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霞一边朝沙发走去,一边左右打量这间出租房,看着还像样,就是东西又多又杂,她忍不住说教颂雅。
“小雅啊,女孩子住在一起,更得爱收拾,不能把东西乱放知不知道?现在可不像以前,没有妈妈再来给你收拾房间。”
“知道了。”颂雅听了纪霞的唠叨十几年,早就习以为常,她找回颂覃辉也坐下,“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同样也在沙发上坐下的纪霞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眼旁边的颂覃辉,暗示他等会帮着自己说话。
颂覃辉默默地把目光挪向别处,试图装作还没有看到纪霞递来的眼神暗示。
颂雅端着接好的两杯水走来,“你们别客气,当自己家就行。”
“好,小雅啊,妈妈倒是有件事想问你,”纪霞从她的手里接过杯子,饶有兴致地抬头望着眼前的颂雅。
颂覃辉一直给自己灌水喝,企图不参与接下来的这场谈话。
“来,坐。”
纪霞拍了拍身旁的沙发,招呼颂雅在她身旁坐下。
原本没有防备,颂雅多看了一眼纪霞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她怎么又突然觉得……纪霞话里有话?
三个人本就几年没见过,平常联系也是在电话里,颂雅不想忤逆和反抗,破坏他们难得的相处时间。
她在纪霞身边坐下,漫不经心,“到底什么事?我怎么……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瞎想什么呢,”纪霞右手握着水杯,左手拖住杯底,眼里闪着期许,耐心问道,“就刚刚在楼下,我和你爸看见一个男的送你回来,谁啊?男朋友?”
纪霞用肩臂撞下颂雅,嘴角笑得合不拢,“小雅,那可是一辆几百万的豪车哎,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得千万把持住了!妈妈能有个金龟婿,就靠你了。”
颂雅看向纪霞的眼神忽然变了,从耐心、体贴到疑惑、抗拒。
“妈,难道在你眼里,我只有嫁给一个有钱人,才能让你满意?”颂雅忽然将靠在她肩上的身子收回,神情冷冰冰的。
纪霞收敛自己此刻的激动,假装不经意地咳了声,“小雅,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颂雅看了眼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颂覃辉,仿佛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颂雅又重新看向纪霞,态度变得格外认真,“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以前你不是这种见钱就眼开的人。”
“这个……”纪霞犹豫几秒,看向一旁的颂覃辉,思索后决定告诉颂雅真相。
不过,是颂覃辉替她说的,她自己实在不好意思亲自说出口。
“你妈妈她被那男的骗了,骗得连老底都不剩。”颂覃辉对此事不屑,愤慨地盯着纪霞,“我早就说过你妈遇上的那男人肯定不安好心,现在被我说中了吧。当初还在亲戚朋友面前一个劲儿地炫耀,我看你现在炫耀个锤子。”
“行了,爸,你也少说两句。”
颂雅在纪霞旁边坐下,重新耐着性子问她,“后来呢?”
“后来……”纪霞叹口气,“我找了你爸帮忙,他帮我付了房租,我重新在外面找了个餐馆端盘子的活。”
“出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告诉我?”
颂雅看看纪霞,又看看颂覃辉。
站在旁边的颂覃辉立刻解释,脸上挂着笑,“闺女,你别往心里去,我还不是不想你担心。再说了……”
颂覃辉又看一眼纪霞,冷嘲热讽,“当初是你妈不要你了,甩下咱们,按理说,她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过去的事颂雅早已不再计较,她也明白,其实在爸爸心里,这些事也早已过去了,现在,他无非是嘴硬,想多数落几句纪霞,好让自己占上风而已。
“你重新安定下来了就好,妈,以后你看人能不能仔细点,别什么人对你好点,你就认为那个人是你的命中注定。”
颂雅都念叨几句,想提醒纪霞长点心眼。
说到看人这个话题,纪霞倒来了兴致。
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但对颂雅选男朋友,却格外有经验谈资。
“小雅,妈妈给你说。”
纪霞紧紧握住颂雅的手,眼里仿佛闪烁着星光,格外有神。
“你这次交的这个男朋友,可得千万把握住!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有钱人都能看得上咱们的。”
“男人的心变得比翻书还快,你得趁着现在大好年纪,早点把他拿下。这事可拖不得。”
“毕竟,只有钱不会背叛你,你榜上这个打款,得想办法在他身上多捞点钱才行啊!就算他以后在外面乱搞,你离婚也能分财产的!”
“妈!你有完没完!”
颂雅不悦地把自己的手从纪霞手里抽离。“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管这么多。”
“小雅,妈妈这是为你好。”纪霞语重心长,望着颂雅,“你自己扪心自问,妈妈说的有没有错?男人的心是不是变得快?好好的有钱人,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你?不就是凭着你现在这张脸还年轻漂亮吗?等他腻了,甩你是分分钟的事。你要是不抓紧点拿下他,你早晚会被甩。”
说到这里还没完,纪霞又把脸凑过去,搓了搓手指指腹,暗示她,“你现在想点办法把他拿下,最差最差,以后还能拿点分手费是不是?”
“你脑子里怎么想的全是这些钱钱钱的事。”
颂雅生气站起,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张卡,又迅速放到纪霞手里,“这是我自己攒的钱,你和爸爸拿去用,但我的事,你们不要管。”
说完,颂雅就转身走远,离开房子。
纪霞慌张站起,不肯放弃,连忙喊她,“小雅!妈妈说的是真的!这些有钱人就是跟你玩玩,不是真心的,你别犯傻,真以为人家爱你啊!”
门被迅速关上。
颂雅止住脚步,背靠着门缓缓蹲下。
纪霞刚才说的那些话一直回响在她的耳边。
她委屈,难过,但也同时有许多疑惑。
纪霞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可是……如果对方是贺晋玺呢?难道……他也只是玩玩,不是真心的?
颂雅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应,和她自己有很大的关系。
她一开始决定往前一步,和贺晋玺试一试,其实她也并不确定贺晋玺是真的喜欢她。
她也是抱着试探的想法,想看看贺晋玺到底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
真的……不是戏弄她吗?
像从前在她身上把弄的恶作剧和小把戏一样。
——
贺晋玺忙完工作,第一时间就给颂雅发消息。
问她在干什么。
走在路上,贺晋玺想了想,又重新给颂雅发了条新的消息。
【仙女,离开我四个小时二十七分了,怎样,反悔没有?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贺晋玺坐进车里,唐西负责开车。
车还没启动,颂雅的消息就弹了进来。
【我在外面。】
贺晋玺很意外,他本以为得到颂雅的消息会在十几分钟以后。
他又重新在手机上编辑消息。
【在外面?和叔叔阿姨出去散步?夜里起风,你多穿点没有?】
贺晋玺的这条消息,颂雅没有直接回复,而是引用他上面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条,直接回复。
【现在。】
“?!!”
“现在?”
贺晋玺直接坐了起来,眼里充满不可思议。
这么快?颂颂难道和叔叔阿姨发生争执了?管他的。
贺晋玺想,反正他现在是最开心的人。
因为,他又可以见到他的颂颂了。
“唐西,下车。”
刚开出几十米,还没绕出地下室,唐西愣了下,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小贺总,你刚说什么?下车?谁下车?”
“当然是你,还能有谁。”贺晋玺推开车门,绕到驾驶座,微微弯腰。
“我来开车,我要去接我家颂颂,这没你的事,你自己回去。”
唐西有些后怕,不敢设想他的结局,“小贺总,你没开玩笑吧?这里不好打车,你这是让我走回去?不带你这么虐待单身狗的!”
贺晋玺眨了下眼,重新盯他,眼神似乎在告诉唐西:我的耐心只有三秒钟。
他满不在乎,“你,有意见?”
“不不不,没意见。”
唐西连忙摇头,一秒都不敢耽搁,迅速下车,给贺晋玺腾出位置,弯腰让路,腾出手,“小贺总,您请——”
贺晋玺上车,把车门关上。
有那么一瞬间,唐西还在幻想,幻想他的小贺总大发慈悲,载他一截路。
当贺晋玺把车窗摇下来看自己的时候,他的这份幻想充斥满他的整个脑子。
唐西睁大眼睛,满怀期待,嘴角忍不住上扬,拖长声音,“小——贺——总,你——我就知道!!!”
他激动得赶紧准备上车。
“回来。”
贺晋玺探出头看他,“你上哪儿去?”
唐西止步,有些无辜地看看贺晋玺,又看看后车座,“你,我……你不是想让我上车?”
“唐西,有时间你需要去精神科看一看,我有认识的人,医治臆想症不在话下。”
唐西:“……”
他嬉皮笑脸地又凑上去,“小贺总,那你看在我如此可怜的份上,能不能把我送到火车南站?顺路。”
“做梦。”贺晋玺面不改色,语气冷冰冰的,“我赶时间去接我家颂颂,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说完,贺晋玺就把身子收回,好好坐在驾驶座上,轰的一声,车子迅速驶了出去。
唐西默默站在原地抹根本没有出现的眼泪,失落感叹,“小贺总,在你心里,我这么不重要么……”
他失落地迈开步子,往前走,就在他还陷在沮丧中无法自拔时,贺晋玺又开了回来。
给他留下一句话。
“今天辛苦你自己回去了,下个月给你涨工资。”
“涨工资!!”唐西惊喜地抬起头,脸上瞬间扬起笑容,激动地挥挥手跟贺晋玺告别,“好——小贺总!你路上慢点儿!”
他就知道,小贺总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实际上他从不会辜负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