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曹贵的后背,仍然有微弱的起伏,众人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原地去世了。
眼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突然从指缝里溜走,蝗虫群纷纷仰头发出高亢的鸣叫。
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就连他们周围的花朵,都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瑟缩着摇晃了起来。
“原来这些畸形的大虫子,还会叫唤。”池晟惊诧地说道。
他还没彻底缓过劲来,一口气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直接坐下休息了。
寇栾死死地盯着虫群。
只见那些畸形的大虫子,仰头发泄完毕之后,无数双冰冷的复眼,毫无感情地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然而,它们就再也没有向前逼近。
寇栾终于松了口气。
他知道,他们已经安全了。
半分钟后,虫群直接放弃了视线攻击**,他们转过庞大厚重的身躯,齐刷刷地振翅,朝着它们的来向飞去。
“总算是走了。”
曾芸静跳下狡黎的背后,向前走了几步,将坐在花丛里的池晟,轻轻地扶了起来。
“小静,你怎么知道要躲进这里?”池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顺从地被女友拉起,面带好奇地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要躲进这里,就能解决问题。”见众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自己的身上,曾芸静羞涩地笑了笑,“我只是按照寇栾的要求,找到了这片花丛而已。”
“这些花的开放时节,不对吗?”池晟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曾芸静点了点头,“这是三醉芙蓉,最有特色的部分,就是它的重瓣,初开时花朵洁白,随着花朵的盛放,会慢慢转为粉红,傍晚快要凋谢的时候,浅淡的粉,又会加深变浓,因为这个品种一日三变其色,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那看它们现在这个粉白相间的状态,应该是花期的中前段?”寇栾推测道。
“没错。”曾芸静又点了点头,“三醉芙蓉是木芙蓉的一种,而木芙蓉的花期,一般是九月到十月,也就是秋季,绝不可能在春天盛放。”
“原来如此。”池晟听得恍然大悟,过了两三秒,他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小静,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曾芸静张了张嘴巴,还没来得及回答,趴在地面的曹贵,忽然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
然后,他就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看样子,似乎终于缓了个彻底。
“你也不嫌扎。”
池晟失笑着说了一句。
要知道,这里并不平坦,满地都是花枝叶干,他刚刚只是坐了一会儿,都觉得屁股有点儿痛,曹贵却能大背朝天地趴了那么久,实在是有些惊人。
“只要能活着,这点儿小痛,算什么!”
曹贵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的衣服上和脸上,沾满了杂草和尘土,他却满面笑容,力道十足地拍了拍自己,动作粗犷地清理着这些碎物。
“美女,不好意思,刚刚打断了你的话。”清理完毕之后,曹贵冲着曾芸静,欠了欠身,“你继续。”
原本,他对于这个外表靓丽的女玩家,还隐隐地感到不屑,觉得对方除了好看,一无是处,还总是假模假样地佯装善良,拖了他们的后腿,实在太过虚伪。
然而,对方现在摇身一变,直接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他迅速地转变了态度。
“没关系。”曾芸静温柔地笑了笑,“其实都说得差不多了,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小的时候,我一直跟着奶奶住在乡下,旁边那户人家,养了很多花,我跟着那一户的阿姨,学了不少相关的知识。”
曾芸静轻飘飘地解答了大家的疑惑。
这番话,看似没什么特别,但她作为一个正当红的女明星,居然能够随意地向刚刚认识的几位陌生人,袒露自己幼时在乡下成长的经历,足以说明她的城府之浅。
事实上,寇栾知晓对方的这段成长经历,不过,看池晟那不似作假的惊讶神情,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和曾芸静聊到这些内容。
“你为什么要让我们,找时节不对的植物?”问完了女友,池晟又转过头,向着寇栾发问道。
“是狡黎提醒了我,让我注意这一站的站名。”
面对池晟的问题,寇栾没有将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反而诚实地交代了缘由。
说到此处,寇栾刻意停顿了一下。
他不经意地转动目光,发现稍远处的周景然,同样将冷淡的视线,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看来,对方也还没能够想透这一切。
“春日?”曹贵直接说出了站名。
“对。”寇栾点了点头,“春日代表了春天,这里大部分的植被,的确是春天的状态,然而,蝗灾却泛滥于初秋,那么,作为它们眼中的‘庄稼’的我们,应该同样是秋天的产物。”
“哦——”曹贵拖长了语调,他已经模模糊糊地揣摩到了一丝感觉,“所以,你才会让我们寻找,处在秋日状态下的植物?”
“嗯。”寇栾肯定了他的说法,“至于一钻进来,就能躲掉蝗虫的狩猎,其实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他本来还想着,具体的躲避方法,估计要等到找到植株再说,没想到,直接进入目标植株的所属范围,就可以成功地解决问题。
不过,也幸好是这样。
否则,就算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正确的植株,估计还没来得及研究出办法,就要被身后虎视眈眈的虫群吞噬掉了。
现在想想,“下车休憩”中的“休憩”,应该就是对这部分的提示,即使他们没能提前想透这一点,依旧凭借好运气,顺利地达成了躲避条件。
“时间差不多了。”
狡黎忽然开口提示道。
作为SSR,狡黎没有佩戴腕表,但他对于时间的判断,依然准得惊人。
闻言,玩家纷纷看了看表盘上的倒计时。
果然,时间只剩下四十秒了。
列车的停靠时间,是半个小时,也就是说,时间一到,列车可能会立即发车。
他们必须预留上车的时间。
现在启程的话,时间应该刚刚好。
说来也怪,他们跑了那么久,按理说,仅仅只有四节的列车,应该早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跑,这辆列车始终位于他们的左侧,仿佛玩家一直待在一个无形的站台里。
“走吧。”寇栾开口说道。
“那些大虫子,不会趁我们上车的空隙,再次现身攻击吧?”曹贵忍不住露了点儿怯意。
“放心吧。”寇栾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就算它们有这个意图,按照它们现在连影儿都看不见的距离来估算,它们也绝不可能追得上我们。”
一番简单的交谈之后,时间又流逝了十秒钟。
众人不再犹豫。
哪怕虫群真的会来,他们也必须离开了。
假如他们不能准点上车,等待他们的后果,很可能不会比被虫群追上好多少。
他们直接走出了这片花丛,开始向着列车的方向奔跑。
事实证明,寇栾的观点,十分正确。
七人一狗顺利地跑到了列车的门边,在整个过程里,没有遭遇到任何危险。
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前来,在时间还剩下五秒左右的时候,列车门自动敞开了。
此时此刻的他们,因为时间所剩无几,已经顾不上分节进入列车,全部选择进入了近在咫尺的第三节车厢,打算上车之后,再更换地点。
然而,刚刚踏入车厢,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涌入了众人的鼻腔。
他们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车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地闭合了,列车瞬间启动。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血,大量的血,遍布在车厢里的每一处,像是无孔不入的阳光,洒在任何一个可以溜进的地方。
Ashy吸了吸鼻子,冲着周景然,轻轻地“汪”了一声。
“人血。”
周景然沉声说道。
对于这个答案,寇栾并不感到惊讶,但他依然蹙起了眉头。
很奇怪。
这么大的出血量,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小伤口,就可以造成的。
大胆推测一下,血液的所属人或是人们,此刻一定已经体无完肤。
然而,他们的视野里,只有血液,完全看不到任何一丁点人体组织残留的痕迹。
类似的情况,他只能联想到刚才的孙和平——
尽管对方连血液都没能留下。
寇栾的心中,已经隐隐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除此之外,他们眼前的画面中,还有更加诡异的地方。
明明环境已经大变,车厢里的乘客,却依旧是之前的那副样子,仿佛压根儿看不到四周的鲜血,也闻不到这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们看起来,和玩家第一次上车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曾芸静害怕极了,她极力地缩在池晟的背后。
她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去劝那对老夫妇失败之后,回程的时候,四周乘客投向她的目光。
她当下就觉得很不对劲,本来打算下车后,就赶紧告知寇栾等人,但下车之后,他们遭遇的事情,既复杂又密集,让她无暇再提及这个小插曲。
如今,再次进入了这节车厢之后,不好的记忆,才重新涌上了心头。
……不对。
曾芸静忽然瞪大了眼睛——
那对老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