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扶摇逐日光 第55章 京都沈家

“也不全是，毕竟搞了八年了，一点都没出成绩，好些人拿这个事做文章。本来搞研究就不容易出成绩，这下还被一锅端，幸亏人没事，都是些皮肉伤，不然叶老更难堪。”

“研发也搞派系吗？”凌峥嵘不太懂科学家之间的事。

“都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有阶级就有斗争。”严司令是个极精于世故的人，轻叹口气，也不再点透，只道：“大运动最如火如荼的那几年，刘文进至少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五次，最后都被叶领导保下来，但也远离了科学界。这次，他从国外挖回来一个小博士，听说很有能力，于是举荐到叶领导那里参与雄鹰项目。”

余下的话他没说，孟博士接受了刘文进的建议来橙色区参与雄鹰研发，基本等于站在了叶领导的队伍里，如果他凌峥嵘执意要娶孟博士，就算登报与凌守豫断绝父子关系反出家族，也摘不干净凌家与叶领导之间的牵连。

万一派系之争中叶领导出事，那么有心人就可以以此为刀对付凌家。

凌峥嵘沉默了片刻，危险地眯起狭长的眼眸，冷声问道：“严司令，这次抓住的人开始审了吗？”

“三堂会审，人都到齐了，但被我按住了还没开始。部队这边是你来，还是戴儒风？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凌峥嵘眼眸动了动，片刻才道：“儒风去吧，我有些事要处理。”

其实严司令打从心底里也不想他来，人是他抓住的，这个功劳有了就行，再深度掺和进拟战局的图谋里，只怕会踩些不必要的陷阱。

“我知道了，你正好趁着机会休息几天。雄鹰的新基地选址在红四连旁边，离你们机动旅不到十里路，一旦开动，少不得要你们调度工作，保障后勤。”

“嗯。”

“还有，孟博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她不会无缘无故被派到大西北这种艰苦的地方来。无论这是叶老的意思，还是有心人的唆使，你都不能简单地看待。”严司令揉了揉眉心，“小姑娘做科研，心思单纯，你就得多想，也不能怕脏，高层飘摇，你我更不能掉以轻心。”

挂了电话后，严司令披上外衣匆匆出门。都是只在大院里，他踩着夜色十多分钟就到了办公区。

他推开接待室的门，面上挂着笑意与坐在正中的男子打招呼，“钟如期同志大半夜往这赶，真是辛苦了。”

钟如期着一身灰毛呢的中山装，扣子扣得板板正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是他的一只眼瞧着有些微的奇怪，但无损整个人勃发的姿容。他倨傲地伸出手与严司令握了握，平淡开口道：“严司令太客气，都是为了工作。那么，现在可以开始审问了吗？”

严司令的笑容冷了冷，佯作沉思片刻才道：“好，可以开始了。”

凌峥嵘安排了人在自己的小院外站岗，因为孙正住在隔壁，又交代了他几句，这才带着舒敬驱车前往军区医院。离得并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外头的等候区长椅上坐着个穿单衣的年轻男子，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正对上凌峥嵘锐利带着审视的目光。

沈光愣了一瞬，但很快笑起来，自然地与他打招呼道：“妹夫来了。”

无精打采的舒敬被这句话惊地登时来了精神，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射。“怎，怎么个情况？”

凌峥嵘蹙眉，他怎么知道！

沈光指了指自己还肿着的半边脸，龇牙咧嘴道：“飞机迫降遇到最可怕的情况，偏离预设地，撞上大，机身拦腰折断。我撞到头晕了过去，眼见着飞机要爆炸，孟博士当机立断几个巴掌给我抽醒了。”

他说着吸溜了一口凉气，眼神迷离，“当时我就被疼醒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的愿意是以身相许……”

凌峥嵘一边解开军服的风纪扣，一边大步走过去将人按着肩膀坐回去，他想起在拟战局的一面之缘，想到他那时候就是奔着孟图南去的，心里不高兴，口气就不太好，冷冰冰道：“我劝你谨言慎行。”

“嗯，好，我接受你的建议。”沈光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又想了想他特战出身的身手，很容易就屈服了。“所以不能以身相许，我就退而求其次认她当妹妹吧，以后有用得着我们沈家的，只要她开口，义不容辞。”

“沈家？三代英烈被□□接见过的沈家？”

沈光点头，“从我爷爷那辈开始我们沈家就开飞机，国家没有，我们自己从外国买回来捐赠给国家继续开。到我这一辈，沈家已出了六位飞行员，牺牲了五个，活着的，还能开飞机的就我一个了。”

凌峥嵘听着他轻快地语气说着话，沉默着没有开口。

舒敬却竖起大拇指，一改之前对他油头粉面的芥蒂，真心诚意地赞叹道：“你们家尽出英雄！你也是，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们开飞机的像孔雀了。”

“啊？为啥是孔雀啊？”

“因为你们总是打扮地花枝招展，还戴着墨镜，夹着头盔，穿夹克衫大头皮鞋，走起路来就像孔雀开屏一样把屁股露出来招摇。”

舒敬很诚实，但沈光一点也不感动，他扭头望向凌峥嵘一脸的不可置信，“妹夫啊，你就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当公务员？”

凌峥嵘大马金刀抱臂坐在长条椅子上，眼神时不时看向手术室，心不在焉地回道：“你能代表沈家？”

沈光仍是那玩世不恭的纨绔样，挑眉笑道：“现在，我是我们这一辈嫡系里的独苗苗了，你说能不能代表沈家？”

这句话一出，凌峥嵘不由拧紧了眉心，他侧身看向沈光，眼底的浮光很复杂，衬得他眸色幽深晦暗，“孙正说，你故意当诱饵引开那辆车，但他们没上当，你又返回，但是被其中一个雇佣兵击中了轮胎，车子打滑甩出去，恰巧撞上路桩。”

他顿了顿才道：“若不是运气好，沈家可能就再不会有飞行员了。你明知道自己身上的重担，又怎敢以身涉险的？”

“飞行员而已，沈家是没了，但国家还在培养着一批又一批优秀的飞行员，飞行员只是人少些，但不算稀缺资源。可孟博士不一样，她的价值不可估量，她很可能会改变这个时代，若雄鹰研发成功，就算我开不上战机，但我的战友们，朋友们能开着击退敌机，捍卫我国的领空权，又怕什么牺牲呢？”

他低头笑了笑，“我们沈家可不止出飞行员。往前数，战乱的那些年沈家祖训避世，但我叔叔伯伯们改名换姓去参战，死死伤伤，有烈士，有英雄。”

“往后数，我们老沈家老幺小叔叔学的天体物理学，五年前在回国时遭到激烈阻拦，我和几个兄弟去接应，却被通讯干扰无法精准确定位置，最终，那架盘桓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在公海失事，到现在遗体都没能找回来。”

“我爸爸说，如果小叔叔能平安回国，单就洲-际导弹这一块的研发就不会停滞这么久。科研人员太宝贵了，他们脑子里装的东西一旦变成现实可以影响整个世界。与他们一比，我不过一个开飞机的，不是无可替代。”

凌峥嵘想到孟图南要弄死沈艾艾的事，心中一动，“京都的沈家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同一个爷爷的旁支，除却祭祖不太联系了。但较真算起来是京都那边落户的沈家是我伯伯辈分的，怎么了？”

“沈艾艾你认识吗？”

沈光露出夸张的表情，满脸抗拒道：“别提她，我大伯母死得早，她妹妹非要嫁过来，这个沈艾艾是拖油瓶来着，本名叫张爱莲，来沈家后改的名。”

“你也知道的，沈家和舒家有个婚约，估计我这个便宜伯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唉，她们心眼子比蜂窝煤还多，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打主意都打到舒公头上了。啧啧，以后谁娶了她，谁死得快些。”

凌峥嵘安静听着，眼风扫过一旁打着呵欠吊儿郎当的舒敬，若有所思道：“所以，沈艾艾后来没回沈家告状？”

也就是说，将孟图南弄来大西北这种艰苦的地方做研究还真是叶老一人的意思。叶老当真是为了科研？

“告状？你欺负她了？”沈光一脸的不可置信，半仰着身子往后站了一步，夸张道：“不会吧，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凌峥嵘脸色一寒，清冷的眸子里含着肃杀。

“不然你打听她干嘛？”沈光托着下巴思索道：“听说好像是念了医学类，大伯为了给她塞进京都医院打点了很多关系，但她性子很闷，听说和同事们处不来闹过一次调离。唉，她性子那么阴沉……”沈光猛地收住，变戏法般变了副谄媚的嘴脸，“不过要是结婚挺合适，家里有个医生，孩子老人头疼脑热的多方便呀。”

“我支持你，沈艾艾算我半个堂姐，你娶她，就是姐夫……能做姐夫为啥自降身份当妹。”

他触及凌峥嵘冷飕飕的眼神打了颤，悻悻笑了笑声音越来越低，“哼，你俩同龄，我和图南也算同龄。”

正说着话，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看到凌峥嵘也在，直径走回来对着他们道：“凌旅，子弹取出来了，但伤了手臂的神经，这个单靠后期复健恐怕做不到恢复如初，但好在不影响日常生活。至于右手，原本只是骨裂，但使了大劲加重到伤势，多修养一段时间吧，好在没什么大碍。”

沈光提着心放下来，与程骁也算过命的交情了，他没事自然是好的，心有余悸道：“还在程骁都正团级的干部了，倒也不必靠着枪攒前途。”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打个呵欠道：“凌旅长，我也在这休养几天，给我换到程团长隔壁屋，还能叙叙话，省得闷得慌。”

妹夫俩字真刺耳，凌峥嵘斜睨他，眼里锋芒毕露，“毛都没长齐，叫谁妹夫呢？我看你是想休息个一年半载的留在这干了，既然沈同志喜欢陆军，干脆就别走了。”

沈光对上他精致锋利的眉眼，不由缩瑟了下，但随即眼珠子一转，又十分硬气，梗着脖子道：“图南比我小四岁呢，我认了她当妹妹，叫你声妹夫不过分吧。还是你真想当我姐夫？”

凌峥嵘刚要抬手，他泥鳅般滑开几步拉出安全距离来，“”不想着讨好大舅哥还敢威胁，我看你是不想和我妹妹好好过日子了，赶明儿我就给她寻摸个更好的。”

凌峥嵘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负手往外走，凉凉道：“082的土不仅养人，更适合埋人。”

话音才落，舒敬一蹦三尺高上来就用胳肢窝夹住沈光的头，恶劣地弹了他三个脑崩，整个走廊都回荡着惨叫声。

“这么喜欢当大舅哥，你看我怎么样？你家还有漂亮妹妹吗？给小爷我介绍介绍？”

沈光被勒得翻白眼，“沈家满门好汉，啥都不缺，就缺姐姐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