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和这里根本没有区别!我们不都是像机器一样干脏活累活,为了什么?”赵芸芸的情绪爆发了:“我以为这里是天堂,我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摆脱命运,实际上呢?我还不是天天要和几颗种子作斗争?就连房子都是漏风的!”
她越说越委屈:“我之前在工厂里还有正儿八经的床呢,虽然是硬钢板的,但也比这个原始社会强吧……”
赵芸芸在被抓去工厂之前,也曾经有着何其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她和所有刚出社会的学生一样,幻想着自己可以在大城市有个家,直到工厂的诈骗消息骗走了她全部身家,让她沦为了最低等的黑工。
她的梦想破灭了,是满天星给了她重新幻想的机会。她以为自己带着大家走向了新的救赎,却没想到迎接她的依旧不是能给她大展宏图的机会,而是更多的柴米油盐。
甚至,她干农活不如老张,管理和远瞻性不如黎姐,就连洗衣做饭也比不上其他人。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骄傲再次碎了一地,她又开始幻想自己对满天星来说是特殊的。
但显然也不是,那她又是什么呢?
她本来可以忍受成为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可现在她却好像是唯一一个融入不进来的,因为她曾经的骄傲和自尊心又一次找上了她,让她肯定了一件事:现在的生活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明白,比之前的生活要好,已经是值的感恩的事情了。
她更不知道,如今她瞧不上的日子,是外面多少亡命人求都求不来的。
她只觉得这不够好,她还要更好,更好一些。
黎姐这回忍不了了,她打断了她,严肃地问:“赵芸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在工厂里你能往外乱跑吗?你能直着腰走路吗?你能像现在这样每天游手好闲还不被惩罚吗?”
赵芸芸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姐:“您怎么看不懂呢?如果我们都不干活,不就被饿死了吗?”
“你才是看不懂的吧。”黎姐气得发抖:“原来你也知道是其他人替你做了活你才能吃饱饭,有地方睡!”
赵芸芸被提到这个事儿,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她低头喃喃了一句,但很快又恢复了理直气壮的样子:“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黎姐问:“那你想怎么样?”
赵芸芸握紧拳头:“黎姐,你是被洗脑了!我想要的是真正的自由,不是在这里的生活!如果满天星真能听到,他也会尊重我的意愿,让我回家!他凭什么不提前告知我这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就把我带进来,早知如此我就不会答应!”
“你就没有想过外面真有丧尸呢?”黎姐咬牙问道:“那么多人一次次告诉你你都不信,当时难道不是你许愿要进来的吗?不是你哭着都想要脱困的吗!”
赵芸芸大声道:“那也让我自己看到再做选择!而且,就算真是那样,岂不是也说明了满天星是真的偏心?凭什么那俩夫妻就可以得到那么多东西,要什么有什么,我们就不可以?”
黎姐是一个多的字也说不出来了,倒是老张挠挠头道:“妹子,你这么想不对啊。”
赵芸芸转过头来,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上是怎么样的面露凶光,把老张都吓了一大跳:“哪里不对?”
老张被她吓住,他从来没有见过赵芸芸这样:“人家给咱们什么,给别人什么,是人家的事儿,跟咱们有啥好说的?人家给咱们就不错了。”
他说着,指了指鱼汤:“你怎么能把这儿和工厂做对比呢,那里也没有这香喷喷的鱼汤啊。”
赵芸芸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直接问:“那你难道不想回家吗?”
老张打了个磕巴。
他讷讷地道:“我想啊。”
他甚至不敢太多思考,万一外面真的是末日怎么办?他的妹妹,他的家里人呢?
大家,还活着吗?
“那你还说!”赵芸芸厉声道。
老张被她吼得一个机灵,嗫嚅着道:“可是,可是满天星为什么要帮我们啊?他没理由的呀。”
赵芸芸一愣。
老张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道:“他是好人,他本来可以一辈子让我们待在那个地方的,但他把我们救出来了,也得到我们的准许了。”
说着,他回忆起了什么一样,坚定地道:“你不要这么说,万一他不高兴了把我们丢回去怎么办?咱们现在干的活只是为了自己过得好点嘛,又没人拿枪指着咱们要做呀,就像之前那样。”
“难道我们就要这么寄人篱下吗?”赵芸芸仍然生气,但压低了点声音。
吵归吵闹归闹,她还真不想回到地下室去。
老张搓了搓衣角,他嘴笨,别的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勉强理解了一下“寄人篱下”的意思后,他道:“这怎么算呢……”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为赵芸芸的脑回路,更说不出这里有的是希望啊。
现在他们确实住着泥房子,干的也是农田里的事儿,但是等发展起来之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满天星从没亏待过他们呀。
黎姐安静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争论了一会儿,拍了拍桌子道:“好了,别吵了。”
她与赵芸芸对视,已经平息了怒火:“如果你真要走,做好了决定,就去试吧。”
老张一听有点急:“黎姐……”
黎姐只是扫了他一眼,又看向赵芸芸:“但你要知道,如果你真的出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赵芸芸刚升起得以为自己说服了对方的畅快感,被她这样一句话又浇灭了。
她莫名感到一身凉意。刚刚说话时她字里行间需要选择权,就差把她在书本上学到的那些大道理也搬出来说服人。但她自己却没察觉到,她似乎理直气壮地默认了满天星会在她碰壁后给她回来的资格。
她要自己选择,但她也要没有后果。
被黎姐冰冷的视线盯着,赵芸芸心里再次憋闷起来,一边说着“我又未必能出的去”,一边离开了。
老张还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在他看来赵芸芸执意要出去很大可能就是找死,忍不住继续劝道:“芸芸,你别生气啊。”
黎姐却拉住了他想要追出去的动作:“让她去吧。”
老张又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连连叹气,最后作罢。
他们不知道的是,迟骍禾把这一切都收入了眼底。
原本干劲满满的他此刻只觉得心里一阵凉意,本来听到老张的建议他还挺振奋的,如今却有种说不出的怒气在胸中积压。
他一直知道赵芸芸不太能适应空间,现实和幻想给了她落差感,有一些怨言也很正常。所以在对方偷懒不干活,甚至拿着不切实际的愿望说与他听的时候,他都觉得对方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可如今,葛叔葛婶好言好语招待了她一下午,她心里却只有对满天星的不满。就好像她长这么大到今天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他而起一样。
迟骍禾试图告诉自己,站在她的角度,有对外界的怀疑很正常,想要去见家人也很正常。
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今天赵芸芸的举措,他帮助他们虽然自己也会获利,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希望能带他们脱离苦海。他明明可以不这么做,但既然做了,他就希望不是为了给自己找气受的。
他之前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将他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所以尽可能地回避自己身上有“人性”的东西。
现在可能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下,迟骍禾就做了决定。
既然赵芸芸说什么也不爱留在空间里,他也不想强留。
不是想走吗?那就走吧。
这个夜晚风雨欲来。
迟骍禾的心情不佳,从来都是艳阳高照的空间里居然难得的是个阴天。有些地方甚至下起了小雨,迟骍禾也没心情去管,趴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他也只是个还有几天才成年的高中毕业生而已,为之努力的东西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说不沮丧是假的。他忽然觉得有些想末日之前的日子,那时候他无忧无虑,没有随时需要背负他人性命的压力。
赵芸芸游说了不少人,企图让他们和她一起许愿,让满天星放他们离开。
但是没有人能理解她奇怪的逻辑,工厂帮的人都是经历过大风浪的,怎么会不知道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大多数人觉得她疯了,零星几个人因为想家耐着性子劝了她,但是无济于事。
赵芸芸已经彻底钻进了牛角尖,哪里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放弃自己的坚持。
她不知道自己在往绝路上走,还总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所有人越是不能理解她,反倒让她越是激进。
黎姐冷眼旁观着她的行为,这天一大清晨就走到了迟骍禾平时投掷物资的地方。
她没什么好多说的,只希望有些白眼狼不要影响到自己。
满天星是谁,她不清楚,她也不需要清楚。
她只要知道她这几天过得很开心,不想失去这种开心就够了。
黎姐知道什么是自己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
地里的果实现在还没有多少成熟的,她不知道能拿出来什么表达自己的歉意。最后只是对着空气说:“我们很喜欢这里,真的。”
她平时不爱说话,但是争理时也没输给过谁,年轻时也被人说过伶牙俐齿,这会儿却觉得言语显得多么苍白。
说话间,她的眼泪居然涌了出来。
好多年了啊,好多年她没见到过这样的场景了。
白天大家在地里照顾着田,晚上在篝火旁唱歌看星星。大家会一起讨论还有什么能做的,如何利用手上的资源做更多的东西出来。
在这些半是幻想半是集思广益之中,照明,马路,各式各样的菜等都变得具象化,每个新鲜的改变也都会引起大家的一致的庆祝。
自己建的房子虽然不算牢固,但是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每个人走进去的时候都很满足。
自己养的鱼虽然单调,但是每天开发新的烹饪方式也很有趣。
他们身上的伤疤终于结痂了,也不用担心再被打,每一天早上起来都觉得身上充满了动力。
黎姐抹着泪,说不出来话。
早起农忙的人们看到她的样子,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个个眼眶湿润,最后直接哭做了一团。
他们结结巴巴地一个个说着自己对空间的喜爱时,迟骍禾也红肿着眼睛起来了。
昨晚他情绪短暂失控后,很快就恢复了。
他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行为而否定自己全盘的努力,这责任背后的满足感更是一直支撑他前进的动力。
迟骍禾当下写了一封信,直接送到了工厂帮面前。
他很平静地通知了他们,如果不想帮助满天星,那他可以放他们离开。但是人是怎么进来的,也会是怎么出去,什么也不能带走。同时这个选项是单向的,决定离开的人就没有资格再回来。
他破天荒的没有去聆听大家的需求,他知道其余人没有错,看到他们落泪心里也很受触动,但也知道自己有时候要狠下心来。
赵芸芸昨晚熬了个大夜,在这个时候才终于出来。
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不由得有些紧张,直到看到那张纸条时紧张才变成了狂喜。
但是狂喜过后,又是一阵慌张。
因为她说得那么狠,却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她只是想否定别人的选择是错误的而已。
成长的烦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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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砚存稿日记:
今天吃了三文鱼和鸡翅吧……应该是的,这章是几天前写的了,忘记了哭哭。
6个小时候更万字v章呀!大家来快来看呀!!v章评论都发红包哈,营养液多的话加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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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