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晋玺看出了颂雅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于是,他顺势捏住颂雅的下巴。
把她的头微微抬起,声音过了几分故意的暧昧。
“颂颂,这个忙呢,我可以帮你——但是,”他不由自主扬起一抹坏笑,“我好像从没见过白白帮忙的吧?你说,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表示?”
颂雅明明心慌得不行,却要故作镇定,表现得泰然自若。
毫不犹豫接下他的话。
贺晋玺看了眼这个房子,目光又回到颂雅身上。
嘴角的笑意还未消散。
“你说呢?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还能有怎样的表示?”
颂雅:“!!!”
她连忙抱住自己,朝贺晋玺投去警惕的目光,“你竟然觊觎我的身子!”
“你想多了。”
贺晋玺把颂雅的头转到另一边,又迅速把手收回。
“看懂没有?正好做清洁的阿姨请了假,几天都没来打扫,既然你现在有事求我,那——”他笑了笑,“这个打扫房子的艰巨任务,就只能交给你了。”
“什么?!!”
打小就被娇生惯养的颂雅何曾做过家务。
她站了起来,怒斥贺晋玺,“你想把我当下人使唤就直说!!”
贺晋玺面不改色,依旧厚脸皮,“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也没办法。你的确挺有这块料的——被我使唤的料。”
“贺晋玺!!!”
颂雅火冒三丈地叉腰看他。
“有意见?有意见的话你也可以不做,到时候你自己去还这500万咯。”
他表现得漠不关己。
“没有,我怎么敢,”不到一秒,颂雅就立即服输妥协,她垫着步子,凑到贺晋玺眼前,“打扫房子好累的,你这家这么大,我得打扫到什么时候?要不——你还是觊觎我身子吧?”
她的嘴角挂着笑,企图贺晋玺能回心转意。
只见他又重新往后躺,背靠着沙发背,轻闭上双眼,“那真是不能如你愿了。我的眼光还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抹布在卫生间,自己找。”
“是!!!”
颂雅再气,可那又有什么办法,现在她有求于人,只能任贺晋玺使唤咯。
她从卫生间里找到抹布,走出来,停在客厅。
看了眼还靠着沙发轻闭着眼小憩的贺晋玺,颂雅忍不住面目狰狞地瞪着他,嘴巴里无声地嚷嘟着骂他的话,手中的抹布快被她拧成麻花。
她是真的憋了一团火。
突然,贺晋玺睁开了眼睛,抬眸凝视颂雅,“愣着干嘛?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个小时?!”
颂雅看了眼挂在墙壁的钟,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如果她想按时上床休息,她必须得抓紧时间。
傻瓜才在这里跟他赌气。
颂雅二话不说,拿着抹布就开始挨个擦柜子。
一个小时后,颂雅抢着赶着,总算完成了任务。
她在楼下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贺晋玺的人,便跑到二楼去找他。
“贺晋玺?你在吗?”
她快要走上二楼的时候,开始呼唤贺晋玺的名字。
恰好这时,他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和颂雅高中时的那张合照,还好放在柜子里没有被发现,他及时把相框拿上来,藏在自己房间里。
站在门口的他表现得没有耐心,“喊我干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了?”
颂雅不服气,“我倒是想睡啊,可你没告诉我应该睡哪儿,难不成——你真舍得让我睡沙发?!”
“不然?”他的目光冷冷的,面色中看不出喜怒。
“好吧,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颂雅转身就沿着楼梯往下走,突然,她又回头看贺晋玺,脸上再次浮起笑容,“那什么,我睡沙发没问题,你让我睡你家一个月沙发我都愿意,只要你答应我,帮我还债。”
“不要忘记哦!晚安!”她挥挥手,与他作别。
贺晋玺没给她任何回应,一声不吭进了自己房间,把门关上。
——
颂雅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周围有任何可以盖着的东西,便将就着,直接躺沙发上睡。
现在是9月,夏日的炎热还没有散去,但夜晚降温,难免会有些温差,穿得单薄,就易发凉。
半夜两点,虽然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还是潜意识地蜷缩成一团,往沙发里靠,抱紧自己。
从楼下下来的贺晋玺带来了一张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他弯着腰,有些无奈,但看她的目光,总是难掩想念。
漆黑的房间中,他轻轻叹了口气。
“颂颂,你说你,怎么总是让人如此不安心,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
不知怎么的,贺晋玺忽然想在颂雅身边多待一会。
他们大学四年没有任何联系,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地守在她身边了。
他就着地板上的地毯坐下,目光眷恋地在她身上停留,看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睫毛……
今晚知道自己就要见到她的时候,贺晋玺除了激动和兴奋,剩下的便是无尽的忐忑了。
他想他的颂颂,但他也的确不知在见到她时,自己该做些什么,他会忐忑,会害怕,会担心自己吓到颂雅,担忧颂雅还会像以前一样赶他走,让他离她远一点。
尽管他再也不会照做了。
但他还是有些紧张和不安。
比起这些,此时此刻的他倒是显得无比从容,仿佛只要看到她在自己的眼前,他的心,就总是那么安定。
“傻瓜。”
夜已深,贺晋玺用手指点了点颂雅软绵绵的脸蛋,不由自主露出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
他感到此刻是那么美好——他的颂颂,终于又回到他身边了。
正准备起身,贺晋玺忽然止住。
睡梦中的颂雅翻了身,面对着他,她的手拽住贺晋玺触碰她脸蛋的手,看上去,她应该做了个香甜的美梦,面容是那么恬静。
后来,贺晋玺没有选择走,他又坐在沙发旁,多陪了会儿颂雅,尽管她把他的手腕放开已经很久了。
他会回想起过去。
在刚搬去南芜市,和颂雅一家成为邻居的那段日子,贺晋玺每天晚上都不敢睡,那个时候,他才六岁,但一到夜晚,他满脑子都是父亲被车撞的场景。
他只要一想到妈妈夏雪玲把他扔在这里,说她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管他们父子俩,他就害怕得控制不住地发抖。
六岁的贺晋玺想,他的结局会是什么呢?会是饿死在这间凄冷的房子里吗?
一想到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无人过问,和自己的境遇一样,他就更加难过了。
那时,阳台会传来声音。
五岁的颂雅踩在高凳子上,声音糯糯的,问他:“哥哥,你在哭吗?你别哭,我有糖。你放心,有我陪着你,狼外婆不会来吃你的。”
每天晚上,隔壁房间的小女孩都会踩着凳子趴在阳台,叽里呱啦地和缩在角落里的贺晋玺说一大堆话。
不知从何时起,他好像也没那么恐惧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了。
隔壁的小女孩每天都端饭来,给他送吃的。
贺晋玺想,如果没有颂雅这么傻傻地一味对他好,哪怕他吼了她、把她赶走,她还是要来,否则,他根本没机会活到现在。
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在昏暗夜色中的贺晋玺竟然也不知不觉红了眼眶,他浅笑着注视睡梦中的女孩。
“颂颂……”
“谢谢你。”
——
第二天一大早,颂雅就站在楼梯口,等贺晋玺一开门走出房间,她就心花怒放地和他挥手,“亲爱的贺晋玺哥哥!早上好呀!”
“少来笼络我,”贺晋玺不搭理她,从她身边经过,“你这招是没用的。”
“怎么就没用了?”颂雅连忙追上他,满脸好奇,“难道我昨晚为你打扫屋子的这份诚意还不足以打动你?”
颂雅摆出心碎的样子,声音又夹又做作,十足的伪宝岛腔调,“我亲爱的贺晋玺giegie,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我出这500万?”
贺晋玺不管她径直走到饭厅坐下,接了杯热水喝,漫不经心,“一大早的,能不能别出来恶心人。”
颂雅:“?!”
好好好,看来狗嘴里的确永远吐不出象牙。
她立马变脸,凶巴巴地瞪着贺晋玺。
隔着一张大理石大方桌,喝完水的贺晋玺瞧她几眼,“你好像看我很不顺眼。”
颂雅心口不一的样子都挂在脸上了,语调平乏,“哪有!我哪敢!”
贺晋玺注意到她的变化,端着圆杯走到她面前,“其实,我倒觉得,想让我帮你垫钱还债,其实很简单。”
颂雅死灰复燃,眼里再次充满希望,满脸期待看着他,“怎么说?”
贺晋玺举了下杯,走向沙发,若无其事:“给我当十年的保姆,打扫房子,我不仅帮你还债,还给你提供住处,如何?”
天上掉馅饼?不对,细细想一下,这其实是陷阱。
颂雅扳指头算了算,一脸认真,“十年啊,这可是十年,十年以后我早都嫁人了,还要憋屈地在这儿给你打工当保姆?不妥不妥。”
可下一秒,颂雅又犹豫了。
她环顾了眼这座房子,这么宽敞,这么漂亮,不住还真是可惜。
颂雅扔开扫帚,笑吟吟坐到贺晋玺旁边,“也许,我可以考虑。”
“好,”贺晋玺点点头,“把对方地址发我,下午我带你去。”
“这么爽快?”颂雅两眼放光,看来她这次真是得好好报警贺晋玺的大腿,人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马上,我这就发你!”
颂雅从包里翻出手机,点进短信。
贺晋玺看颂雅疑惑了半天为什么自己发不出去,他忍不住提醒,“你把我拉黑了……”
“我把你拉黑了?!!!”
颂雅无比震撼。
贺晋玺:“不然呢?”
颂雅收回自己的目光,一脸匪夷所思。原来这么久以来……贺晋玺在她的联系人中一直处于被拉黑的状态?
那他……是不是有找过她?颂雅控制自己千万不要多想。
继续埋头把地址发给贺晋玺。
他看了眼她,问:“难道你一直不知道你把我拉黑了?”
颂雅偏头看他,一脸诚恳,“我忘了。”
她是真忘了。
她颂雅只记得自己当初和贺晋玺赌气的时候,她把贺晋玺拉入了黑名单,但至于有没有取消,自己真的没多想——以为早就把贺晋玺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贺晋玺犹豫了几秒,又旁敲侧击问:“你的企鹅号呢?还在用吗?”
颂雅本想回答贺晋玺,告诉他自己高中时候用的这个号忘了密码,况且她自己本热也不想再使用,就没有找回密码登过这个号,但一个电话,打断了正欲开口的她。
“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贺晋玺看了眼手机,是助理唐西打来的。
唐西要交代的事情,颂雅在旁边,多多少少有点不方便,于是他走到饭厅去接电话。
“情况如何?”
他的沉着突然就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电话里,唐西开口回复道:“小贺总,情况我都已经查清楚了。当初,舞艺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知道你在读大学的时候一直在打听颂小姐的下落,于是他们耍手段,让颂小姐来公司应聘,在伪合同上签字,又想借着把她带去饭局的机会,让你松口答应给舞艺投钱。”
“对了。他们得知我们不选择与他们见面后,舞艺的执行总裁就提出让颂雅去陪千壤集团的老总,不然的话,想要解除合同,就得赔偿他们舞艺五百万。他们谅颂小姐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手头肯定拿不出五百万,因此才一直威胁她。”
贺晋玺眉眼总有一种淡漠,声音很轻,“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走出饭厅,重新走回去,在颂雅身边坐下。
“你刚才想说什么?”贺晋玺提及电话来之前,颂雅似乎被打断了想要说的话。
“没什么。”
颂雅的注意力转移到舞艺公司的地址上来,现在的她一门心思想的都是赶紧解除和舞艺的合同,“你看看,地址我已经发过来了。”
“好。”
这一次,他应声,却没有再用任何言语顶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