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翊王府中,萧方铎面对岑琛的质问丝毫不慌,反问道:“我倒想问问你,从出宫就脸色不对,你到底在气什么?”
岑琛冷着脸:“我说了,密信的事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萧方铎冷笑:“太后既然问起此事,想必已然知道了你追逐北戎人受伤的事,密信的事也瞒不住,迟早会传进京里,那封信留着是祸害……”
“所以你是打算将慕之供出去,让她去揭密信的事?”
岑琛回过头,讽笑道:“她本就是咱们从朔北带回来的,又从北戎人手里救了生死未卜的我,让她去刑部答话,问出点什么证据顺理成章……如此一来太后不会怀疑你私藏密信,将这事从自己身上摘了个干净,真是好一招抛砖引玉……”
萧方铎一怔,须臾后也冷了脸色:“你没必要拿这话揶揄我,我承认我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但我也是为了保你,引出密信需要由头,但咱们身边就这几个人,除了她还能有谁合适?找个不相干的人去顶?”
萧方铎缓了口气,语气严厉:“这件事处理不好,在太后就会认为密信就是咱们私藏的,她会认为咱们动机不纯,甚至包藏祸心,那样才是大麻烦!”
岑琛知道萧方铎说得都对,但他就是不想将这件事牵连到慕之,她是徐轸的女儿,他母亲这等了解沈家的人能轻易认出她,也不保别人也能猜出他的身份,他不想去冒这个险!
“那你也不该招呼都不打就将慕之供出去,她……”
“你以为那些人是瞎子还是傻子?”
岑琛话未说完便被萧方铎打断:“且不说咱们回京的路上多少双眼睛在那盯着,光是她上巳节那日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上京城……而你也藏不住她,还不如顺水推舟,将她推出去,让她去揭了密信的事,一切都顺理成章,有我们护着,那些人也不会将她怎么样!”
道理都摆在面前,萧方铎以为他会被说动,但岑琛依然皱紧了眉头,不置可否。
“子顾……”
萧方铎静默了一会儿,忽道:“难不成,你……喜欢她?”
“你……”
这句话不知刺痛了岑琛的哪根神经,他猛然抬头:“你……你在说什么?”
他嘴上否认,耳朵却已经红了。
萧方铎看他的样子心中已是了然,他没有再多说,只是凝视着他的眼睛:“目前的情况让她出去揭开密信的事是最合适的,要知道密信的事,你我都不能知情,这是应对目前局面最好的办法!”
岑琛怔了许久,忽得冷笑:“你是不是知道密信那一刻就已经打算好了,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兜这么大个圈子,将密信交予我保管?”
“子顾……”
萧方铎骤然回头,他没想到岑琛会这样想,忙解释道:“你误会我了,当初你也说了咱们是走一步看一步,我根本没想这么多,也没想到魏党和崔党会斗得这么凶,当然……”
萧方铎顿了顿,又自嘲的笑了:“除了让咱们能平安度过这件事,我也希望能彻查北境军政贪腐,揪出幕后真凶给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军卒一个交代,这,算是我的私心吧……”
岑琛沉默良久:“你既然下定决心要帮太后,那我也没什么好反驳得……”
说着他苦笑一声:“谁让你是我兄弟!”
萧方铎心中一松,转而试探道:“那慕之那边……”
“那边我去解决……”
正说着,外面忽然汪春大喊着有刺客,府内侍卫被惊动,脚步声此起彼伏都朝院里涌来。
汪春率先拔刀上前直奔眼前的黑影。
不想那黑影速度极快,一拳直奔面门而去。
汪春持刀向前挥砍,不防那人身子一矮,挥手直奔汪春心腹。
汪春侧身一避同时挥刀下行,却发现身前那黑影竟然不见了,紧接着耳侧风声烈烈,回刀已是来不及了,忙抬手格挡,双臂正撞上黑影的腿,两人齐退了两三步。
汪春一甩绣春刀还要再战,却听身前传来一声叫喊。
“汪狗,你干嘛?”
汪春一愣,借着屋内的灯光一看,发现这人竟是隔壁院的慕之。
“是你?”
汪春不悦道:“你来这做什么,这等地方是你能来的吗?知道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小命不保?”
“嘿”
慕之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刚刚明明是追着刺客来得,眼看就要抓上了,结果你横插一杠子,把人放跑了……”
她说着掐起腰,大骂道:“还有,刚刚谁小命不保?你一个王府侍卫就这等能耐,连我都打不过?做什么看门狗,回家种地吧!”
“你……”
汪春本已经将刀收了起来,一听这话他右手握住刀柄,铮的一声将刀又拔了出来,刀尖直对慕之咽喉,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怎么样你……”
慕之话未说完,一旁蓦然传来萧方铎的声音。
“汪春,将刀收回去!”
房门处,萧方铎和岑琛闻讯走出了屋子,正站在房门口看着他们。
汪春咬了咬牙,只生将这口气咽下,将刀收起,退到一旁守门去了。
岑琛走上前:“你怎么来了?刚才听你们谈话,你遇到刺客了?”
慕之刚骂了人虽然没被说,也心虚的很,此刻乖巧的点头道:“刚刚我和阿柳在吃饭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翻墙进来直奔书房,我跟上去,那人察觉了,就往这边跑,我追着人过来,就被汪狗……汪春拦住了……”
岑琛与萧方铎对视一眼,这刺客来得蹊跷,太后才召见过他二人,晚上就有人溜达到了岑家老宅的书房。
很明显,这就是冲着密信来的,崔党估计是收到消息坐不住了……
萧方铎说得对,密信的事不能再拖了。
岑琛思量须臾,终是叹了口气:“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慕之一怔,以为他要批评自己骂人了,慌张道:“什么……事?”
“你……回去再和你说。”
***
时间很紧,太后才召见岑琛和萧方铎,第二日便命人召慕之去刑部问话,好在此时岑琛已大概同慕之讲了经过,也教了她面对讯问时如何作答。
密信肯定不能一下子就抖出来,毕竟藏了这么久,戏还是要做足。
慕之被讯问的当天岑琛只叫她吐露出一点从北戎人手下救出昏迷的岑琛,随后再引出密信。
这些慕之都同意了,但岑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慕之私藏的那块北戎金饼,非要让她拿出来作为佐证。
慕之先是惊愕,随后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那块金饼可是她的命,要她帮忙可以,要她的命可不行。
岑琛不免又是一番威逼利诱,说要赔她两锭黄金,才使慕之勉强同意。
果然,慕之手握北戎密信的消息一出,形式再次逆转,魏党重新占据上风,太后更是迫不及待,隔日便令三法司汇聚一堂,再次正式审议何常一案。
临行前,岑琛对慕之道:“都背下来了吗?”
慕之拍了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见她说得这样爽快,岑琛不禁有些内疚:“别怪我,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能办这件事了。”
“我知道”
慕之倒是不在乎这个:“我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这么久,还没少给你惹了祸,帮你点忙也是应该的。”
她说着又不禁喜上眉梢:“虽然金饼被你要去了,但你赔了我两锭黄金呢,这可比那块金饼重多了,说来还是我赚了你的便宜!”
“你不介意就好”
岑琛弯起了眉眼,而后又故作高深的问道:“他们问你信从何来要怎么说?”
“当时夜里冷,我扒了一个死去的北戎人的外袍取暖,在他身上发现了这封信和这块金饼。”
慕之从怀中取出密信和金饼递到岑琛面前。
岑琛点头:“那你为什么没和别人说呢?”
“我不识字,只将金饼收了起来,至于那封信,也没以为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放那北戎人的外袍里了,直到大人问起才知道这个有用……”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我们慕之就是聪明!”
慕之被他捏的脸颊通红,忙问道:“那我办完了这件事,你可不可以让我随便出府了?”
岑琛一怔:“你……”
慕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就上巳节,那件事我好久都没敢再出门……你放心,我不干别的,就想拿着印章去当铺和书画摊问问……”
说着她意识到了什么,又连忙道:“我不是在催你,你派人去的地方也远,一时半会可能传不回来消息,我待着也是待着,还不如,出去问问……”
岑琛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她,他不忍心告诉她,她的母亲已死,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她还不知要怎么样伤心。
虽然他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但想到她知道真相的失落他便莫名悲痛。
岑琛半晌之后才平复心绪,勉强露出一个笑脸:“好,这件事之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不会再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