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鸢在空间裂缝前顿了顿脚,就见到一张镶嵌着两颗幽绿色灯笼的人脸出现在面前。
江景鸢脚步继续,左手抓着水蓝色灵绳,右手果断地朝着人脸一拳打出。
“咚——”
她的身周白光大作,右手抵着那张人脸的鼻子,抬脚迈进空间裂缝。
“呼——”刚站定,江景鸢就明显感觉到这里的寒气没有之前的冰窖中那么重,相比起来,竟然有些温暖的感觉。
江景鸢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目之所及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亮起盏盏幽绿色的荧光,密密麻麻,有聚有散,数都数不尽。
诡异又邪气。
无数发光的眼珠子在江景鸢走出空间裂缝的瞬间,齐齐转向了她。
江景鸢平静地站在空间裂缝前。
拳头一松,在旁边直直立起的人型鬼怪吃痛地想要后退时,少女的右手忽然转而牢牢扣在它的头顶——
轻巧一掰,幽绿色的液体瞬间从它头颅和脖颈的断口处喷涌而出,淋了它身后的鬼怪一脸。
本是在后方想要跟着进入空间裂缝的鬼怪大半张人脸上沾染了幽绿色的荧光液体,诡异又荒诞。
它脸上的神情呆滞了一瞬,随后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后肢站立不稳地摔倒在地上,抓狂地左右翻滚,又尖又长的指甲在脸上拼命抓挠起来,就像是想扣掉脸上的液体似的。
仅仅只是片刻,它的头顶忽然融化了一片,它五官扭曲,十指指甲深深地扣进脸上的皮肉中,幽绿色的液体从其中的破口中流出……它挣扎着,但从头开始融化的速度没有一丝减缓,飞快地化成一滩红黑色污泥,泥泞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片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江景鸢丢开了手里的脑袋,在最先的那具无头尸体倒下之前用左手捞起,她右手拿出长刀在尸体上连着扎了几个对穿的窟窿,幽绿色的液体染上银白的刀刃。
分解开的头颅和身躯砸在那滩黑水中,溅起黑色的水花,尸首与黑水相触的地方,竟也开始渐渐融化……
目睹这一幕的无数人型鬼怪骚动起来,围在白衣少女身前,却没一个敢真的上前。
它们的发出的声音又轻又细,哪怕是愤怒也不会显得尖锐刺耳。
江景鸢紧紧盯着围堵在自己身前的一道一道、密密麻麻的爬行着的黑影,它们不敢上前,她也不敢移开视线。
一旦她分神,这群邪门的鬼怪就会如潮水一般扑上来淹没她!
“啪嗒、啪嗒……啪嗒……”
熟悉的摁动机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不远处的百来盏灯笼仿佛被风吹过一般摇晃起来,幽绿色荧光如同黑夜中勾魂的鬼火一般,诡异邪恶。
被困在空间裂缝前的白衣少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闪着寒光的飞爪勾,她面色平静地看着前方这一幕,右手随意地将飞爪勾往上一抛——
银白的飞爪勾划破黑暗,不断向上,“叩”的一声,牢牢地抓在了后上方两面冰层相接的位置上。
她抓着绳的手向下用力一拽,白衣少女右脚在后方的冰墙上一蹬,身形在黑暗中轻盈如鬼魅,翩跹踏空向上。
四四方方的冰窖两面冰相接的直角上,被一只苍白的手紧紧地扣住,白衣少女借此凌空一翻身,轻飘飘地跃至冰窖顶面。
江景鸢反手收回先前从李仙友那里搜刮来的飞爪勾,俯瞰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幽绿色鬼火汇聚般地飘朝黑暗深处。
无数鬼火照亮了贴得最近的一块块或是脸庞或是肢体上的惨白皮肤,影影绰绰地照映着黑暗中一道道长长的快速爬行着的人型黑影。
“啪嗒!”
暗淡的蓝光□□地亮起,黑暗被驱逐,一片干净的静谧冰窖出现在江景鸢的眼前。
被蓝光笼罩着的冰窖中,地上的那一滩黑水像被火烧般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被蒸发了一般,血泊的范围越来越小。
这里是外一层的冰窖……江景鸢思索着,随意往脚下一瞥,整个人瞬间背脊发寒。
视线无阻地穿过浅蓝色的厚厚冰层,猝不及防落在了那满地十几具大小不一的森森白骨之上。
黑色的污水遍布大半个冰窟,蜿蜒着爬向一处空间裂缝。
污水上完整无暇的白色骨架从大到小排列着,大的像人,越小的越是细手细脚地蜷缩在一团,头骨逐渐扭曲变形,身后拖着的一条尾椎骨又细又长……就像是某种用各种动物混杂拼接出来的、阴暗见不得光的恶心邪祟。
十几具冷白的完整骨架和黑色的咕咕冒泡的污水相互映衬,盛在浅蓝色的圣洁冰窖中仿佛正在进行一场视觉上的饕餮盛宴。
站在上方的江景鸢忍不住胃里翻涌,但她的视线仍然黏在这幅诡异的、令人心惊肉跳的黑暗画作上,一双眼珠子怎么转也转不开。
指甲刺破皮肤,深深陷进肉里,疼痛拉扯着她的理智,她强行将自己的视线移开,看向洁净的冰墙,看向侧上方的角落里用某种黑色粘液粘在墙上的华美灯笼。
灯笼是藕粉和嫩绿相间的颜色,本该让人想起秀丽山河,但它偏偏要孤零零地挂在这神圣又阴暗的冰窖角落,江景鸢只是看着,心头就不自觉涌上孤寂与惶恐,像是被长长久久地锁进一个四四方方的阴森棺材里,永不见天日。
不行,要冷静,冷静……
江景鸢深吸一口气,右手朝着侧上方的角落掷出一个精巧的银白钩子,钩子牵着细细的丝线在半空中滑过,勾起灯笼的一角就顺滑地将其带回。
“啪嗒”一声,华美灯笼的灯笼杆轻巧地落在白衣少女朝上的左手掌心。
江景鸢提着灯笼,眼眸一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感觉萦绕在鼻尖的腐臭味越发浓郁了,浓得她一口气呼出都没敢再吸气。
她的目光转向手中的灯笼,灯笼芯里幽幽摇晃一簇着蓝色如同鬼魂的火焰,此时,这一簇蓝火已经十分微弱了,仿佛下一刻就能彻底熄灭。
江景鸢非常肯定这簇小火苗坚持不到她离开这里。
该怎么办?
这灯笼的火是靠什么支撑的呢?
江景鸢屏住呼吸沉思起来,幽幽的蓝光朦朦胧胧地照亮着周遭的一切,柔和了江景鸢身上的光影明暗边界。
“……是了!”
“是这盏灯笼的蓝光为什么会让那些鬼怪发生那样可怖的变化!这才是这盏灯笼最特别之处。”
江景鸢失神的眼眸重新抬起,一颗心快速地跳跃两下——对,她好像找到思路了。
她一激动,忘了屏气,腐烂的污秽的恶臭味瞬间扑面而来,江景鸢面色一变,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呼吸,原本苍白的脸色浮现了一丝血色。
江景鸢强忍着没吐出来。
缓了缓,她忍不住想:“怎么感觉这味道离得这么近呢……”
嗯?
江景鸢一愣。
她想了想,鼓起勇气,凑近左手提着的灯笼嗅了一下——
哕……
江景鸢的脸色都难看了几分,“这灯笼是在这里待太久,腌入味了吗?!!”
腐烂流脓的,污秽邪恶的,像是泔水与血水、脓液搅和在一块儿的味道,无端让人联想起阴雨天的瘟疫。
江景鸢忍住甩手将灯笼丢出去的冲动,只觉得自己手上都不干净了,但同时她也有了新的思路。她右手拿出长刀,长刀银白色的刀刃上,腐臭的黑水夹杂着幽绿色的荧光液体顺着刀身滴落在脚底的冰面上,江景鸢将刀刃上的幽绿色液体滴进灯笼芯里的火苗底下。
“啪嗒、啪嗒……”幽绿色的液体一落入火中,蓝色的火苗瞬间高涨,肉眼可见地壮大了几分。
江景鸢放下刀,刀刃上只剩散发着恶臭味的黑色血水,“可行。”
可行,但是不长久。
幽绿色液体转化为黑水的速度太快了,杀一只鬼怪屯着根本不可能。而且……江景鸢看着灯笼中的蓝色火苗再度萎靡不振,灯笼火焰消耗的速度也很快。
藕粉和嫩绿的灯笼在空中轻晃了一下,如同传说中的鬼魂一般的幽蓝火苗左右摇摆着又缩小了一圈。
白衣少女轻盈地跃下地面,无声无息如同鬼魅。她四下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某种熟悉又陌生的长影,并不失望,只是警惕地跟着左手手腕上牵着的水蓝色灵绳走进一道空间裂缝——据她的猜测来看,只有最里间冰窖的进出才会受到蓝光的限制,外围的冰窟是可以自由穿梭的。
踏进空间裂缝的江景鸢不由心想:“果真邪门。”
冰窖的设计就像是在喂食,而且还是投进食物让鬼怪们戏弄一番再吃掉……
提着灯笼踏出空间裂缝,江景鸢的眼睛还未瞧见什么,耳畔先是听见了一阵阵又轻又细的啸叫声。
比前两个冰窖都要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景鸢不再多想,三两步上前,提刀向下就戳进一道瘦小的长条黑影上,一抽刀,趁着黑影动作滞涩,转而挥刀砍向黑影圆圆的头颅之下。
想想前几天她还在对李仙友犹豫,现在居然都可以平静又麻木地手起刀落了,江景鸢就有些感慨。
“现宰的才新鲜啊……”
江景鸢给灯笼中的火苗添了点幽绿色的液体,却没有太多,只是让蓝光保持着朦朦胧胧的,并不太亮——太亮的话鬼怪都跑光了,她要是半路没油了怎么办?
左手提灯,右手提刀,右手袖中伸出的丝线和银白钩子勾住无头尸体拖行在身后,蜿蜒流淌了一路幽绿色荧光液体,江景鸢跟着左手腕上的水蓝色灵绳不疾不徐地走着,面无表情宛如杀神。
四下不见窜动的黑影,江景鸢边走边疑惑地想道:
“这盏灯笼应该是已经在墙上挂了很久的,也不像是会有人经常添油的样子……那灯笼是怎么做到亮了这么久,到今日才快要油尽灯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