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寇栾,特地在事前,更换了休息的房间——
他选择进入的是次卧。
然而,他依旧没有避开“鬼”的拜访。
他记得,昨晚那道身影,还龟缩在墙角,如今却已经来到了房间的正中央,距离他的床铺,只剩下几步之遥。
寇栾本来就没指望,通过地点的更换,彻底远离危险,但他委实没有想到,“鬼”会主动缩短与他的距离。
按照这个速度估算,他要是明晚再撞“鬼”,估计一睁眼就能接受到视野的巨大冲击。
“哥哥,我最喜欢的人是谁啊?”
背对着他的溃烂身影,用嫩生生的声音问道。
因为距离的拉近,这一次的寇栾,基本可以确定,背影奇特的发声方式,确实来源于部位的不同。
从位置判断,“他”出声的地方,大概率就是腹腔。
利用自己的夜视能力,以及水液散发的幽光,寇栾在背影的前方,隐约看见了高高的隆起。
要知道,即便是怀胎十月的孕妇,都不会有如此大的肚子,何况是个小孩?
结合那条溺水的新闻,寇栾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和性别。
除此之外,他也猜到了“他”疑似隆起的腹部,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怪不得,“他”发出的声音,会带着持续的嗡鸣——
蓄了那么多的水,声音怎么可能会被清晰地传达?
真是一只可怜的“鬼”啊。
寇栾忍不住感慨道。
他并非突然发了善心,主要是因为,这只小小的“鬼”,尚未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更何况,虽然是只“鬼”,但对方甚至比大多数的人,还要讲礼貌。
证据就是“他”刚刚对寇栾的称呼——
哥哥。
显然,“他”记住了寇栾昨天那句无厘头的纠正。
无论“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他”还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当然,寇栾完全无法忽视,此时此刻的“他”,外形上的恐怖程度。
他尽量将自己的视线,放在这团背影的周边,而不是背影本身。
随着表面的蛆虫,被黑色的液滴腐蚀,白汽从背影的上方,袅袅地升起,配合着幽暗的光,简直像是置身于地狱。
寇栾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蛋白质被烤熟的味道。
为了舒缓内心的压力,他选择直接望向了天花板。
目前的形式,已经非常明朗——
他需要回答这团背影向他提出的问题。
否则,他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昨天的寇栾,给出了“奶奶”这个答案,但那并不正确。
事实上,他已经沉默了太久,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很可能不多了。
“爸爸或妈妈或爷爷或外公或外婆?”
寇栾把除了“奶奶”以外的直系亲属,几乎说了个遍。
虽然机会渺茫,但寇栾还是心怀着一丝侥幸——
或许,这种角度清奇的穷举法,能够莫名其妙地踩中正确答案。
毕竟,“引”一贯的风格,跟“循规蹈矩”这四个字,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确定一个答案。”
从“他”的腹腔,传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可惜啊。
寇栾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与幸运女神,再次擦肩而过。
寇栾没有立即作答,而是谨慎地思考了几秒,才给出了一个全新的答案:“喜欢你的人?”
寇栾这一次的作答,依旧角度清奇,但却完美地符合了背影“一个答案”的要求。
恍惚间,寇栾觉得自己真的在进行智力问答。
只不过,向他提出问题的人,不是节目里的主持人,而是游戏中的“鬼”。
寇栾忐忑地等待了几秒,既没听见对方补充回答的要求,也没听见“答错了”这三个字。
……什么情况?
寇栾深吸了一口气,准备重新将视线,放回房间的中央。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际,就被迫向后仰倒而去。
寇栾又一次陷入了沉眠。
……
昨夜。
阿鼠原本没打算进入那栋小楼。
将他带到这里后,小阳就直接消失了。
阿鼠一直紧盯着小阳的一举一动,因此,他确认小阳消失得毫无征兆。
除非他的双眼欺骗了自己。
无论如何,从进入这个地方起,发生的种种异象,足以让他对眼前的独栋小楼,产生巨大的警惕心。
阿鼠在周围,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无法远离这栋小楼。
不管他选择哪个方向,他最终都会回到起点。
……鬼打墙?
阿鼠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很快,黑夜就像厚厚的棉被,彻底地笼罩了整个村落。
一开始,阿鼠并没有注意到那股潮意,直到他的口鼻,因为四周浓烈的湿气,渐渐变得呼吸困难。
他忍不住从喉中发出“嗬嗬”的声响。
多次死里逃生的经验告诉他,再不脱离当下的环境,最多三分钟,他就会死于窒息。
阿鼠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向那栋寂静的小楼。
看来,他不得不进入那里。
阿鼠将身体蜷缩起来,像一只真正的老鼠那样,悄然无息地侵入了自己的目的地。
他做好了遇袭的准备,谁知,小楼根本空无一人。
他特地没有开灯,因为黑暗的环境,更利于他的隐藏。
不过,似乎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阿鼠回到客厅,打开头顶的灯,让光明充斥在每个角落。
自打他进入这栋小楼,所有让他不适的症状,都尽数消失了。
但他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
比起黑黢黢的室外,这种温暖宽敞的环境,才会让他浑身不自在。
作为一只又脏又臭的“老鼠”,他更适合呆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跟蟑螂和臭虫为伍。
阿鼠不打算再去一次其他的房间。
他选择留在客厅的沙发上。
这里距离大门很近,半人高的皮质沙发,也很适合他将身体蜷曲起来,小心地进行潜伏。
光明降临后,阿鼠就一直将双手插在兜里,因此,他没能发现,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染上了纯黑的色泽。
他的后颈贴上略带点凉意的皮面,随着他调整姿势的举动,后颈处的皮肤,在沙发上拖曳出几道暗色的痕迹。
只可惜,他选择的这张沙发是深棕色的。
即使他回过头,他也只能看见几乎与皮质融为一体的残留。
这些大大小小的因素,汇聚在一起,最终彻底切断了他发现自身异样的可能性。
阿鼠极力保持着清醒。
可是,随着午夜的降临,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抗拒的睡意。
没能挣扎几秒,他就闭上了眼睛。
阿鼠睡得很不安稳。
他今年三十四岁,但他犯下的恶行,已经远远地超越了他的年龄。
他从不信因果报应,所以,那些被他坑害过的人,从没化身成魑魅魍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的凶暴就是他在那个世界最好的通行证。
然而,他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好像不吃他原本的那一套。
阿鼠明知自己在梦中,但他却始终无法恢复清醒。
他的那些手下败将,个个都变成了他无法招架的对象,他们残忍地折磨着他,甚至比阿鼠当初对他们使用的手段,还要恐怖一万倍。
他一边发出压抑的吼叫,一边拼了命地逃跑。
终于,阿鼠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场噩梦的终点。
所有的喧闹,在瞬息之间,陷入了寂静。
但这种寂静,却不等同于安宁。
它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黑洞存在的目的,就是将周边的一切,不论是声音还是画面,都吞噬进它的胃部,让它变得更加幽深和纯粹。
阿鼠从未感受过如此大的危机感。
他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想要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但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怎么都无法挪动。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的目光竟然不由自主地向着一个地方,汇聚而去。
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把躺椅。
躺椅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在规律地晃动着这把躺椅。
这是……
阿鼠还没来及产生具体的念头,就骤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推力——
他直接回到了噩梦的起点。
阿鼠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着同样的噩梦。
他的精神渐渐崩溃。
对于那把老旧的躺椅,他开始抑制不住地产生了恐惧。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噩梦的强度在增加。
这意味着阿鼠遭受的折磨,一次比一次强烈。
他有一种模糊的预感,假如他放弃挣扎,让这些过去的“熟人”,将他在梦中杀害,就算他能够回到现实,他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因此,他只能一次比一次卖力地逃跑,努力保留一口气,挣扎着回到终点,同时也是下一轮噩梦的起点。
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轮回里,他慢慢变得麻木,但他惊人的求生本能,不断地支撑着他,让他没有真正地放弃抵抗。
又一次被推回噩梦的起点之后,阿鼠疲惫地睁开眼睛,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挑战。
然而,他却看见了刺眼的阳光。
等等——
睁开眼睛?
阿鼠维持着双眼睁开的状态,哪怕被阳光照射得眼眶刺痛,流出泪水,他也不肯阖上眼睛。
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到了现实!
平复了一段时间,阿鼠从沙发上费力地支起身体,望向墙上的钟——
六点。
小剧场:
寇栾(拍桌子):某狡姓下属,你已经旷工很久了!
狡黎:什么?你不是一直在受到我的眷顾吗?
寇栾(一头雾水):什么眷顾?
狡黎(微笑):不再受到我的骚扰。
寇栾:……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的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2章 现实和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