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远嘴上说着没有关系,但是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之后,他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腿上绑了沙袋一样沉重,脑袋又感觉轻飘飘的。
他抽空给姜桃打了个电话,得知这段时间没人再打听过他的消息。
“怎么,出什么事情了吗?”电话那头的姜桃有些担心。
鹿远:“没事,你和其他人还有联系吗?”
姜桃:“和以前花房的小澳偶尔还联系,其他人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鹿远嗯了一声,“那就不打扰你了。”
“等等——”姜桃追问道,“小远,没出什么事吧?其实我在别墅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虽然沈总说楼上住的是他弟弟,但是你不觉得他们之间太奇怪了,我送饭的时候见过楼上那位小少爷,他长得实在太......”
“姜桃。”鹿远轻声打断她,“这些不是我们该问的,既然已经离职,那里的一切和我们就没有关系了,要忘掉这些。”
“你说的也是......那先挂了,小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告诉我。”
“好。”
和姜桃通话后,鹿远更加不安起来,他不知道在找他的人具体是谁,如果非要他选的话,他宁愿是顾家的人。
和沈韫那个神经病比起来,顾朝弋顶多娇纵暴躁了一点,至少本性是善良的。
而他在沈韫的家里,打晕了沈韫,和他喜欢多年爱而不得的人上了床,如果落入沈韫手里,下场可能要惨得多。
都说等待着已知的死亡比突然的死亡更加可怕,鹿远这几日深有体会,本就不爱出门的他现在更是天天宅在医院里,担心哪天他在路上被拉进黑车里带走。
院长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调侃道:“早知道这些就不告诉你了,你看起来很担心。”
鹿远耸耸肩:“我心态还没有好到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院长,如果我被掳走了,你一定要给黑蛋选个善良的领养人。”
黑蛋是前些日子送来的那只被遗弃的小黑猫,纯黑的小猫,在这里似乎被看作是不吉利的象征,而且黑蛋长得还有点挫,他们在领养群发了几次,也没有愿意收养的人。
院长:“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也没那么严重。不过你到底犯了什么错,都扯上生死了?需要我帮你吗?”
跟着顾家作对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不过看鹿远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心中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鹿远想躲,他愿意帮忙。
鹿远意料之中的拒绝了,“我不走。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不对,严格来说,他确实对顾朝弋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
鹿远神色纠结,院长抱着胳膊,勾起唇角,“你放心吧,黑蛋暂时不会被领养的,等你把你的事情解决了再自己给他找领养人吧。”
他拍拍鹿远的肩膀,又问道:“对了,应该不是什么风流债吧?”
“......”鹿远眉头紧皱起来。
“哦哟。”院长邪魅一笑,诧异道:“鹿远,看不出来啊,你长得这么乖,玩得倒是挺野。”
鹿远把他的手掌拍下去,“院长,你长得就挺野。”
院长哈哈笑了两声,“我玩得更野,回头带你见识一下。”
“婉拒了哈,我还要去给那只小拉布拉猪洗澡,不聊了。”
“回见。”
目送鹿远离开,院长从兜里掏出香烟,咬在嘴里没有点燃,反复回味着鹿远刚才的神色。
还真是风流债啊。
顾家谁的?
能让顾天庸亲自派人,肯定是他们一家三口中某一个的。
顾家夫妇感情出了名的好,而且他不觉得鹿远像是敢搞忘年恋的样子。
从年龄来看,顾朝弋的可能性最大,但是那家伙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能当众拿酒瓶爆头自己追求者的疯子,会和鹿远扯上关系?
院长将香烟的烟嘴拔下来,扔进垃圾桶中,弯腰把掉落在附近的碎纸屑一并捡起来扔进去,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隔日,鹿远要去和上次见过的猫粮厂负责人对接,要再去一次市中心。
这活本来该由院长来做,但是对方似乎对鹿远观感不错,指名要他过去,给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低价。
这价格让干这一行二十多年的老王都很惊讶,虽然鹿远和院长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但面对诱惑,鹿远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毅然决定前往。
见面的地点在一间茶室,四周街道都是监控,对方总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掳走他。
抱着这种忐忑的心思,鹿远来到约定的地点,四周一辆车都没有,安静得能听到枫叶落地的声音,穿过鹅卵小径,远远闻到茶室中飘来的花香,鹿远的心提到嗓子眼。
进门前他给对方老板打了个电话,再三确认后,鹿远推门而入。
门后的落地灯刺眼,鹿远微微眯起眼睛,再睁开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坐在缭绕的雾气中,像是迷蒙的梦境。
“好久不见。”
顾朝弋抬手挥了挥,他的头发染回了黑色,比上一次见面时短了许多,头上带着亮眼的红色鸭舌帽,身上却穿着正式的中山装,这样的搭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鹿远在门口愣了片刻,在对方含笑的注视下,缓步上前。
顾朝弋做了个“坐”的手势,鹿远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份合同,一支笔,还有一杯冒着气泡的茶水。
茶水?气泡?
鹿远认真看了看,才发现茶杯里盛的是气泡水,察觉这一点的他眉心微折,一抬头对上顾朝弋揶揄的神色。
“怎么,怕我下药吗?”
“……”
鹿远腿一软,险些从凳子上滑下去。
“不敢。”说着,鹿远端起茶杯,在顾朝弋的注视下,轻抿一口,“顾先生,好久不见。”
“是好久了。”顾朝弋的视线下移,“你的伤好了吗?”
鹿远垂眸,下意识地将胳膊藏到桌下,“劳您挂念,已经好了。”
顾朝弋俯身,将胳膊撑在桌子上,“你要一直这么客气吗?”
鹿远躲避他灼热的视线:“我……”
“好喝吗?”顾朝弋问他。
鹿远顿了顿,“有点烧嗓子。”
顾朝弋又笑起来,他的眼睛实在漂亮,笑起来更加璀璨,像一颗漂亮的小球,在鹿远胸腔中撞来撞去。
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朝弋解释,说自己是穿书的NPC这种话显得他比沈韫更像神经病,但是其他的借口纵使缺乏真诚,他自己都无法信服,更不要说让顾朝弋相信。
鹿远只能说:“如果您想报复我的话,我全盘接受。”
“我报复你?”顾朝弋的表情似乎很惊讶,“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鹿远反问,“那您找我做什么?”
顾朝弋伸手按住他茶杯的杯口,“找你负责。”
鹿远不解:“负什么责?”
顾朝弋的手指越过茶杯,落在鹿远的手腕,低沉而有磁性的带着勾人的语调,“对我的第一次负责。”
鹿远:“?????!!”
他的眼睛从来没有瞪的这么大,以至于头皮都有些发紧,鹿远盯着他按在自己手腕血管上的食指,浑身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鹿远腾的一下站起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转向大门的方向,但是手腕被紧紧攥着,顾朝弋脸上的笑意更深:“不愿意?”
“我、我觉得,那天算是意外。顾先生,对不起,这件事我可以解释。”鹿远大脑一片混乱,嘴上还在解释。
“意外?”顾朝弋的笑容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你把下药的饮料送来是意外,沈韫出现是意外,你去而复返打晕沈韫是意外,还是我们上床这件事是意外?”
“我能说都是吗?”
“不能。”
顾朝弋耐心耗尽,松开他的手,抬起下巴,“坐下来。”
鹿远乖乖地坐了回去,已经是六神无主的状态,“那天,我是想先联系你家人的,是你……”
顾朝弋打断他:“你的意思是,你能打晕沈韫,却推不开一个被下了药的我吗?我的背都被你抓破了,鹿远。”
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鹿远的脑袋一下子炸开。
这些天他经常会后悔没有推开他,因为一时的心软,因为心疼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主角。
他没办法否认自己喜欢顾朝弋,从他看这本书的时候,就一直喜欢身为主角的顾朝弋,不可避免地对他产生比其他人更深重的情感。
但他对主角的热爱还没有到要和他恋爱的地步,鹿远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直男,就算不抗拒和顾朝弋上床,他也绝对是直男。
负责两个字太重,鹿远做梦都不敢想象这两个字会出现在他和顾朝弋之间,还是顾朝弋主动提出的。
“……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话,咱们睡过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吗?”
鹿远越是想回避什么,顾朝弋就反复提起,他脑袋低垂着,尽力让自己不要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可耳边似乎又传来顾朝弋的鼻息,湿热,酥麻。
他的脖颈一点点变红,顾朝弋轻易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他太容易被看透了不是吗?
也很容易心软。
心软到他哼一声疼,鹿远就会停下反抗的手,任他采撷。
猫咪得到了新鲜的玩意儿,总要玩够了才能放手。
顾朝弋指了指桌上的文件,“猫粮厂的合同,比原先给出价格更低,只需要让你们老板签字盖章就行了。至于我们俩的事情,鹿远,你要对我负责。”
“要怎么负责?”
“我没想好,但是第一点,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一声不吭地逃走,留下我的手机号,保持联系,我想见你的时候,你要随时出现。”
现在的顾朝弋更符合鹿远对小说里那个不可一世的主角的印象,但是——
“我要工作的。”鹿远说。
顾朝弋皱眉,“你那一个月三四千的工作有什么好做的,辞掉,我会给你钱。”
我天,好标准的霸总发言。
但对打工人来说句句刺耳。
鹿远扯扯嘴角:“我不想辞职,也不要你的钱。顾先生,你是想包养我吗?”
“包养?”顾朝弋好像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眸中多了几分兴趣,“也不是不行。总之,别再回去。”
“顾先生,我也是有尊严的。”
“你的尊严就值三四千?”
“.......顾先生,你这样说话很不礼貌。”
顾朝弋的目光专注在他脸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他说:“好吧,你想回去就回去,不过我说的你都要做到。”
“可我要工作,不能翘班。”
“你那工作——”话题又要陷入循环,顾朝弋闭上嘴,妥协道,“那我会住在你们医院附近。”
鹿远惊起:“为什么?”
顾朝弋歪头:“哪有为什么,难道你要异地吗?”
鹿远问出自己一直无法确定的问题,“顾先生,你说的负责是要跟我谈恋爱吗?”
顾朝弋顿了下,神色微冷,唇角却微微扬起:“你想跟我在一起?”
他的眼神像在问:你配吗?
顾朝弋打量着鹿远的脸,从上到下,最后定格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
鹿远不安地蜷起手指,缓缓摇头:“不是……”
“可以。”顾朝弋打断他,说,“我允许你和我在一起。”
鹿远:“……”
他现在说不想的话,会被大卸八块吗?
[亲亲][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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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