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释迦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那僧人半夜哀嚎比鬼压床还令人毛骨悚然,几乎没什么沉睡的时候,就听到远处更鼓阵阵提醒人们起床工作了。
释迦困得眼睛睁不开,出大殿时都来不及确认那个奇怪的和尚是不是还在那儿念经。借着白天天光大亮,他才终于看清白虎寺殿外恢宏的模样——
寺庙比他想象得要大一些,此时香客还没到,在清晨露水中有些冷清。几个小沙弥比他起的早些,已经开始打扰院子里的杂草和香灰。
释迦从怀里拿出手机,掐了一下开关看到了屏幕上的时间——06:45。
挺早。
他站在半人高的香炉前伸了个懒腰,眯眼的瞬间看到了距离那几个小沙弥不远处站在一颗松树下的青年和尚。
那个和尚看着皮肤白净,身形也亭亭如玉。仅仅只看背影的话,姑且能看出是个俊男。
释迦没有特殊癖好,目光并没有在那和尚身上过多停留。但那和尚就不遂他意——释迦胳膊伸在半空正想收回,那“如玉”的和尚自己转过了身与他对视。
这么一转身就要紧了。释迦清晰地听到自己关节深处传来的一声响亮的“咔嚓”声。胳膊的肌肉瞬间酸痛起来,他也抬起头,有些怨怼地看向对方——
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昨晚半夜在佛像前忏悔的那位。
害他一夜没睡好的罪魁祸首。
释迦越看越气,捧着胳膊肘头也不回冲向马棚,牵着小马驹就往回走。
回到公廨,各位都已经做好准备要上班了,连小乔都彻底清醒过来,在院子里抓螳螂。看释迦回来,兴奋地想要跟他一起玩,却被一把大手堵住了嘴——
“多急的事等我醒了再说!”
释迦的脑子已经完全经不起任何程度的脑力活动,身体贴上床的瞬间就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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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午。释迦身上亵衣后颈的位置被汗水湿透,此刻渗着一股凉意。
007果然不是人干的事。
释迦看着古朴的房间,心里却盘算着:等他走马上任继承了金身,一定要把这破实习生制度给废除了。
换了身衣服出门,小乔还趴在泥里抓虫子。释迦也顾不上吃没吃饭,看着天色,提着小乔的后颈一路往白虎寺去。
动作有些粗鲁,小孩子却很喜欢,非常受用地贴着释迦的大腿。
“小媒官,我们去哪儿?”声音甚至还带着天然的嗲气,说的话却让释迦很难开心起来。
“谁教你的?”什么小媒官,昨天还知道叫郎君,没大没小。
“关明府说的,郎君是媒官,看着又像卞主簿的孙子,所以就叫小媒官啊!”小乔感觉后颈的力量收紧,伸手抓了一把释迦的手背。
“……”
释迦听完脸色更臭,每个字都对,但每个字都不合他心意。
俩人一边走一边拖,终于到了白虎寺门口。释迦理了理衣服准备进去,却被小乔反手拉住了。
“小媒官,你这样进去什么都看不见的!”说着就牵着释迦往寺庙围墙外面的角落里走。
释迦有些不乐意,走得又慢又沉,小乔在前面连拖带拽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拉动他,旁人看着,都觉得滑稽。
“干嘛。”释迦看着面前差不多跟自己一样高的刷白的围墙,低头睨了小乔一眼。
孩子拉着他的衣袖往下扯了扯,然后将双臂举高——
“抱我上去。”
说话一点礼貌也没有,满脸写着请相信我。释迦心里无语,要不是看在面前站着的是个小毛孩子,他肯定是要好好教训一顿的。
两人对峙着,小乔有些着急,晃了晃胳膊,有些跳脚。
释迦默默叹了口气,双手掐着小乔的胳肢窝,一把把他抱上了围墙。小乔坐好之后,释迦才双手扒上墙,脚下借力跳了上去。
两人一齐骑上墙,释迦才看清寺院里面的样子。围墙是一圈樱花树,这时间正开得起劲。风一吹那花瓣就举目无亲地往四处飞。
好看是好看,但看久了也觉得迷眼。
“你让我上来看啥呢?”释迦是来找寡妇的,不是来看风景的,坐了很久不见人影,就戳了戳小乔的肩膀。
更何况这地方就不像是有人,要拜拜求姻缘,应该去前面大殿。
他早上粗略看了一眼,那方形的香鼎,和门口高大的姻缘树,一看就是能承载不少姻缘。
边想边贴着围墙挪了挪位置,准备找准时机下去,却被小乔一把拉住,用小手捂住了嘴。
孩子气力不小,释迦弓着腰被小乔引着看向樱花树深处,隐约能看见一双人影。
强忍着腰部弯折畸形的不适,释迦定睛看了看院里的人。虽然距离不近,但视力5.0的释迦,还是看清了那个女人的样子。
女人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在粉色的花瓣雨里显得更白,此刻正亲昵地同身边人说话。
这是……已经找到对象了?
释迦有些欣喜,挪了挪屁股让自己的姿势更舒适一些,轻声问小乔:“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就是了。
小乔还认真看着,表情也越来越严肃,示意释迦看清楚。
挪动位置之后,挡住男子的树枝被拨开,那张俊脸在落入释迦眼底的瞬间变得无比狰狞可怖,吓得他人一仰,直接从墙上倒着跌了下去。
“小媒官!”释迦蹲在墙根,抬头看了一眼小乔。孩子被吓得够呛,又怕被发现,声音都沙了。
小媒官原本轻松自得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站起来直接把小乔拦腰从墙上摘了下来,直直往回走。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能这样呢?
释迦越想越想不通,看到的情形过于震撼,非常用力地撕扯着他的三观——
那掩在樱花树下的男子,居然是昨天半夜念经的和尚。
虽然他尊重每个人的爱情观,但人至少不能……
释迦无法理解,脑海中那亭亭玉立的青年和尚的模样,也因为这两件事情交叠成一副丑陋的面孔。
难怪小乔说那寡妇奇怪,难怪那和尚半夜贴耳忏悔自己有罪,也难怪上一个媒官下了地狱——这种情况真的很难不下地狱……
“小媒官……你再掐下去,我可能命不久矣……”小乔沙着嗓子,肚子被释迦的胳膊狠狠压着,有些喘不过气,连带着早上吃的馎饦都快吐出来了。
“……”释迦把他放下来,两人一起快步回到公廨。
一回公廨释迦就坐在堂内对着面前的实习须知发呆,小乔和卞天成绕着他转了好多圈都没发现。
卞天成:“释媒官这是怎么了?”
小乔:“应该是吓到了吧,昨天我……”小乔低声把昨天和今天的事情转述给卞天成,一老一小竟然交谈之后对释迦现在的精神转化深表同感,一齐点了点头:“肯定是吓坏了。”
小乔:“小媒官这样是不是没办法完成任务啊?”
卞天成:“不好说……”
“有了!”
两人正交谈甚欢,就突然听到释迦捏着双拳锤了一把桌子,震得胆颤地回应道:“怎么了?媒官准备怎么做?”
只见释迦提起笔在桌上的宣纸上颇为豪横地写下四个大字——
“我要开一场……相!亲!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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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说媒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