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栾很清楚,池晟大概率是因为之前的争吵,所以心中不太爽快,此刻正在借机发泄。
然而,池晟脸上的神情,却莫名让人有些胆寒。
好像发掘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啊。
寇栾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过,他不喜欢随意给他人定性,因此,他决定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毕竟,人在着急上火的时候,大都是面目可憎的。
十五分钟就这么平淡又惊悚地过去了,列车再度开始了行驶。
众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提心吊胆。
还剩下最后一站,选项也只剩下最后一个,他们不必再纠结选什么。
然而,前两站的教训告诉他们,除了必须要选对,他们还有额外的任务,需要完成,否则依然小命不保。
“原地不动会是什么任务呢?”曾芸静思索道,“应该很简单吧。”
“谁知道?”寇栾伸了个懒腰,“比起这个,我们最好先围观一下,即将上演的好戏。”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众人愣了几秒,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语,远方突然响起了厚重的脚步声。
“乘务员又要进食了……”
曹贵如梦初醒般地喃喃道。
夏眠站中,玩家里只有张大妈,在上一节车厢遇害。
按理说,乘务员应该会从同一节车厢里,挑选出自己的“食物”。
果不其然,大腹便便的乘务员,慢悠悠地在这节车厢内,来回溜达了半天,最终选出了三个旅客带走。
如果说,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时,玩家还会忍不住地心生怜悯,在经历过旅客的残忍狩猎之后,众人已经彻底变得麻木。
一片死寂中,玩家站在两节车厢的交界处,凝视着乘务员将他的“食物”扛走。
“这一次为什么要选三个人?”曾芸静小声地发问道。
“车头那边还有位司机呢。”池晟下意识地回答了她。
话一出口,两个人就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他们又火速各自移开了目光,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就连不清楚内幕的曹贵,都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劲,他望了望这位,又望了望那位,不怕死地开口问道:“怎么?吵架了?”
曾芸静:“……”
池晟:“……”
“年轻人就是有劲儿啊。”曹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都快命悬一线了,还有心情闹别扭。”
闻言,曾芸静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池晟却涨红了脸,他一把揪住曹贵的衣领,将身高偏矮的中年男人,瞬间拽离了地面。
“你、你要干什么?”曹贵立马慌了神,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寇栾,“寇大哥,救我!”
曹贵脱口而出的话语,让池晟愈发心烦意乱了起来。
他一把将曹贵,甩在列车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别整天寇大哥寇大哥的喊,恶不恶心人啊?”
“够了!”曾芸静的秀眉微蹙,“多少岁的人了,还只会对着弱者撒气,你幼不幼稚啊?”
“我幼稚?”池晟怒极反笑道,“我再幼稚,也不会一边谈着恋爱,一边和别人纠缠不清!”
“你什么意思?”闻言,曾芸静的眉心,已经清晰地浮现出了一个“川”字,“指桑骂槐给谁听呢?巴不得别人都来看我们的笑话?”
“别人?有个屁的别人!”池晟猛地拔高了音量,“我看只有牵连到你的心上人,你才会舍得发这么大的火!”
“你……”
“都冷静一点。”
寇栾直接站到了两个人的中间,他的音量不大,神色却极为严肃。
池晟本来心中就有火,此刻看见寇栾,又插到了两人之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捏紧了拳头,正想朝着这张恼人的面庞,狠狠地招呼上一拳,就蓦地对上了寇栾身后那张含着笑意的脸。
是狡黎。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于是,那种熟悉的异样感,再度遍布了全身,比起前两次,这一次明显强烈了不少。
就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囚犯,被人大力地掼在了冰冷的刑具上,让他瞬间清醒得一激灵。
池晟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握紧的手,却依旧被视觉敏锐的寇栾捕捉到了。
“怎么,想打架?”寇栾似笑非笑地问道。
“没……没有……”顶着那抹刺骨的注视感,池晟急忙连声否认道。
只可惜,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再次被寇栾打断了。
“想打架的话,随时奉陪。”寇栾一个利落的转身,“跟我来。”
他撂下的这句话,跟学生时代的“放学别走”,差不多是同一个性质,充满了男人间的挑衅。
池晟本来就暴躁易怒,经过寇栾的刻意激发之后,他不假思索地就跟了上去。
见状,曾芸静本想立即进行阻拦,一只手却横在了她的身前。
她疑惑地抬眼望去——
狡黎?
对上了男人的目光之后,曾芸静忽然明白过来,她硬生生地止住了去势,眼含忧虑地看向俩人离开的方向。
但愿一切顺利……
她默默地在心底祈祷道。
寇栾带着气鼓鼓的池晟,一路去往了这节车厢中,他们最熟悉的地点——
末尾。
最后两个隔间里,那些堆积如山的旅客,早在列车重新启动之后,就第一时间苏醒了过来。
他们默默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就连皮肤上因为重击浮现的淤青,都在瞬间消失不见。
寇栾边走边悄悄地观察着这些行为举止恢复了正常的旅客。
虽然他们的伤口,都无一例外地恢复了原状,但是不知道他们,是否留下了被玩家暴揍的不美好回忆。
仅仅凭借那些旅客此时此刻的神态,寇栾压根儿看不出任何端倪。
……算了。
他收回隐秘的视线,不打算再继续浪费精力。
很快,他们就到达了末尾处那两个重新变得空荡的隔间旁边。
寇栾闪身进入了最后一个隔间,还冲着隔间外的池晟,招了招手。
见状,池晟却傻傻地愣在了原地。
他本以为他们是来干架的,然而,隔间内如此狭窄,他们怎么伸展得开?
池晟疑惑地进了隔间,怒火因为疑惑,已经消散了大半。
寇栾坐在下铺的床面上,姿态闲适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傻站着干嘛?坐下啊!”
说着,寇栾努了努下巴,示意池晟坐到他的对面。
闻言,池晟又呆呆地坐了下来。
然而,说完那句话之后,寇栾似乎就失去了交谈的**,他偏过头,将视线投向窗外,兴致勃勃地观赏起了平平无奇的风景。
大约过了一分钟,池晟就忍耐不住了。
“不打架吗?”他开口问道。
听到池晟的问题,寇栾轻笑一声,重新看向了对方:“你就只有这一个问题想问吗?”
“……啊?”
池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下一秒,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和小静究竟是什么关系?”生怕寇栾反悔,池晟一鼓作气地问道,语速飞快。
“朋友。”
最起码现在是。
寇栾的脸上,写满了坦然。
“可是——”
池晟的脸上,却写满了狐疑。
“不论之前的芸静,对我怀有怎样的情感,在知晓了我的性向之后,我们之间,就绝无任何暧昧的可能了。”
“……啊?”
池晟再次傻眼了。
“没错。”寇栾神秘一笑——
“我是Gay。”
他想得很清楚。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撒下,就会在心里,迅速地生根发芽。
无论当事人怎么解释,都无法消弭那股逐渐蔓延开来的不信任感。
即使当事人在未来,各自有了新的恋情,池晟也可以怀疑,他们依然在暗度陈仓,甚至各自步入婚姻殿堂之后,也可以臆想他们婚内出轨的情景。
总之,类似今天的争吵和对峙,会无穷无尽地持续下去,直到关系彻底破裂。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颗怀疑的种子,掐灭在萌芽的阶段。
然而,池晟的性格,明显属于不易被说服的类型。
只要他认定了某件事,在缺乏绝对证据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偏执地坚持己见。
倘若寇栾能够拿出绝对性的证据,或许可以消除池晟和曾芸静之间的矛盾,而问题就在于,他拿不出任何证据。
自由心证的事情,他哪里给得出所谓的凭证?
至于实话实说,就更加不可取了。
毕竟,就连曾芸静那么温柔的性子,都没有向池晟坦白,她和寇栾曾经的恋人关系。
假如寇栾选择在此时此刻,一股脑地将这些过去说出来,不啻于火上浇油。
估计就连曾芸静都要怀疑起他的行事动机了。
因此,又一条路被切断,留给寇栾的选项,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撒谎。
当然,即便是撒谎,也需要一定的技巧。
寇栾可以撒谎,说他一直都有对象,这样做看似合情合理,但就像他之前推理的那样,这种谎言不足以打破池晟的全部怀疑。
对方完全可以反驳,曾芸静一直对寇栾怀着单相思,而他自己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替代品。
只有从源头杜绝了寇栾和曾芸静产生任何关系的可能,池晟才会完全地信任曾芸静。
而适龄男女之间,滋生爱意的概率为零的情况,有且只有一种——
一方的性向不直。
曾芸静正在和池晟谈恋爱,更何况,寇栾之所以会找池晟单独进行交流,就是为了修补池晟和曾芸静的关系。
那么,这个性向不直的人,自然不能落在曾芸静的身上。
于是,寇栾只能用无比冷静的神情,说出了刚刚那句堪称“惊世骇俗”的话语——
我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