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栾立即收敛起了略显失态的神色,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异响的来源。
很快,他就定位到了一个准确的地点——
柜子。
窸窣声连续不断,却毫无规律,既像是老鼠在内部乱窜,啃噬着腐朽的木材,又像是留着尖长指甲的人,在大力地刮擦着柜子的内壁。
寇栾果断地从床上坐起身,凭借记忆中的格局,走到了柜子前,因为距离被拉近的关系,声音愈发刺耳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进,抑或是寇栾的到来,柜子内部的“东西”,正在逐渐变得暴躁。
寇栾清晰地感受到了柜子的晃动,原本就不算□□的柜门,也隐隐地有了被撞开的趋势。
寇栾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快步走向屋门处。
下一秒,他伸出手,握住已经推上的插销,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地拽了几下,硬生生地将这根插销,从门上拔了下来。
插销虽然是硬质的,但明显已经有了年头,再加上装置简陋,在寇栾全力以赴的情况下,还是没能躲开被摧残的命运。
至于这扇门本身,在没有插销加持的情况下,它也能够紧紧地闭合,只是少了第二重保险。
但现在的寇栾,显然顾不上这些了,更危险的东西,正隐藏在他的房间里,随时准备给他来一个“惊喜”。
寇栾拿着这根插销,走回了柜子前,然后,他直接将它横在了两扇柜门的把手中央,给柜门上了一个原始的锁。
不论这种纯物理防御,会不会生效,至少他能够获得一丝安心。
寇栾再次躺到了床上,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放任自己的思绪遨游,而是凝聚起全部的心神,警惕着柜子里的情况。
一段时间过后,他惊讶地发现,柜子中的动静,竟然渐渐消失了。
然而,他却丝毫不敢放松。
寇栾紧绷着身体,将自己的注意力,均匀地分散开来,放在屋子里的每个地方。
在视力受阻的情况下,这种行为对他的身心负担极大,但考虑到自己的安全问题,他必须这么做。
这一夜,漫长得更甚昨晚。
……
阿强睁眼的那一刻,迎接他的只有纯粹的黑暗。
他慌忙地坐起身,因为他的动作,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向他反馈着剧烈的酸痛感。
“嘶——”
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哪怕是之前为了揽活,和人干了伤筋动骨的一架,在事后都没有这么难受。
他勉强适应着身体的状态,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手,探向四周,直到摸上一个坚硬的桌角,他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回到了住所。
阿强终于松了口气。
他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就是阿壮那模糊的背影。
看来,那小子终究还是没有丢下他,将陷入昏迷的他,一路背了回来,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还是兄弟靠谱啊。
他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道。
阿强打定了主意,等明早天一亮,他就带着阿壮,离开这里。
温柔乡再**,也不能把命都给销没了。
此刻,格外空虚乏力的身体,正清晰地向他传达着一个信号——
再多来几次……不,再多来一次,他估计就要归西了。
阿强一边在桌上摸索着,一边回忆着今天的经历,除去现在的不适,过程确实让他流连忘返。
虽然记不清具体的细节,但那些欢愉的感受,如同新鲜烙下的刺青,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皮肤之上。
“嘿嘿。”
他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音。
要不——
再多留一天?
就一天,应该不至于捞走他这条贱命。
犹豫间,他粗糙的指腹,终于碰到了一个圆滚滚的物体。
找到了!
他的心内一喜。
火折子的出现,让他愈发肯定,自己正处在昨夜居住的房间里,他吹亮火折子,借着顶部那点微光,顺利地找到了油灯。
阿强赶紧点燃了这盏灯。
室内陡然一亮。
还没等他看清屋子里的情况,屋外就响起了沉重的叩门声——
咚咚。
阿强顿时受到了惊吓。
还没来得及盖上的火折子,从他的手中滑落,恰好烫到了他**的手臂。
阿强吃痛地咧了咧嘴。
他赶紧按住那个不安分的火折子,将它潦草地盖好,放回了桌面上。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抿紧了嘴唇,企图用沉默,驱赶走门外敲击的人。
然而,面对无人响应的屋子,敲门声却愈演愈烈,大有一副不开门就敲到死的势头。
“是……是谁?”
阿强将自己缩到角落,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也许是因为恐惧,他出口的声音极低,阿强本以为,门外的人一定没能听到自己的问话。
谁知,回应却来得飞快。
“是我们呀。”
含着笑意的女声响起,语气却莫名古怪,像是拖拽着什么重物,让她的吐字有些费劲。
“你们……”竟然不止一个人,阿强扯过身边的被褥,紧紧地覆在自己的身上,“你们是谁?”
“官人真是绝情啊。”诡异的女声,再度幽幽地响起,“忘记我们今日的快乐了吗?”
……是她们?
阿强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松开攥紧的手,试探性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过来干嘛?”
“我们落了东西,想要找你取回。”
“东西?”阿强狐疑地打量了一遍全身,几秒后,他笃定地回复道,“我没拿你们的东西,你们赶紧走吧。”
“抱歉,方才是奴家说错了。”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不是我们落了东西,是你落了东西,我们是来归还的。”
“……我?”阿强愈发迷糊起来,“我没有丢东西,你们找错人了。”
“官人不仅绝情,记忆力也不好呢。”门外的声音,带上了点戏弄,“一块蓝色的汗巾,臭烘烘的,难不成,还会是奴家们的吗?”
语罢,门外响起了一连串的笑声。
动静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让阿强反射性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明明是和白天相似度极高的娇俏音色,听在此刻的阿强耳中,却无法让他生出一丝一毫的旖旎心思。
“我……我不要了!”他的牙齿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你们、你们赶紧走吧!”
话音刚落,门外的笑声,就突兀地消失了。
如同被粗暴掐断信号的广播,断得毫无征兆。
她们……走了?
阿强刚刚生出这个想法,比刚才强力数倍的敲门声,就响彻在了空旷的房间里。
“咚——咚——咚——”
无数只手重重地拍击在门板上,带来剧烈的震动,那扇粗制滥造的白门,立马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开门!开门!开门!”
像是为了配合凶戾的动作,女人的声音,也骤然暴躁了起来。
除了刚才和他对话的女人,其余的女人,也加入了逼迫的队列。
她们此起彼伏的嘶哑叫喊,像是一道道催命符,无情地拍打在阿强的脸上。
他死命地捂住耳朵,却依旧无法阻隔声音的传达。
“滚!”他的情绪几近崩溃,“快滚!我是绝对不会开门的!”
门外再度陷入了沉默。
刹那间,阿强的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诡异的幻觉。
……又消失了?
他不可置信地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
然而,几分钟前的剧变,还历历在目,阿强不敢彻底放松警惕。
他谨慎地等待了一段时间。
在这段冗长的时间里,没有人敲门,更没有人开口。
阿强终于舒了一口气。
假如刚才的遭遇,不是自己的幻觉,那这些女人,一定是被自己坚决的态度吓走了。
即使白天的他,在这些女人的身边,享受到了醉生梦死的极乐,他也绝不可能在深夜,给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开门。
尽管长夜漫漫,但现在的自己,明显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了。
更何况,她们很可能有别的企图。
不知为何,寇栾在迷雾里说过的那些话,突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对于那些危言耸听的措词,他一直抱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
如今,他却隐隐地产生了一丝理解。
油灯发出的昏黄光线,勉强照亮了整个房间,阿强一边回忆着寇栾说过的话语,一边随意地用视线掠过屋内。
在看到某样东西的时候,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顷刻间,他的目光塞满了恐惧。
顺着他的视线向前望,恰好能够抵达窗边。
事实上,虽然这里的每间房,都配有一扇窗户,但却无法被开启。
纯白色的四方窗框中,撑着一张纯白的薄膜,比纸片稍微坚韧一点,略带些回弹,不易被捅破。
由于颜色的过分统一,昨晚进入这里的时候,阿强差点遗漏了这个不显眼的地方,仅仅因为窗户的位置,恰好在门边,才被他不经意地捕捉到了。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在房间里,装上一扇打不开的窗户。
直到他看见眼前的景象——
窗户中央那片薄薄的白膜上,映着一张张扭曲的脸,将原本平整的白膜,撑得凹凸不平。
脸孔极力地向屋内探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扯破弹性达到极致的薄膜,一个接一个地滑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