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鸢形容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身形僵硬,余光看着不断有人兴奋地飞奔进殿内,直奔殿中心的白玉柱台——没有人察觉到任何不对,仿佛江景鸢的不安只不过是一种错觉。
她吞咽一声,拼尽全力将抬起的右脚放在宫殿内的白玉砖上……
“这就是新出世的法器?!!是短剑!”
“师姐师姐,你快过来啊,快看啊!”
“这气息,哈哈果真不是凡品!”
很平静,只有人们的脚步声和惊叹声,没有任何突如其来的机关和陷阱。
江景鸢心中的不安却不减半分,反倒愈演愈烈。她暗暗咬牙,又向前快走了十几步——
还是无事发生?!
她轻轻呼吸着,不知不觉起了一身冷汗,终于是顺应着心中的不安停在原地,驻足眺望着远处的那座华美的白玉柱台。
白玉柱台上雕刻着江景鸢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华丽图纹,好像是刻画着某些具体的事物,又好像只是一些装饰性的花纹——
复杂,又无法言说。
半人高的白玉柱台上静静放置着一柄冷色的精美短剑,目光落在其上时就仿佛自身瞬间坠入冰天雪地之中,感受着一阵又一阵冷峭的寒风刮过,冰冷刺骨。
阻挡众人抢夺的、迫使众人按耐着等待的是短剑周围浮现的无形屏障,屏障上有一条条散发着古老又神圣气息的文字在流转,如同禁锢和枷锁。
这一切都很美……
美到江景鸢甚至有些怀疑起自己所见的一切是否真实存在。
江景鸢没有再上前了,但她也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暗暗打量起殿内神色各异的众人。
惊讶、好奇、赞叹、期盼、贪婪的无数目光纷纷落在柱台中心的短剑上,几乎是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痴痴地走上前去。
现在只是因为法器的结界未破,所以都没有人动手,但只要结界破裂,立即就开启一场恶战……她可没法从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抢走法器,不如先退后观望,等有人拿到了法器再动手……江景鸢思索着,脚步无声无息地往后挪动。
她挪到角落,默默转过身,可撞入眼前的景象却是叫她骤然瞳孔一缩——
悄无声息的,甚至只是低低地扬起一阵灰白的粉尘,沉重的雕刻着古老又华丽的花纹的灰白石门在以极快的速度合拢。
“!!!”
江景鸢就像是瞬间被人敲了一棍,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顾不得多想,抬脚就奔向石门——
她跑得快,石门也越关越快,毫不掩饰地发出巨大的沉闷的声音。
“喂!怎么回事?!”
“门关了?”
“师姐,是有人在搞鬼!!”
“卧槽,门怎么关上了!”
“我都看到了,是谁的灵力?想打架啊?!”
几乎是所有人都发觉了石门的动静,他们或许根本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猝不及防一转头就见到石门在飞快关上,多多少少都产生了惊慌和急迫感——
“哪个鳖孙干的?!灵力都掩饰不好就想阴人?”
“想干什么?!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众人顿时慌乱地推搡起来,争先恐后地往石门的方向狂奔,边跑边骂。
“轰——!!!”
殿内众人的后方瞬时掀起一阵狂乱暴虐的巨大气流,其中蕴含的磅礴灵力顿时将前方逃窜的数十人狠狠地抽飞出去——
穹顶上、地面上、三面白玉堆砌的精美石墙上,几乎同时砸落了一个个浑身被灵力划出一道道伤痕的血人。
“咳咳……卧槽,是哪个只会在背后使阴招的小人?!”有人大骂道,“法器的结界都还没有消失就开打?!!”
“呵,一帮蠢货。”
华美宫殿深处响起一道阴冷的声音。
“哪里有法器出世的天地异象都结束了,结界还没有消失的?这可不就是要我们打起来后择主的意思吗?”
“反正最后都要打,早晚都一样。”
闻言,有人面容狰狞地抓起大刀就回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上去,大喝一声,“来打啊!卑鄙小人!”
“靠!居然耍阴招!!!”
“卧槽,懂不懂规矩?!有没有道义?!法器结界都没有消失就打,仙门中居然还有这种小人!!”
其他人也爬起身来,硬气地不再往石门跑了,一个个也都怒火中烧地抄起武器回头!
那道阴冷的声音嗤笑一声:
“蠢货就是蠢货,自己毫无防备,怪得了别人?居然会信奉什么规矩——呵,这种废物,死在白昼山也是干净!”
霎时,殿内深处再度涌起一阵磅礴的气浪——
“轰!”
“啊——靠,老子今天非得抽死他!”
“都给我上,我们大伙一起解决掉这个仙门败类!”
“哇……噗!师、师姐……救救救我!”
身后各色法术横飞,丹丸和黄黑色的符箓卷入气流之中,距离石门最近的江景鸢身上白光大作,她眼睛紧紧盯着面前即将合上的灰白石门——
她咬牙借着身后冲来的气浪,整个人如同泥鳅一般滑不溜丢地飞速窜进石门仅剩的一条缝隙里!
“轰!!!”
石门彻底合拢的声音和殿内的爆破声重合在一起。
狼狈摔下石阶的江景鸢闭着眼睛在心里暗骂一声,并且默默为一门之隔的殿内众人鼓气:“揍他!必须揍他!”
呼——
白沙扬起,又慢悠悠地落下,落在面朝下摔在石道地面上的白衣少女身上。
片刻后,江景鸢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抬手想要拍拍衣服上的石灰,低头一看,自己的一身白衣已经变成斑驳水墨画了,抬手的动作一顿,又默默放下了。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紧闭的石门,面无表情,只是眼眸中有一抹无奈——
她难道要守在门口等着拿到法器的人出来吗?
“说起来,我刚走进石门内感受到的不安就是源自这个吗?”
江景鸢沉思起来:“好像有些太夸张了,明明我在直面攻击时都没有感受到多少惊慌,只是有些担忧没法赶在石门关闭前出去的急迫而已……又怎么会在攻击还未来临到时候就感受到那么浓烈的恐慌和不安呢?”
“那种感觉,连往前走一步都十分困难……”
“真的是因为那个人想要瓮中捉鳖的谋划吗?”
江景鸢思考时下意识垂眸,余光忽然瞥见左手手腕上的一抹靓丽的水蓝色,一愣:“对了,怎么我都来到这里了,花思渺却还没有见到?明明我是紧跟着灵绳的方向走的,花思渺应该要在我之前来到这里啊。”
“她感觉到不对就先离开了?”
江景鸢低头看着灵绳漂浮在半空中的方向,“不,她现在的位置是在我的左后方,应该是在半路停下了……”
“为什么会停下?”
江景鸢灵光一闪:“花思渺也找到了法器?”
江景鸢觉得花思渺除非自己愿意,不然不大可能会被谁给困住,而现在出世的是白昼山的法器,其稀罕程度可想而知,她觉得花思渺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那么这样看来,能让花思渺停下的必然只有新出世的法器本身了。
思及至此,她抬脚就要跟着灵绳的方向往左后方走。
走了两步,她又停下了——
“难道出世的法器会有两个吗?”
江景鸢眼眸漆黑,思绪纷飞:“不可能,天地异象只有一次,不可能那么刚好有两件法器出世的天地异象重合在了一起——
“那么,是假的。”
江景鸢一想通其中关窍,思路一下子就顺畅了许多:
“我身后石门里的这件法器大概率是假的,而花思渺那里……”
她倾向于也是假货!
真正的新出世的法器应该是自己藏起来了,还特地放几个假货迷惑来人。
“啧,这个法器有点阴啊。”
江景鸢默默想道。
让她费了这么大力气,却连本体都没有找到……嗯,她有些挫败,又有些觉得要是自己最后只是白忙活一场那可就太可惜了。
江景鸢抬头望向前方的几个岔路口——
虽说是想明白了问题所在,但她对到底要怎么找到法器本体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难道真的要发挥她山水派的传统技能,随便蒙一个?
江景鸢在心里暗暗摇头。
她眼眸微微失神,回忆着自己先前感受到的法器出世时天地异象的方位——说来也奇怪,她先是跟着灵绳走,后跟着别人走,找错位置也是在所难免,但别人难道跟着法器的气息走而没有留意天地异象的方位吗?
算了,不管天地异象的方位有没有被某种手段迷惑,自己先去看看再说。
想着,江景鸢对比着回忆里的天地异象方位和自己来时走的路途,最终走进一条石道。
在迷宫一般的石道里弯弯绕绕,最先还会遇到三两个落单的人,后来就慢慢的只剩江景鸢一人在石道间如幽魂般游荡,空荡与寂静常伴左右。
湖水一般的蔚蓝色光芒在前方幽幽亮起,与石道里的暖色烛火光芒泾渭分明,只有人站在其中才能感受到两种完全不同的光色齐齐落在身上的绚丽色彩景象。
江景鸢面上无波无澜,脚步没停地不疾不徐地走入其中。
这是一间比起先前看到的华美宫殿而言相当古朴无华的石窟。
细细一看,灰白色的石窟开凿得十分精细、整洁,朦胧的水光朦朦胧胧地洒在其中……人走进石窟的瞬间,就会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出一份久违的如平静大海般的安宁,好像身处这片小天地时可以彻底放松下来,再也升不起一丝警惕和戒备。
江景鸢感知到这一切,果断且熟练地拿出短剑往自己的左手手臂上深深地划了几下,鲜血淋漓,疼痛刺激着她集中注意看向石窟中心——
只见——
笼罩在水色蓝光下的空荡石窟中心,一道血红身影静静伫立,背对着她。
“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在空荡荡的石窟中分外明显,每一下都好像是敲击在江景鸢的心脏上。
那道红衣身影不疾不徐地转过身,露出她后方的一座半人高的灰白石头柱台,和放在其上的——
一支浅浅水蓝色的如同用寒冰制成的梅花袖箭。
江景鸢的视线一动,看到了那道红衣身影的正脸,瞳孔紧缩!
这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