#
点入热搜词条就能看到官方通报,其中几行文字显得触目惊心:“……受骗人数4872人,其中有3129人因尝试逃跑受过伤害,189人因遭受殴打未得到及时救助而死亡,其中,一林木姓年轻女子在昨日欲逃离窝点被发现,警察虽及时赶到,但该名女子伤势过重,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
回五条老宅的五条悟一向不太有什么好心情,看着侍立在门口穿着传统和服低眉顺眼的侍女,藏在眼罩下的双眼划过很不明显的一丝悲悯,转瞬即逝,转而被不耐替代。
而当侍女打开了门,露出房间内的情形后,他眼中的不耐更是直接转变为烦躁。
只见古朴端庄的和室内,正上方端坐着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两旁也坐着不少并不年轻年约五十左右的男人,他们无一不是穿着传统的和服,身后还站着为他们端茶倒水的侍女。
五条悟站在门口,一身现代式样高**服的他仿佛走错了时空,显得格格不入。他不想在这个环境里多待,干脆直接倚靠着门框,打算听完“说教”就离开。
“明知道这半年来咒灵异常活跃你们还叫我回来,到底什么事?”
房间内的老者们显然很了解五条悟,对于五条悟的行为见怪不怪,尤其端坐在上方的那位,更是眉毛都没动一下,端着茶杯喝了口茶,这才抬眼望向五条悟。
反倒是坐在主位右下方一位面容严肃,须发洁白的老人,在听到五条悟的话后明显缩了下脖子,似乎因五条悟不悦的语气害怕了一下,但也不见他退缩,反而站起身上前一步,微低着头,语气恭敬,但被眼帘掩住的眼神中又透着违和而矛盾的傲慢:
“我等请您过来就是为了商讨咒灵活跃的事。”
五条悟挑了挑眉,眼中带了些许正色,只面上却还随意道:“有话直说。”
这名老者被怼了一句,面色有些难看,但语气没什么变化,依旧恭恭敬敬:“这种情况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当年您降生,还有那个叛逃的咒灵操使降生前后,也都出现了类似的现象。”
“哦~”五条悟拖着长腔,骨节分明的食指推开右半边的眼罩,露出一只苍蓝色眼睛,冷冽淡漠的目光在屋里的一群老人身上一一扫过,“所以你们怀疑……如果不是有新的六眼降生,就是有生得术式强大的咒术师诞生?”
尾音虽然上扬,但不难从五条悟的表情看出,他已然确定了这群五条家族的长老们的态度。
五条悟心中暗哼了一声,松开手指任由眼罩再次遮住右眼,语调慵懒随意:“既然不是六眼……那跟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刚刚发言的那名长老差点没忍住厉声呵斥他。
如果是新的六眼,怎么可能和他们没有关系?同为六眼,控制在自己手底下调.教成听话可控的新少主,不比你这个叛逆又不正经还天天想着要推翻御三家的少主五条悟强得多?
然而这些话是没胆量说出口的,尽管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长老能掰扯的原因也无非就是“咒术师不能在普通人中很好地生活”这样,一听就没多少真情实感在里面的假话。
御三家另外两家——禅院和加茂两家内部如何,五条悟或许不敢说清楚,但从小生活的五条家,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家族中嫡系旁系分的明明白白,对旁系没咒术天赋的孩子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的腐朽家族,会在意没有血脉关系的咒术师是否在外受苦吗?
五条悟哼笑一声,忍不住打断老者喋喋不休的废话,嘲讽道:“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可不管哦~”
“五条悟——”
一直坐在桌边的主位上没有说话的长老猛地拍了下桌子,厉声厉色正想长篇大论教训一下五条悟,但五条悟并没有给他机会,留下一句“高专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转瞬就消失在原地,徒留长老们暴躁跳脚。
瞬移出五条老宅的五条悟立在半空,右手捏着下颌轻轻摩挲,未被眼罩遮掩的大半张脸精致而严肃:
“强大的生得术式……吗?”
嘛,五条悟勾起嘴角,肚子里的坏水咕嘟嘟冒泡,不管具体什么情况,既然还没出生就搞出这么大动静——他可是得趁机给那些臭老头和咒术界那些烂橘子添点麻烦才行啊。
***
林木娜娜很难形容眼前的黑暗,与夜晚那种毫无光亮的黑有所不同,但她又无法准确去形容,只能说,眼前什么也没有,耳边也是一片寂静,身体更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意识还能进行思考。
——我还活着吗?
娜娜对于自己的状态感到一阵害怕。
如果她还活着,那她应该能感受到疼痛才对,或许也应该能听到耳鸣的声响,可她现在仿佛被困在盒子里一样,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精神还在活跃。
——难道变成了植物人吗?
娜娜不知道,她现在甚至连自己到底是因为看不见才觉得一片漆黑,还是身体已经死去,只剩下残留的意识才觉得黑沉沉一片都分不清楚。
或许人们在死亡面前都会有本能的指引,娜娜除了恐慌,还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一旦她无法思考,她就真的死了。
求生的本能让娜娜一直保持着思维的活跃,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比如她到底有没有等到警察救援,她的身体现在是不是已经躺在了医院,她的父母会不会到她的病床边看她一眼……后面甚至开始背仅记的几篇古诗文。
娜娜艰难地维持着清醒,不停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停止思考,不然就真的再也没有未来了,然而,意识依然在逐渐变得模糊。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这种将死未死拼命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感觉这么可怕,幸好,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
【人物日志:
五条悟:哈,天才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死而复生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