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滕玉和刚刚那番惊悚的话语,瞬间闯入了苏旻文的脑海,他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你是说……”
“对。”寇栾认可了他的猜测,“毕竟是一条生命,即便不与她血脉相连,她也不可能在事后毫无感觉,更何况那还是她的孙女。”
闻言,苏旻文眼神呆滞地蹲在Susan的身旁,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当然,我说的感觉,跟负疚感无关,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本身就不可能因此而产生负疚感。”寇栾补充道,“老太太大概率是处于一种疑神疑鬼的惊吓状态。”
毕竟,文化水平低下的地方,往往都会具备愚昧和迷信的特质,老太太无疑是其中的典型。
“我先接着分析。”见无人反驳,寇栾继续说了下去,“将两场意外联系到一起之后,老太太会理所应当地认为,孙子的死跟孙女有关,而按照她的偏心程度,她大概率会传播一种说法——”
“银池被她死去的孙女诅咒了,孙子的死,源于孙女的报复,作为将银池视为摇钱树的本地人,他们肯定会对这一系列的事情,默契地三缄其口,免得影响到当地的支柱产业。”
“还记得本局游戏的性质吗?”听完寇栾的这番话后,滕玉和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消除。”
从大的范围来看,“消除”意味着清除所有负面的东西。
然而,将视野缩小一些,“消除”也在提醒玩家,清除漫天遍地的怨气。
“女孩!”
思索了片刻,寇栾和滕玉和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至此,所有的线索,都已经渐渐清晰。
从女孩的角度出发,她带着性别的原罪出生,明明没犯过任何错,却一直承受着非人的待遇。
弟弟的出生,进一步加速了她的毁灭。
在弟弟一岁的时候,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她被自己的奶奶,亲手溺死在了银池里。
毫无疑问,她死得太过冤枉。
女孩生前没有体会过爱,死后更是因为自己那不明不白的死法,无法得到安息。
她的魂魄终日徘徊在池底,怨气一天一天积攒,却始终进不了轮回。
于是,阴暗渐渐吞噬了她。
女孩的心中,除了纯粹的恶,再没有其他的念头。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复给她带来灾祸的人。
终于,她等到了一个机会。
她将池边玩耍的弟弟,拖入了池底,让对方体会到了跟自己一样的痛苦。
她短暂地得到了满足。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银池下的凶戾,也越滚越重,将原本清澈的池水,染成了一片漆黑。
银池村的噩梦,由此展开。
怪不得,无论当地的居民,怎样进行探查,都定位不到异样的源头。
因为有些事情,压根儿就没法用常理解释。
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存活到现在的玩家,都不是笨蛋,经过寇栾的讲述和滕玉和的提醒,他们基本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唉——”邢峰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能怪她。”
显然,“她”指的是那位可怜的小女孩。
事实上,被压迫到这种程度,还坚持到枉死后才产生怨气,已经足够善良了。
当然,小男孩同样十分无辜。
说到底,他们都是饱受封建思想迫害的人。
要是放到其他的环境下,众人巴不得这座村子赶紧被黑暗侵蚀,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
但他们现在的身份是玩家。
为了达成“消除”的目标,他们必须将这座村子的人,从无尽的怨气中解救出来。
否则,他们必死无疑。
“如果说,银池的沸腾,代表着小女孩对外界的攻击,那老太太的行为,就相当于对小女孩的压制?”苏旻文绞尽脑汁地思索道,“坏得毫无底线的人,真的会愿意无私地守护村子?”
“老太太不一定是在守护村子。”滕玉和摇了摇头,“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孙女如愿。”
毕竟,在老太太的心中,她的孙女是万恶之源,是害死她孙子的罪魁祸首,她早已对小女孩恨之入骨。
她的嫌弃只是她最本能的情绪。
“这老太太的胆子,还真够大的。”苏旻文咋舌道,“不仅不怕鬼,还敢跟鬼玩对抗。”
闻言,邢峰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他瞥了寇栾好几眼,却发现寇栾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一副无法自拔的样子。
“寇兄弟,还有个事儿,是不是……要告知大家一下。”邢峰忍无可忍地开口提醒道。
“……啊?”寇栾略带迷茫地看向他,在对方用目光暗示到眼角开始抽搐的时候,寇栾终于领会了他的意思,“对对对!不好意思,刚才忘记了!”
“没关系。”滕玉和温和地笑了笑,“现在说也不迟。”
“我们在空屋子的另一间主卧里,发现了一个东西。”寇栾郑重地清了清喉咙。
“什么东西?”苏旻文抬头问道。
“老太太的死亡证明。”
寇栾无比清晰地给出了答案。
“靠!!!”
苏旻文瞬间喊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气势。
“……大哥,这么重要的事,你等到现在才说?”少顷,他将双眼瞪得滚圆,“我真是想给你跪下了!”
“重要吗?”寇栾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难道你认为她是正常人?”
“……”
苏旻文竟然无法反驳。
“你呢?”既然说不赢寇栾,他果断地决定换一个攻击目标,看向了自己的舍友,“既然你已经知晓,老太太不是活人,你刚刚为什么会对她的快速恢复,表现得这么诧异?”
“废话!”邢峰挑了挑眉毛,“老家伙一直表现得那么羸弱,证明她不想让我们发现她的身份,既然如此,昨天还是一副快死的样子,今天就变得生龙活虎了,我能不惊讶吗?”
“……也对。”苏旻文立马被对方说服了,“所以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转而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制造一种诡异感吧。”滕玉和回答道,“她似乎不想让我们靠近银池。”
“她能这么好心?”
“不知道。”滕玉和摇了摇头,“即使变成了鬼魂,她的仇恨对象,应该也只有她的孙女,对于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她理应不会进行加害,但她也没必要对我们进行保护,我个人更倾向于,她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了驱逐本地的居民,顺带着恐吓了我们,就像她对池水的压制——”
“也许,她单纯是为了跟自己的孙女作对,却不可避免地延缓了银池对村子的污染。”
“有道理。”苏旻文听得频频点头,“那么,新问题来了,作为银池村土生土长的人,她为什么要驱逐其他的居民?”
“可能跟她的死法有关。”
寇栾懒洋洋地搭了个腔。
“……死法?”苏旻文再次愣住了,“死亡证明上有相关的信息?”
“不错嘛。”邢峰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反应还挺快。”
“好歹我也是个研究生。”苏旻文强调道,“正经考上的那一种。”
“她是怎么死的?”
眼看看话题逐渐走偏,滕玉和主动望向寇栾。
“多处软组织挫伤,年龄大,没熬住,就直接归西了。”寇栾简明地回答道。
“这跟她驱逐本地的居民,有什么关系?”苏旻文又听不懂了。
“来来来,我给你这位货真价实的研究生,用大白话翻译一下。”邢峰勾起嘴角——
“打死的。”
“……”
苏旻文再度失去了言语。
“不要告诉我,她是被其他的居民打死的。”他的神情渐渐麻木。
“你猜?”
“……这也写在她的死亡证明上了?”
“我已经后悔夸你了。”邢峰边叹气边摇头。
“……”
“死亡证明上有她的死亡时间,应该是近两年内的任意一天。”滕玉和笑着替苏旻文解了围。
“没错。”寇栾点了点头,“老太太想要为自己的孙子,讨个公道,所以才拒绝官方的调查结果,大肆地宣扬她口中的‘真相’,反正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当地的居民,完全可以把她当成个疯子取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银池村的旅游业,渐渐开始萌芽,你觉得,银池村的居民,会放任这种对当地极为不利的言论,肆意流传吗?”寇栾用反问作为收尾。
“所以,他们才……”苏旻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可是,这也太狠心了吧?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很可能彼此相识。”
“与外界隔绝,年老,疯狂,再加上女性,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下手对象吗?”寇栾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什么温度。
苏旻文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他搜肠刮肚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角度,只能泄劲地放弃了。
“真讽刺啊。”寇栾已经彻底收敛了笑意,“明明是封建主义的受害者,后期却成长为了刽子手,最终又死于封建主义。”
“像是一个轮回。”
姚芳华小声地补充道,神色略显触动。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滕玉和示意众人看向天空——
“最多半个小时,天就要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