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面对狡黎的问题,男孩刘郁的反应最快,他先前刚刚问过叶谧,因此已经牢牢地记在了心中,“劳施!”
“对。”狡黎点了点头,“根据我们的观察,这个镇子内大部分的房屋,在构造上都差别甚小,而我们此刻身处的这个院舍,不仅在方位上,独立于其他的屋舍,精致度和大小,更是远超其他的住所,而能在镇前立碑并署名的人,一定在地位上区别于其他的村民,很可能不和普通村民住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原先住在此地的人,就是镇前碑上那两句话的作者?”没等狡黎说完,徐地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至于能够给一整个镇子的居民,树立不可逾越的规矩的人,应该同样身份卓群,所以这三者,很可能都是一个人,也就是劳施。”
“是。”在认可徐地杰的话语之余,狡黎又补充了几句,“碑上的文字,蕴含了帮助我们完成任务的关键提示,可是,即便没有署名,仅凭那两句话,也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既然如此,署名一定具有特殊的意义。”
一开始,游戏里能够找到的线索,简直贫瘠得可怜,因此无效信息出现的概率极低,尤其是在身为关键物品的石碑上。
勉强找到了立规矩的人,可对方立此规矩的动机,却依旧不明,但好歹问题解决了一半,众人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轻松,只有陆馨的脸色,依旧煞白无比。
寇栾觉察到了她的反常,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陆馨缓缓地摇了摇头,惨白的脸庞,在诡异的夜色中,好像一块被人揉搓成椭圆形的面团。
她幽幽地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这里住的是劳施,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
陆馨的话语,适时地点醒了他们,只因为她胆子小,在看问题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注意到恐怖的那一面,这一次反倒比众人的反应,快上了一些。
虽然在大路上,没见过除了老头外的其他村民,但镇里的那些屋舍,未见得就是空的。
然而,此刻他们身处的这间宅院,却明明白白的除了他们以外,空无一人。
“也许、也许搬走了?”王姐大着胆子猜测道。
“不像。”狡黎却摇了摇头,“这间宅院,不论是从格局还是占地来看,都明显有扎根的打算,而且此处不止住了劳施一人,偌大的宅院内,应该有仆从,有管事,有厨子,劳施也拥有自己的家庭。”
“家庭?这你咋看出来的?”王姐面露疑惑,有家仆一事,从逼仄简陋的耳室,不难看出,可劳施有家庭,分明没有什么明确的线索指向。
“首先,主屋的面积够大,而且床铺是双人的规格。”话音刚落,就见数人欲张口反驳,狡黎并未给他们机会,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无非是身为主人,屋舍大一些,床铺宽敞一些,并不足以证明,他一定有家人在侧,关于这一点,我也同意,因此,在没看见第二条线索之前,这也仅仅是一项猜测。”
见他话里有话,众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狡黎却在此时起了身,径直向主卧外走去:“稍等我一会儿。”
眼看着对方消失在了门外,众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由地将目光汇集在了寇栾的身上,希望他能够出言解释一二。
只可惜,寇栾也跟他们一样,对于狡黎此番的意图,一点儿都不知情。
一分钟不到,狡黎就重新回到了屋内,手中还拿着一块形状奇异的烂木头。
他将此物径直放在了众人围坐形成的圈内空地,自己则是又坐回了寇栾的身边。
“这是啥?”
王姐本想拿起看看,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弯下腰观察。
狡黎一派淡然地盘腿坐正,像是一只身形高雅的鹤:“虽然已经腐烂,但它原本是一个供孩童玩乐的木马,是我碰巧在后院的角落发现的。”
闻言,寇栾仔细地想了想,后院的角落里,确实堆积着少许杂物,不仔细看的话,就是一堆无用的烂木材。
他们本以为,那只是腐烂的柴火,没想到,还隐藏了其他的物件。
只是看这东西此刻的形状,即便他们当时仔细地观察过,估计也无法分辨出,那居然会是一只木马。
众人不由地有些佩服狡黎的眼力。
劳施大概率不是小孩,那么玩木马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孩子,劳施拥有家庭的这件事,也由此得到了印证。
一个拥有家庭,在此地扎根,并且身份地位不低的人,却突然凭空消失,着实有些可疑。
“会不会,一家人都自然老死了?你们想啊,古往今来,能在石碑上印字的人,大部分虽然在当世名满天下,但都已经死翘翘了!”男孩刘郁抓了抓头发,越说越肯定。
这个结论虽然简单粗暴,但并不离谱。
然而,这一次摇头的人,却换成了寇栾:“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刘郁噘着嘴,有些不服气。
“倘若劳施已经作古,那这间宅院,势必会住进其他人,此处舒适宽敞,又无需费心费力,再建造新屋,实在找不到理由,被一直空置。”寇栾笑着解释道,“况且,劳施如果真的像你嘴中说的那样,被镇内所有人尊崇,为何此处会如此破败?即便不住进他人,也应该定期有人来维护修葺,绝不会是眼前这般,比鬼屋还诡异的模样。”
一番话说得刘郁哑口无言,他却毫不泄气,皱着眉头,又冥思苦想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诶——我又想到了!”
“有话就说。”王姐抑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虽然她是个急性子,但却对咋咋呼呼的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对方还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观点。
刘郁像是半点没觉察出王姐语气中的不屑,兴奋地指着狡黎说道:“刚才这位帅哥科普的传说里,不是有个地主吗?我看他和劳施的人设挺像的。”
“哦?”闻言,寇栾挑了挑眉,“展开说说。”
“你看啊。”男孩组织了一下语言,“地主一般都是整个镇子里最有钱的人,住的房子大,不和普通村民住一块儿,还有仆人伺候,这不就是劳施本人吗?”
“更何况,那个传说的结尾,是地主成功被打倒,这种大快人心的结局,后续也很容易想象,肯定是大家欢天喜地地瓜分了地主的东西,并且出于对地主的唾弃和厌恶,不会有人愿意住进地主的屋舍。”
“这里又大又空旷,却连件稍微值点钱的物件都没剩下,简直和我说的不谋而合。”
刘郁越说越起劲儿。
“确实说得通。”寇栾点了点头,“只是既然如此,镇前又何必竖起劳施的石碑?这似乎不是厌恶一个人的表现。”
“对哦……”刘郁耷拉下脑袋,亢奋的情绪,瞬间冷却,一时再没别的思路,“算了算了,还是大家一起,安静等死吧……”
“不必沮丧。”寇栾温声说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只是可能还有一些遗漏,需要补全。”
讨论再度进入了死胡同,每个人都在默默地思考。
突然,一道低微的女声,打破了这片沉闷:“劳施一定是男性吗?”
寇栾循声望去,开口的人是女孩叶谧,她低垂着头,额前的刘海和厚重的夜色,掩去了她的神态。
但不知为何,寇栾有一种直觉,女孩此刻的神情,一定是淡定而从容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徐地杰蹙着眉头,微微有些不耐。
毕竟,“劳施”这两个字,一听就是男性的名字。
除此之外,他也不认为,一个不爱说话的高中女生,会提供什么有价值的观点。
“那部港岛的电影《山村老尸》,其中‘老尸’这个角色的承担者,就是女性。”面对徐地杰的质疑,叶谧没有丝毫的慌乱,将自己的理由娓娓道来,“不过,寇先生曾经说过,我们所在的这一局游戏,是叫做‘山村老师’,此‘师’非彼‘尸’,而那部港岛电影中,恰巧也有一位角色的身份是老师,就是那个负心的丈夫,他将妻子害死之后,妻子的怨气,使她化成了‘老尸’,最终将丈夫报复至死。”
一番话七绕八绕,看似说了很多,实际却什么结论都没给出,王姐瞪着眼睛:“你这说了半天,不还是没法确定,劳施是男的还是女的吗?”
“不,她的话很有价值。”寇栾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孩,“劳施这个名字,应该确实取得是它的谐音,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巧合。”
寇栾继续说道:“如果‘劳施’谐音的是‘老师’,那他应该是男性;反之,如果它谐音的是‘老尸’,那她就很有可能是一名女性。”
“假设按照我残留的记忆,将‘劳施’的意指,设定为‘老师’,那电影中的这位老师,和有关高岭土的传说中的地主,其实还有一个共通性。”
“什么共通性?”陆馨听得入迷,下意识地追问道。
“他们原本的身份,都是加害者,后期却转变成了受害者。”寇栾沉声回答道,“丈夫为了权势加害妻子,地主为了财富迫害村民,最终,丈夫被妻子的怨魂报复,地主也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
“但假如‘劳施’指代的是‘老尸’,情况就完全相反。”寇栾几乎没有停顿,“老尸原本是电影中的受害者,在惨死后化身为厉鬼,不仅报复了自己的丈夫,还屠戮了几乎一整个村子的人的性命,最后连主角团也不放过。”
“……啊?”男孩刘郁听得云里雾里,“既然这一局游戏叫‘山村老师’,那应该指的就是老师吧?正好和传说里地主的遭遇类似。”
闻言,其余人点了点头,难得对男孩的看法,表示出了认同。
“不一定。”寇栾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这样推测,电影可以和传说达成一致,但如今我们身处的这个明镇,镇民的状况,明显更符合‘老尸’的下场。”
想到老头那副“活死人”的状态,众人不得不承认,寇栾的话很有道理。
事实上,这也是寇栾最想不通的一点。
本局游戏的线索多而庞杂,却偏偏都如同隔了层纱,纱的两面是截然不同的走向,要想彻底摸清这诡异的状况,必须得先了解这层纱的实质。
男孩刘郁叹了口气,长时间的脑力活动,让他变得极度疲惫,他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别想了,说不定两者都有呢。”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谁知寇栾听到后,却忽然眼前一亮。
一直以来,那股隐隐的违和感和分裂感,好像都终于有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