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黑夜即将降临,人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越是人多的时候,信息素的味道越浓烈。门外一群alpha,迟骍禾憋着气,感慨幸亏自己还没成年。
但他也不舒服,边检查着自己的空间里那对夫妻的进展,边思索着如何说服喻顷梦自己有隐身睡觉的习惯。
他的空间里有温暖舒适的小床,比睡在地上强不知道多少。
重要的是,安全啊。
迟骍禾年纪虽然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喻顷梦似乎是狐疑了一秒,但并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迟骍禾知道他在费解什么,毕竟隐身又不代表他这个人从这一刻开始就消失了,从喻顷梦的视角来说,对保持所谓的安全效果微乎其微。
不过哪怕在他眼里是无用功,他也仍旧尊重了迟骍禾的选择,这让迟骍禾放宽了心。
现实中他暂时无忧,空间里的情况也在慢慢好起来。
一个下午过去,葛婶还是一动不动。
葛叔默不作声地用纸箱子扑了一块地,将睡袋放了上去,又在旁边移植好了蔬菜。
小小一片土地,这会儿却有了家的样子。如果再有两只鸡和一个茅草屋,就像是普通的农耕生活。
提供光源的“太阳”已经落山,空间里自然没有外太空,星球之类的概念,起码迟骍禾能看到的东西几乎都是由他掌控的,也是因此气候宜人,
忙碌结束,他以为自己和妻子又要这样互不讲话地度过一天,却见女人从他手里接过了铲子:“我来吧,或许挖个水井能让日子好过些。”
葛叔叹气。
在迟骍禾把他们挪进来的时候,葛叔手里还拿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所以也被带了进来。
照片上三人笑得都很灿烂,尤其是女儿葛汶,让人能想象到她生前曾是多么活泼开朗的孩子。
这是慰藉,却也让人更容易沉溺于过去。
但葛婶看了一下午,却像是想通了很多。
“汶汶刚感染那会儿和咱们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她让我们好好活下去,说等这天灾过去了,她会换种方式来看我们的……”她哽着道:“你说现在是不是她也在保佑我们?”
葛叔本来还硬撑着呢,听她这么一说,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可不是么……”
女儿眼睛一点点变红,最后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怎么叫也不出来。
隔着那扇门,她说:“活下去吧,爸爸妈妈。”替我看看未来的世界吧。
心里好像有什么久久不能放下。
不如就带着怀念,走得更远一些吧。
两夫妻没有细聊这个话题,像是随口一提似的,转头又干起了自己的活。
但效率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最后那个坑没挖出来井,但他们坐在一起,久违地吃了一顿不用心惊胆战的饭。
葛叔生的火,用的是多出来纸板。
空间里温度适宜,他们暂时也没什么缺的东西,所以这样也方便。
葛婶拿着“天赐”的锅铲炒了一道小菜。她家末日来临前冰箱里也囤了点吃的,但是后来不久就停电了。没有电,肉类腐烂得很快,本着别浪费的想法加了不少调料顿顿吃得浓油赤酱。
现在生活虽说原始了不少,但倒也没有了那种顾虑,这一顿小草炒的清汤寡水,唯有两条小鱼在上面飘着。
迟骍禾看着,莫名觉得没有喻顷梦做得好吃。
甩甩脑袋,他把这个想法抖了出去,不再盯着空间。
刚刚见了那样的一幕,他的情绪也激动了一瞬,倒是没有共情到哭出声来,但是眼睛也红了一圈。
房间里的喻顷梦拿着他那台老式的手机正在研究,通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载下来的卫星地图进行研究。
迟骍禾深吸了口气,却闻到了极重的信息素味道,他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涨红了脸。
这环境确实不适合他呆。
迟骍禾难得地觉得第二性别真的是个超级麻烦的事儿。
“明天我们要出门吗?”想了想,他问。
“嗯。”喻顷梦应道。
“我也一起吧?”迟骍禾又确定了一下,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眶也红红的,鼻音有些重。好在Alpha大多也有控制,彼此之间更有压制,所以现在热闹的时候味道冲了些,等等也就好了。
喻顷梦手上一停,他微微偏头朝向门的方向。
门外不知道是谁直接撞了上来,发出“砰”得一声响。
紧接着是不着调地道歉:“一不小心撞着喻哥的房门,不过喻哥大人有大量,我想也不会生气吧。”
这句话引来外面一阵笑。
喻顷梦不太合群,迟骍禾也看出来了。他对那些人不说有多少不屑,却实实在在是没放在眼里的,那是种淡漠的倨傲,不声不响,却将他的威慑力诠释得清清楚楚。
所以迟骍禾也有些意外,居然真有人敢挑衅他。
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听到了迟骍禾的问题一般,紧接着他就得到了答案。
外面的人嚣张跋扈,捧他臭脚的人也不少。
一个谄媚的声音喊道:“朱少爷有什么好道歉的,这里可是您家的地盘啊,他借住在此有什么好闹得?”
朱少爷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声音大到隔着一面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姓朱,原来是那位商人的儿子。
迟骍禾心想。
但也真够蠢的,现在可是人心最经不起折磨的时候,他却直接认下了这把其余所有人都打成“寄人篱下”标签的话,是真是不怕未来被人记恨啊。
不过,似乎也不需要未来。
他嚣张的气焰还没完全燃起来,眼前的门就打开了。
喻顷梦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喧闹的人群。
门一开,微弱的阻挡也没了。
一股淡淡的酒味散开,把其他味道都压了下去,周围的alpha表情都不好了起来。在末日来临之前,alpha之间也有严格的阶级划分,这也就导致了有些人注定有压制性的统治力。
迟骍禾恍惚了瞬间,觉得倒也没有刚刚那么冲,反倒叫他脸上有些烧得慌。
压下种种心情,他从沙发边上探头,看清了那朱少爷的样子。
朱少爷长得细皮嫩肉,不用问就知道是养尊处优到大的。
他不算好看,但也不算丑,一张脸平平无奇没有记忆点,是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类型,甚至还不如小胡子给人带来的印象。
见人出来了,朱少爷瞬间噤声——他爹说过,让他不要招惹喻顷梦的,要不是听说这人带了一大堆物资和一个貌美的omega回来,他也不至于这么阴阳怪气。
但他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话赶话上来了,这会儿怂了岂不是很丢人?
他架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身后痞子打扮的人正是迟骍禾刚到时调戏他的,这一眼看去,理由倒也明了了。
“你干什么?”朱少爷想了想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于是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我又不是没道歉!”
这又怂又凶的话叫迟骍禾忍不住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打破了窒息的安静,朱少爷立刻看了过来。
这一眼,叫他红了脸,是羞也是恼。
少年眼含笑意,比从窗户缝里透进来的月光还耀眼些。
“你笑什么!”朱少爷一下子都忘了喻顷梦的存在,他吞了下口水,自从末日开始和他的小女朋友走散以来,他可是好久都没见到这么惹人怜爱的家伙了,真叫人……
垂涎的眼神还没持续多久,他便感觉到膝盖一疼,紧接着直接以一个极其滑稽的姿势跪倒在了地上,给喻顷梦磕了个头。
迟骍禾又想笑了。
但他这回憋住了,因为喻顷梦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装鹌鹑,一声不吭。
早猜到会闹成这样的小胡子在不远处猛灌了一口这次带回来的酒,随后磨磨蹭蹭走上来,舔着脸道:“喻哥,别气了。朱少爷也是无心的,何必让人家这么下不来台?”
说罢,他又讨好地将朱少爷拉了起来:“少爷您跟他较劲儿什么,喻哥和嫂子累了一天刚回来,您给他们点空间呗。”
饶是迟骍禾早见过小胡子的嘴脸,这会儿也对他的行为感觉意外。
两面打圆场,无非是给朱少爷个台阶下,顺带讨好一下那位未曾露面的商人罢了。雪中送炭这一回,或许不一定能在喻顷梦这里留下多少负面印象,但一定能在朱少爷那儿唱个白脸。
朱少爷被他搀扶了起来,对着喻顷梦干瞪眼。
“无心?”喻顷梦嗤了声,算是回应了小胡子的话。仅仅两个字,却叫人听出了无尽的鄙夷来。
朱少爷的玻璃心“啪啪”得碎了一地,几乎是口不择言:“你不怕我爸把你赶出去吗?”
喻顷梦难得对他多说了几个字:“这话让你爸自己来说。”
话毕,他把门一关,外面彻底安静了。
他收了自己身上的信息素,迟骍禾发觉外面的味道也随着坠入冰窖一般的窒息而微弱了许多。
“辛苦了。”迟骍禾这会儿看他,像个凯旋归来的战士一样。
虽说不知道喻顷梦觉醒的异能到底是什么,但从外面的人忌惮的样子来看,他绝对不只有目前表现出来的物理战斗力和对兵器的熟练运用这两点优势。
喻顷梦没立刻答复,他从食品架上拿了个橘子扒开,将果肉放进小碟子里,将橘子皮递给了他。
“去去味儿。”他道。
迟骍禾接过橘子皮,那铺面而来的清香将刚刚带来的难受一扫而空。
他也知道这玩意儿在末日是多珍贵的东西,果肉放在沙发上,也是他伸手就能碰到的,这些喻顷梦似乎都不介意他碰,对他好得过分了些。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自己承不了这么大的恩情,也有些想不通。
喻顷梦绝不是什么善人,可却偏偏救了他,而且一直帮他。
莫非说……
迟骍禾有点后悔曾说过自己成年了这件事,就算是成年了,也才刚十八,对方不会这么禽兽的叭?
他小心翼翼地去看喻顷梦,恰巧也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理智和冲动一番拉锯,他看着对方眼中反射出的自己,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帮我啊?”
喻顷梦拿起了一瓣橘子。
迟骍禾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却再次出声,边吃边答得漫不经心:“我们曾经见过。”
“嗯?”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迟骍禾讶异地问:“在哪儿?”
他翻遍记忆,也没找出对方的影子。
按道理来说,如果两人曾有哪怕只是一面之缘,以对方的存在感他也很难忘记。
“自己想。”喻顷梦没有再给出任何提示,看起来倒像是心情很好。
他继续一瓣一瓣地吃着橘子,这小小的水果确实很管用,香气四溢,盖过了所有不愉快的味道。
迟骍禾瘪嘴。
他此刻恨不得自己有超忆症,可以记住过往的每个细节。
难道说是在小时候?
他坐在原地还是暂时放弃了深挖,悄咪咪过去也拿了一瓣橘子吃。
小鱼:给老婆吃点水果长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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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砚存稿日记:
今天吃了回锅肉和盐焗鸡,yummmy!什么时候我崽也能吃上呀!
一瓶营养液现场为星河崽助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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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橘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