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弑神[西幻] 第10章 都是骗你的

“不！”佩拉已经来不及挽救了。

雕刻着时空女神笑颜的神器，就在她的面前，被砸得粉碎。

也就在这一刻，那幅肖像画，内维尔亲手为她画的肖像画，也随着被砸碎的黑水晶，溶解消失。

就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佩拉崩溃了。

叔叔本以为这样做，就能击溃这个少女的精神，却没有想到，当这个少女真正崩溃时，迎接他的不是唯唯诺诺的屈服，而是他无法承受的狂风暴雨。

这一天，他差点死在自己侄女的手下，是断了一条胳膊，才勉强跑出去的。

佩拉疯了般地冲向阁楼，没有了，时空奇异点没有了！她疯狂地抓住阁楼里的每一样东西，却没有一样东西，能够再将她带回到两百年后的那个小镇。

她处死了背叛她的女仆，又将剩下的两个叔叔，几乎是逼到失去一切的财富和地位，才将他们赶出瑟莱宁。

两个叔叔走的时候，比流浪汉还不如，口袋里只剩下不到十块米朵。

她原先只是想把叔叔们迁出瑟莱宁，让他们去别处建立庄园，没有想着赶尽杀绝。

现在，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日复一日，佩拉的绝望和痛苦与日俱增。

她再也见不到她的爱人。她不知道，内维尔见不到她，又会多焦急担心。

她动用大半个瑟莱宁的力量，去四处搜寻时空女神留下的其他神器，可是没有结果。她与内维尔之间的联系彻底断了。

残酷的现实也仿佛在提醒佩拉，她和内维尔之间本来就应该什么都没有。现在，不过是回到他们各自本来的轨迹。

本就不应该有交集。

可若是从不曾得到也就算了，得到再失去，那是让人肝肠寸断的绝望。

就在这最焦灼痛苦的时刻——

【佩拉·瑟莱宁，你想知道，你走以后，在内维尔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吗？】

欺诈魔王！

当这声音响在佩拉和尤依的耳边，尤依瞳中颤了颤。

她心中不禁就生出一种“主角终于姗姗来迟”的念头，却感到无比恶寒与不祥。

佩拉经受不住这样的诱导，是内维尔在她最低谷的时候给她温暖，给她鼓励。他是她在险恶境地中，唯一轻松安心的避风港。

她经不住的。

尽管知道这是欺诈魔王，她的理智还是屈服了，求着它让自己再看一眼内维尔。

欺诈魔王轻轻笑着，将一段影像投射进佩拉的脑中。

这瞬间，尤依也和佩拉一样，在脑中看到这段影像。甚至佩拉的种种情绪，也降临到尤依的心上。

当某一日心上人忽然消失，再也没有来过，内维尔在各种忧虑的猜想中，精神渐渐失常。

醉心于艺术的人，本就敏感而精神脆弱，内维尔就这样患上抑郁症。

他每天疯狂画着佩拉，神神叨叨地向镇子里的人讲述这件事。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渐渐地与他疏远，他的抑郁症也越来越重。

终于，他彻底精神失常，在一次去隔壁小镇的路上，出了车祸，死去了。

他父母早逝，没有手足，没有立下遗嘱。于是邻居们在将他下葬后，就将他的画作分一分，拿去卖钱。

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

影像的最后一幕，是一只乌鸦飞到内维尔的墓碑上，轻轻一啄，潦草的墓碑就轰然倒下……

这刹那，属于佩拉的崩溃情绪，也冲上尤依的心。尤依差点被这种崩溃，弄得失去力气。

她震惊地想着，连自己此刻都如此的痛苦、悔恨、自责，那么佩拉呢？她得是多么无法承受？

【你想改变内维尔的悲剧吗？】

【其实，他的悲剧是可以被改变的。】

【我可以让他来到这个时代，和你在一起。没有人能帮你，只有我可以。】

听到欺诈魔王的话，尤依下意识想要对佩拉喊出——不要相信它！

但声嘶力竭的尤依，却听见自己的嗓子像是完全哑火，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能任着佩拉哭着求道：“我愿意！求您帮我，让内维尔来到这个时代！他本该成为小有名气的画家，这才应该是他的命运！”

【当然，】欺诈魔王笑吟吟道，【只要你成为我的信徒，我就帮你实现愿望。】

佩拉已经什么都无法再想，影像里内维尔患上抑郁症的模样，那疯癫的不论说什么都不被世界相信的模样，还有最后死在车祸下的那一片血泊……佩拉受的刺激太大，“我愿意！愿意成为您的信徒！求您救救内维尔！”

欺诈魔王用着胜利者的姿态，缓缓地说：【如你所愿。】

佩拉以为，事情终于解决了。

她也很快就见到内维尔，是在红翡之都的皇宫里。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来到这个时代的内维尔，他不认识她。

他还反感她，无比地反感。

他生在与她的家族有世仇的一个大公家，他的性格再也不是彬彬有礼，温柔细腻。

他变得铁腕又强权，圆滑又多疑。他会用一双老鹰般的眸子，扫视所有他的政敌，然后毫不留情地让他们颜面扫地。

包括佩拉。

佩拉一度以为，这个人不是那个人。虽然有着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可他看她的眼神充满反感与不耐；他的作风与气质，是浸淫议会多年的权臣，完全像另一个人。

他还会对她恶语相加，昔日他赞美她所有性格美好的部分，都成为今日他批判抨击的部分。

他甚至不愿多理她。

这样的落差，让佩拉觉得比死在他的剑下还令人难受。

她绝望地质问欺诈魔王：“他还是内维尔吗？您不是说要送他来这个时代，和我在一起吗？”

欺诈魔王咯咯地笑起来，它仿佛是太过得意，笑得都要流出眼泪似的。

【愚蠢的人类，谁让你相信，魔王的话呢？】

它仿佛品鉴着佩拉的崩溃，无情地说道：【我是骗你的啊，给你看的那段影像，是欺骗你的。那个小镇画家内维尔根本就没有因为你而抑郁，他走出来了，不但成为知名的画家，还寿终正寝，一生都活得快乐且荣耀。】

“什么……”

欺诈魔王残酷地笑道：【可就是因为你，没有内维尔这个人了。他被迫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另一个人。】

【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两个是同一个内维尔？】

【承认吧，是你毁了他的人生和成就！】

【你杀死了内维尔！】

“不，不！”佩拉无法接受。一次又一次地得到再失去，一次又一次地抓住希望，又陷入更深的绝望，她难受得无法呼吸。

“欺诈魔王，我求求您！把内维尔送回两百年后，让他回到他本来的人生。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我不再奢求什么，不再贪心了，求您让一切回到正轨！”

欺诈魔王却笑得更加讽刺：【把他送回去……那你问过现在的内维尔，他愿意抹杀掉自己吗？】

【将他从两百年后送到这个时代，你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又要将他送回去，也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

【佩拉·瑟莱宁，你真是个无比自私的女人！你天生就是魔女的料子，就同我们一起，永生永世在黑暗中沉沦吧！】

影像故事结束。

留给尤依的是一阵令人发怵的恶寒。

她突然就对自己想要反过来利用欺诈魔王的想法，而感觉到后怕。

这样玩弄人心，将佩拉的精神反复击溃的恶劣魔物，她怎么会有胆子想利用它呢？

但……

短暂的动摇后，尤依仍旧坚决地确认自己的决定。

如果连试都不试，她不如从一开始就认输。

至于现在，赶紧先将佩拉带出意识空间吧。

随着影像结束，周围的一切画面重新变得清晰、真实，由胶片电影的质感，一点点晕染回真实世界的样子。

尤依再度回到一开始的那个办公室，她的手里正牵着佩拉十岁的弟弟。

佩拉背靠书柜，虚脱般地滑落在地。亮黄色的裙子，在地上铺出的形状，就像是一朵委顿的蔷薇花。

“内维尔，欺诈魔王，内维尔，欺诈……”她麻木地念着这两个名字，仿佛失去全部的心气。

尤依将佩拉的弟弟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重新回到佩拉的面前，她蹲下.身，和佩拉目光交接。

佩拉自嘲地笑着对尤依说：“你知道吗？从这之后，欺诈魔王就像是幽灵一样缠上我。我不愿再当它的信徒，它不肯放过我，总是会在夜深人静或是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的耳边，一声一声恶毒地告诉我——”

“你杀死了内维尔，你毁掉了爱你之人的全部。”

“不是我不放过你，而是——你心中有那么多的黑暗，积累那么多负面情绪，是你在潜意识里呼唤我来的。”

“憎恨你的命运吗？不，这只会为时过早。你将感受到，命运会一次比一次绝望，直到将你的意志击得粉碎！”

尤依心中一下下地揪紧，几乎感同身受。这种被逼到绝路，希望渺茫，孤身一个人奋力抵抗无尽漩涡的感觉，她知道的。

此刻的她深切地同情着佩拉，理解她的崩溃，懂得佩拉为什么陷入心魔。她为佩拉感到难过，也出自真心地想要帮助佩拉重新振作起来。

她和佩拉，在某些方面，没有什么不同。

十年前的佩拉，和在神罚中失去一切的她，是一样的。

只是她更加坚强些，没有靠任何人，自己爬出来了。

她想要佩拉也爬出来。

“您的人生还长呢，难道这样就算了吗？”尤依对佩拉说道。

“您都跨过那么多道坎，再多一道又怎么了？”

“如今的内维尔，他不是没有结婚吗？”尤依忽然大声道，“要是您认为他不是两百年后的那个内维尔，至少他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不是吗？很多人失去的亲人、爱人，却是永远不可能再回来，就像我的父母姐姐，以及死在神罚中的许多人那样。”

“可要是您不认命，还有哪怕一丝丝的希望，觉得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人，他又没结婚，您把他追回来啊，让他再爱上您，让他相信你们之间曾发生过的故事，不就可以了吗？”

“至于欺诈魔王，您坚定不侍奉它为主的决心，就一定可以守住自己的信仰。最关键的是——”

尤依盯着佩拉的眼睛，自己因厉声的呵斥而带起些沙哑的哭腔：“现在北都又闯入一大群魔兽，能够坐镇的人却昏死过去，您是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领地沦为那些野兽的杀戮场吗？！”

佩拉通体一颤。

尤依咬一咬唇，紫色的眼睛染上湿润的猩红，放声呵道：“佩拉·瑟莱宁，现在不是你沉溺在自己情绪里的时候，北都需要你，能扭转你自己命运的人，也只有你！”

“赶紧醒过来！”

“我还等着你签发推荐令，好去圣菲斯上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