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阮暄和百无聊赖地放下了酒杯。
这漠北的酒味道太烈,远不及许娘酿的竹酒清甜。
“让你不要去那处野区,你偏要去。”一猎户打扮的人搀扶着同伴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客栈。
这处客栈算是城中比较偏远的一处了,平日也只有出城狩猎的猎户或者进城采购些生活用品的百姓会来此歇脚。
这两人倒是引起了阮暄和的注意。
严谨点来说,是其中一个受伤的猎户引起了阮暄和的注意。
那人的一条腿上面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毒物,形成了一圈溃烂,略带着些黏稠的黑血顺着小腿缓缓流了下来,显得有些可怖。
“还不是想着那野区已经少有人去了,说不定能猎到多些猎物。”
这句话正是那个受伤的猎户说的,边回答身边的同伴,一边从身上的衣服上撕下些布条擦拭着流下来的血迹。
阮暄和提着没喝完的半壶酒顺势坐到了两人桌前:“大哥,你这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正在交谈的两人抬头看去。
见到是个年轻姑娘,两个猎户也没有多的防备:“这山上毒虫毒草多得是,估计是不小心粘上了什么吧。”
受伤的猎户似乎不太在意腿上的伤口,常年打猎,谁还没被个毒虫咬伤过。
阮暄和附和地笑着:“我看你这伤口也挺严重的,还是要赶紧找个医师看看。”
“多谢小丫头提醒,家里对毒虫咬伤的药膏我还是有不少的,在这歇会回去敷上就行。”边说着话,猎户同伴就已经将对方的伤口缠上准备起身了。
视线注意到了两人的鞋,阮暄和起身阻止:“两位大哥,你们这鞋底上粘的是些什么粉末啊?”
“粉末?”说到这猎户才低头看去,鞋子上不知道是在哪里踩到的翠色粉末,像是青苔,混合着泥土不是很显眼:“许是在野区踩到的吧,森林里到处是植物,回去洗干净就好了。”
猎户受着伤,没想要多和阮暄和说什么,已经准备起身离开。
看着地上残留的泥土痕迹,阮暄和沉吟半晌后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两人:“我这里有一瓶药,对这种毒虫咬伤有奇效,大哥要不拿回去用吧。”
“不用了丫头,我家里也有的。”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药瓶,猎户摇头拒绝。
瞥了一眼那猎户脚上被绷带缠住的伤口,阮暄和突然皎洁一笑:“大哥有所不知,这药可是我从关施琳关医师那里要来的,效果好着呢。”
“当真是关医师的?!”猎户听到了关施琳的名字,突然转变了主意,连忙将药瓶拿在了手里。
当然是假的……
阮暄和心下腹诽。
不过这药是白丁在出发漠北之前塞给她的,药效自然有保障。
毕竟也算是一代医毒了。
看到猎户的反应,阮暄和也松了口气,自己刚来漠北,自然也是不太清楚关施琳在这城中的口碑的,但是今日进入客栈时,那几个熟客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想来关施琳在此处的口碑应该是不差的。
见到对方收下,阮暄和也继续开口询问:“还想问下大哥,你们去的这个野区,是在哪里啊?”
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阮暄和的打扮,也不像是个猎户,为何会询问野区在哪儿?
不过看在对方给了自己关医师的药粉的份上,还是友好指路了。
得到具体位置,阮暄和道了声多谢,便脚步不停离开了客栈,朝野区的位置前去。
【城郊——野区】
咔嚓——咔嚓——
枯木在地上被踩得发出脆生生的响声,偶尔似乎还会听到什么东西在丛林中窜动时发出的稀稀索索的声音。
这处野区应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之前被猎户们清出来的小路也已经重新被植物侵占。
随手将挡住视线的树枝撇掉,阮暄和的视线在这森林里环视了一圈。
周围树木高耸加上本就快到日落,森林里的光线开始渐渐变暗了不少。
“这猎户说的地方到底在哪儿呢?”
阮暄和自言自语,丛林的植被长得都差不多,虽然从猎户口中打探到了具体位置,但是却找不到。
无奈叹了口气,这渐渐暗下去的天气,阮暄和还是决定先回去再说。
嘶嘶嘶——
细小的声音从身后的树杈上传来,还没等阮暄和反应过来。一条红黑相间的小蛇就朝她飞扑而来。
条件反射的阮暄和提起内力准备闪到一边。
丹田处的内力只凝聚了一瞬,忽而间就散开来,毫无波澜。
胸腔处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惹得阮暄和捂住胸口。
不过好在反应还算快,腰间的云腴剑在顷刻间出手。
啪嗒一下,朝她袭来的小蛇就已经被劈成两段掉落在地上。
而蛇头还在僵硬地扭着。
“咳咳咳——”扶住一旁的树干,阮暄和稳住身子大口呼吸了几瞬才压住了胸口的疼痛。
云腴剑尖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地上没了声息的小蛇。
“就算这样都有些费力了……”
自顾自说了一句话,阮暄和重新将云腴剑收好,准备离开。
呼呼——
森林似乎起风了……
呼——
又是一阵风吹过,身后散落的头发被风吹到身前,如墨色的发丝上点缀上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翠绿。
看到这里,阮暄和眼神一亮。
找到了!
不敢在原地逗留,趁着这风还在,阮暄和朝着逆风处走去。
砰一下,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看去,是一个扑兽夹,此刻锋利似齿的夹口闭合着显然是是已经用过了。
视线顺着看去,便找到了那翠绿的源头。
是一株粗壮的大树。
树干上不规则地攀附着些不知名的绿色粉末,随手捡了个树枝,在树干上戳了戳,那粉末就簌簌落下,露出了下面的树皮。
这林中树木繁多,这树立在这里倒是也不显眼。
阮暄和歪头,这绿色的似青苔般的粉末,似乎……
无毒。
这是阮暄和研究半天后得出的结论。
今日那两名猎户的脚上都沾染了这无名粉末,但是两人并未中毒,若真是如曲牧一般,他们二人怕是也不可能回到城中客栈歇脚了。
可若不是这些粉末让曲牧中毒,那究竟是为何的呢?
思索间,阮暄和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树干,思绪飘远,竟没有发现周围场景的转变。
啪嗒一声。
似机关般落定的声音显然不属于森林,阮暄和思绪回笼。
暗自懊恼自己如今竟然连外界变化都无法察觉。
再抬头间,巨大的木柱不知道从何处而来,正朝着自己撞来。
“真是避阱入坑。”
阮暄和无奈,摸了下自己的丹田处,心下一横。
掌间运起内力,脚步一撤。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巨大的木头柱子行动极快,纯靠肢体闪避怕是来不及的。
借着它袭来的惯性身体一歪,顺势朝一旁空地滚去。
虽然是躲了过去,不过这躲的并不算完美,巨大的惯性让阮暄和在地上翻滚,眼看就要刹不住了。
“暄和!”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阮暄和心底喊了句。
楼以明?
砰地一下,撞进了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
抑制不住喉间的腥甜,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木柱朝前袭去,只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回荡在森林上空。
沈星宇已经将木柱劈成两半。
这次危机算是不太完美地化解了。
阮暄和被楼以明揽着坐直身子,看着赶来的沈星宇有气无力地打趣着:“星宇还有这么好的劈柴功夫呢”
看着嘴角还挂着血迹的阮暄和,沈星宇没好气,但是也没出声回怼。
手腕被关施琳搭住打断了阮暄和正预开口的话:“我看暄和方才招式应是会武,怎么脉象却如此……”
“我没事,一时没站稳而已。”阮暄和抽回自己的手,打断了关施琳的话。
拍了拍抱着自己的楼以明,示意对方松手。
关施琳抬眼看了看一语不发的楼以明:“这里似乎是被触动了什么机关,星宇我们先去看看吧。”
沈星宇点头,看了一眼阮暄和,跟着关施琳朝前走去。
两人走远,阮暄和转头准备开口,刚张了张嘴,就被楼以明一把抱住。
“楼……”准备说些什么,感受到对方颤抖的胸腔,最终没有说话。
转而无声地拍打着他有些发抖的背。
良久,阮暄和觉得脖子一直仰着有点酸了:“我没事了,你要不先松开。”
“以后,你能不能就靠我一次……”
楼以明声音很轻。
不过突然地这句话让阮暄和摸不着头脑。
“什么?”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楼以明抿唇,将面前的人拉过对视着。
断崖上的事情,我不想经历第二遍……
茶色的瞳孔盯着她转了又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将阮暄和头上的杂草摘了摘,楼以明牵起她的手:“没什么,走吧。”
森林间高低树木交错,盘根错节。
枝杈交互,才抵住了萧瑟风霜。
阮暄和任由楼以明拉着向前:“好啊,那以后,就劳烦楼公子保护了。”
楼以明脚步顿了顿,继而继续向前走着。
一声很轻的嗯,随着风消散在寂野的森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