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血一般艳丽的红衣衣摆上用金线绣出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火纹,炽热而张扬。人的视线落在其上就仿佛看到了一场烈火地狱,耳边仿佛能听到火焰焚烧一切的声音和厉鬼咒骂和尖叫声——
视线上移,红衣上缠绕着一条黄铜色锁链,锁链上错落有致地坠着十几个铜铃,牢牢地锁住了红衣上这惨烈的地狱景象,像是要生生世世将这些数不尽的堆成山的地狱恶鬼困在这片地狱之中似的,要用艳红的烈火将它们慢慢焚烧殆尽,不让它们有机会逃出!
江景鸢最后的目光落在这人的面容上——
三两青丝慵懒地散落在她的金色的眼眸上,随着她的眨眼,瞳孔中鎏金流转,与她下半张脸上挂着铜色垂珠流苏遮面相互映衬,华丽又透着古老的神性。
她嘴角微扬,朱唇在垂落的流苏间时隐时现,神秘莫测。
她是江景鸢在翎郡的茶楼里见到的那个人!!!
在茶楼里见到的她一身白衣,身上束缚的铜链铜铃衬得她像是被贬下凡尘的谪仙,清冷孤绝;而在这间冰窟中的她身着红衣,又像是被铜链锁住的地狱厉鬼,妖冶危险。
江景鸢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这人的面容上,她总觉得这人十分眼熟——但好像在她印象中,这人本该是另外一种温和的风格。
“嗯……不错呀。”
红衣女子开口了,嗓音意外的是一种清冷夹杂着慵懒,听得人不自觉想起了在午间暖阳下慢吞吞伸着懒腰的猫,伸完懒腰再一甩尾,端的又是一副睥睨天下的高冷模样。
她不疾不徐、甚至有些散漫地说:“你还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人。”
声音也好熟悉……江景鸢不自觉地晃神了一瞬。
但很快,她又绷起警惕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心里默默地吐槽起来:“怎么,你不是人?”
上一个跟她说什么“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的家伙确实不是人,但是面前这个——
看起来能自由穿梭满世界,应该是人吧?
“你想要这个吗?”红衣女子侧了侧身,瞟了眼自己身后的水蓝如寒冰制车的梅花袖箭,笑吟吟地看向江景鸢。
江景鸢一顿,还是开口问道:“你给吗?”
“嗯……不给。”
红衣女子鎏金的眼眸一弯,就连拒绝的话都含着明显的笑意。
那你还问什么问……江景鸢心里咬牙,面上平静依旧,只是眼眸更加幽暗了。
或许是这莫名的熟悉感在作祟,她看着面前这人像是在看一场戏一般的散漫笑容就总觉得牙痒痒,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怨念。
“打吗?”红衣女子像是毫无察觉一般仍旧笑吟吟的,提醒道:“你可以打,也可以走。”
几乎是在她话落的同时!
灰白的石窟中骤热涌起一阵大风——
铺天盖地的黄黑色的符箓和灰色的丹丸扑向那抹散漫的红衣身影,快如残影,看着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江景鸢手持长剑,白衣翩跹如繁花盛开,顷刻间就出现在那红衣女子的面前,身周灵力暴涨,毫不犹豫地一剑劈了下去——
同时,落后的回答声音才传到两人耳中——
“打!”
在江景鸢的视野里,那双鎏金的眼眸含笑着一弯,红衣墨发散漫地轻扬,磅礴的气流瞬间自她身周涌现,对冲着先前出现在石窟中的大风——
霎时间,漂浮在灰白石窟中的一切都静止了,扬起的灰白粉尘、扑向红衣身影的黄黑色的符箓和灰黑色的丹丸齐齐在半空中炸开。
“轰——”
这一方小天地骤然一震。
白色的浓烟气浪中,一白一红两道身影静止不动。
江景鸢身周白光大作,手中的长剑嗡鸣不断,浓郁的紫红色灵气缠绕其上,可她手中的长剑怎么也没法更近一分。
江景鸢眼眸慢慢睁大,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面前的女子慢悠悠抬起手,笑着用两根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银白的剑刃。
“咔嚓——”
浓郁的紫红色灵气暴动,银白色的长剑剑刃上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江景鸢心猛地一震,巨大的不安感在瞬间笼罩住她,她当即调动着紫红色的灵气扑向面前之人,而自己趁此后退。
磅礴的浓郁的紫红色灵力铺天盖地而来,像是某种古老凶兽狰狞地张开血盆大口,低头就要一口咬下面前的红衣女子。
紫红色的光映在火红的繁复衣裙上,映在她笑吟吟的面容上,衬得她更像是从地狱里一步一步慢慢走来的厉鬼……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上方的远古凶兽,只是不疾不徐地往前踏了一步——
“砰!”
凝聚的紫红色灵力瞬间炸开,在灰白的石窟中散落一片紫红色的火花雨,红衣女子信步走在其中,却没有一点火花能够沾染其上。
江景鸢眼前一花,再次清明时就那双含笑的鎏金眼眸赫然出现在面前!
“!!!”
江景鸢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间蹦出来,她脚下一动,想要飞快后撤,手腕的水蓝色灵绳却已经被一只素白的手拽住了。
“不打了!我这就走!”
不等面前的红衣女子下一步动作,江景鸢果断开口喊道。
闻言,红衣女子笑吟吟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很好说话一般,漫不经心地答应道:
“好呀。”
好呀,那你倒是把我的绳子放开啊……!江景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红衣女子随手晃了晃手中拽着的水蓝色灵绳,笑着说:“你也可以留下来多聊聊再走。”
“不,用,了。”
江景鸢面上的表情险些要破裂,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就走。”
红衣女子面上流露出一抹失望和可惜,松开手,轻轻叹了一声,说道:“好吧……那就,慢走不送了?”
“谢谢啊……”
江景鸢冷着脸,一把拽过自己左手手腕上牵着的水蓝色灵绳,果断转身就走。
她收起长剑,两手空空地走向石洞口。
即将迈出石窟时,江景鸢的脚步顿住了……
后方的红衣女子饶有趣味地眉头一挑,却见她只是回头问道:“你不想要吗?”
红衣女子愣了一瞬,随即一点也不掩饰地坦言道:“想啊。”
“那你怎么不拿走?”江景鸢随口问道,像是只是突然想起了这回事后在好奇。
红衣女子闻言像是被逗乐了一般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答非所问道:“我在等一个有缘人拿走它。”
“……?”
江景鸢差点大骂,忍了忍,问:“你要送给有缘人?”
红衣女子瞥了她一眼,露出“你怎么会这么想”的奇怪神情,说:“当然是要打败我了。”
“那你可能是等不到有缘人了。”江景鸢心情重新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地说。
红衣女子又轻轻哼笑了一声,嘴角疯狂上扬:
“哎呀,原来我这么厉害呀。”
“???”
江景鸢震惊。
哪里有人这样自夸的!!!
同时,她又冷静地想道:“不过这人也确实厉害,我方才调动的那些灵气都直接能拍死之前殿内见到的那些人了,居然在她面前就这样不堪一击吗?
“这样的人竟然会在后世闻所未闻吗?”
不知为何,她好像面对这人时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哪怕刚动过手,她现在竟然还有一种闲聊般的轻松感,随口问道:“你是谁?”
“想报仇?”女子脸上带笑,一点没有愤怒或是警惕,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好啊,来呗。”
红衣女子笑吟吟地说:“秦九烟。”
她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般补充道:“袅袅山台,秦九烟。”
江景鸢点点头,也回道:“江云疏。”
秦九烟,没有记载……但,好像在哪听过?江景鸢心中疑惑,面上不动声色地回头继续往石窟外走。
她背对着秦九烟,像是洒脱般地抬起手摆了摆,算是告别。
然而下一刻!
石窟中再起大风,呼啸着在灰白的石窟中横冲直撞,蛮横地席卷一切——
黄黑的符箓在半空中齐齐炸开,灰白的浓雾中,紫红色的灵力编织成一条条长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浓雾中影影绰绰的那一抹红。
而江景鸢,早已踏着石壁无声无息地绕到石窟深处、绕到灰白柱台的后方。
都已经找到这里了,她又怎么可能会甘心将法器拱手相让?!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浓雾中的那抹水蓝色,脚一蹬石壁,纵身飞跃上去,伸手就抓向柱台上的梅花袖箭。
“嗯……看来你还是想试试呢。”
清冷中带着散漫的声音自浓雾中传来,红衣身影一动,眨眼间就凭空出现在江景鸢面前的浓雾中。
遮面上珍珠、铜珠的流苏碰撞,红衣上缠绕着的十几个铜铃轻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秦九烟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又速度极快,伸手探向江景鸢。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江景鸢的衣袖时,紫红色的灵力长鞭破空而来,挡下了她的手。
秦九烟伸手的动作没停,径直向前穿过了紫红色灵力编制而成的长鞭,长鞭瞬间化作云烟消散——
但也就是这一瞬的机会,江景鸢转而飞速奔向柱台。
她清晰地知道秦九烟出手根本没有用多少力,不然早就把她的骨灰给扬了……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秦九烟如果是在玩闹也会很快感到厌烦,然后果断出手碾压她。
可是秦九烟没有。
这让她觉得可能秦九烟真的没有说谎——
秦九烟是真的在等一个有缘人拿走这件法器。
而且,她觉得秦九烟可能是真的将她随口说的那一句“那你可能是等不到有缘人了”当成一回事了,她觉得接下来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别人,秦九烟出手都压制实力——
这个意思很明显了。
秦九烟要来人借此机会把这场战打得漂亮。
可是,江景鸢的实力、招式乃至潜力都没有可能让秦九烟觉得眼前一亮的漂亮和满意。
那么——
她的目的就不在于让秦九烟看到她的实力,反正,她要做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件事——
拿走新出世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