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轮红日高高坠在空荡碧蓝的天际上,阳光洋洋洒洒镀满万物。
陈其序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地走在诺大的林子里,脑袋空落落,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正当他要走出山时!
猛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传入陈其序的耳朵里,他心脏猛地一停,暗道不好。接着加快了脚步,想走出林子。
陈其序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转换了方向,右手携起剑,低声骂了一句。接着周围的景物幻化成虚影,不断从他眼前掠过。
陈其序在心里告诉自己:去吧,去看一眼吧。万一呢,万一就和竹指有关系呢?你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万一这次没去你却错过了呢。
陈其序突然想起了谭颜尘带给他的符纸,他急忙用左手甩出瞬移符,瞬间来到了源头,瞳孔骤缩。
这里的场景已经不能用血腥来形容了,只见满地散落的横尸碎肉,以及被血浸染的深红的地面。接着陈其序又看到了什么,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等他醒来后,天色一片昏黄,地面铺满了鬼魅般的暗影,风吹的树叶哗啦哗啦响,掀起一层层声浪。
陈其序缓缓眨眼,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一手撑地勉强站起了身,他发现之前的骇人场面悉数不见!就连他接触地面的衣襟,也是干净整洁。
一切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之前的那一切都是他的癔症犯了,并非真实存在过。可那一整个粘着杂乱肮脏毛发又混着碎肉的头皮提醒着他。
他……并没有看错!
陈其序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冒冷汗,心脏狂跳不止,好像要亲眼目睹此时的怪象一样。
心绪渐渐凝固下来,耳鸣充斥了他的大脑,星星点点布满了他的眼前。他体内灵力周转的速度也缓慢了下来,隐约有闭塞之意。
之前的风吹树沙声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黑夜替代黄昏,暗黄的月光被枝叶阻挡,只勉强钻了个小空隙投射泥土,稀稀疏疏坠在因不适而半蹲的陈其序衣襟上、脸颊上。
陈其序生得极好,脸庞瘦削,侧脸锋利,眉眼深邃浓烈,鼻梁高挺,唇色淡淡却又不显赢弱,乌黑长发用一根青色发带高高悬起。
本该是清冷矜贵的长相,却因浓密的眼睫总是垂下遮住琥珀色瞳孔,眉毛总是无意识蹙起而显得阴郁冷沉。
此时他的眉头早已蹙起,似有紧皱一团之势,唇瓣微微抿起,牙齿重重咬上口腔两侧的嫩肉,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良久,他才缓缓好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陈其序屈膝半跪在地上,用指尖捻起一抹泥土,拈磨开,依照着月色看了看,又凑近鼻尖闻了闻。无论是颜色还是气味,都与普通泥土一般无二。
而就在他身后一米位置,地面试探性地起伏了一瞬,见陈其序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它身上,不禁大喜。
它又小心缓慢蠕动起来,鼓起一个小包,越来越向着陈其序靠近,直到离脚边只有半尺位置时,它才终于停止恶作剧,消失了干净。
陈其序用断枝剜了一些泥巴,眼睛一眨不眨得将它谨慎放进木容器中,打算带回客栈细致研究。
他直起身,对于刚刚发生的怪事十分心悸,内心矛盾又纠结。
陈左左:“今日之事要不要传信给师父呢……算了,还是不要劳烦他老人家好了。”
陈右右:“陈其序,你不传信给师父,你能自己解决吗?!”
陈右右:“传吧,传吧……师父他见多识广,讲不到会给你点启示。”
陈左左:“不行!陈其序,你也太自私了吧!!!什么都想让师父帮你解决,你自己有什么用?!”
陈右右:“你不行的,陈其序,你之前从未碰过这等异事,还是请师父帮帮忙吧。”
陈左左:“好一个不行!陈其序,你也太没骨气了,当时是谁不听师父的劝告执意下山的。既然下山了,就不应该再依赖师父,你要自己有担当,不能什么不能处理事就找师父,你是在逃避,你个懦夫!”
两个小人左一句右一句打的不可开交,吵得陈其序一个头两个大,脑子里面像是要炸掉似的抽疼。
“仙人……求您了,请、请救救我……”
低弱恳求的声音在虫鸣声四起的林子中响起,微不可闻。
只见一位人身兽耳,衣襟凌乱肮脏,浑身血污的兔子精半倚于树,仔细看还能注意到她身上有几处大伤口汩汩淌着血。
兔子精勉强睁开双眼,用微弱的气声呼救。
陈其序脚步一顿,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此妖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他隔着腰带摸了摸竹指,又轻轻放下,不再理会。
兔子精花玉眼见唯一一个能救她的人要离去,如同起死回生般,身子猛地一弓,双手抓地,指甲深深陷入泥土里,头重重磕在地上。
指甲因为动作的起伏而勾起一团团泥巴,连磕了三个头后,手指所放之处竟有了十个小窟窿。
也许是泥土太硬,她的一片指甲生生从低端折翻过来,正所谓十指连心,花玉痛得浑身一抖,身形抽搐了两下。
陈其旭皱了下眉,还是走了过去,道:“我为何要救你?你我二人并不相认。”
在灵界大陆,弱肉强食本就是常态,况且他也没那么好心,随随便便就捡一个陌生人回家。
花玉抬起头,像是见到了希望的曙光,想向陈其旭的位置爬去,只可惜身上一丝气力也无,跪着的身形更是摇摇欲坠。
陈其序冷冷看着花玉垂死挣扎,心似严冬冰碴子般冷硬,不带一丝人情味。他将手伸进腰带,拿出假竹子盘着。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发丝飘扬在空中,又轻轻落了下去。倏然,腕骨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自动反射般松开了微拢的五指,竹指掉在花玉眼前,发出微小声。
“珰”
花玉强行睁开双眸,颤颤巍巍、几乎是用音喊出气音喊出。
“我……我认得它。”
陈其序毕竟也是金丹中期,筋骨早已洗刷过数百次。连雨击土壤的声音都听得见,更别提刚刚的五个字。
他不自觉身形摇晃一瞬,随后以极快的速度蹲下身,屏住呼吸,用颤抖的食指去试探花玉的呼吸。
觉察到温热的气息后,他狠狠松了口气,再就往花玉嘴里塞丹药,一边塞还一边扶起花玉身子,想让她尽快吞咽下去。
陈其序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神情注视着花玉的脖子,平日阴郁的面孔因为瞪大的双眼,着急的神情而显得有些呆。
见花玉半天没动静,他焦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甚至如同傻子一样,用一只手捏住花玉鼻子,一只手放上脖子往下顺。
一会儿他又担心花玉会缺气死亡,一会儿又担心丹药卡在她脖子,导致噎死。
陈其序嘴里不停祈祷着:“别死,别死——快吞下去啊,你不是想要活命的吗?我给了你这么多丹药,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刨腹,将丹药取出喂鱼。别死,别死,想要活命就吞啊,你吞啊——”
“别死,别死,活下去,活下去啊!!!你那么想活命不是吗?吞下去,吞下去……”
不知不觉中陈其序的眼眶已氤氲了一层薄雾,他卑微地祈求着面前濒死的女人,就像是先前濒死的女人恳求他救她一样。
好笑。
好笑!
方才花玉那么狼狈也不能触动他心半点,唯有听到与竹指有关的联系时,才像走火入魔之人露出这番可笑模样。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