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来一壶酒!”
人群往来不绝的锁春楼中,突然爆发出一道清冷女声。
砰——
司文依棠将配剑拍在桌上,对着不远处柜台的许娘高喊。
许娘笑着端了一壶酒放到司文依棠的桌子上:“您要的酒。”
也因此,视线看到了对方放在桌上的佩剑,剑鞘上正是海棠花的纹饰。
“赤阳宗……”
许娘轻声自言自语了一下,不由地打量起面前这位姑娘。
阮暄和等人昨日遇袭的事情还未过去,怎的今日就有赤阳宗的人找上门了。
这么想着,许娘就开口:“姑娘瞧着眼生,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锁春楼吧,不知道是否想点点儿什么菜式?”
司文依棠倒是坦荡,直接明说:“我找人。”
“找人?”许娘怔愣了一下,旋即礼貌地捂嘴轻笑,语气打趣:“姑娘莫不是来错了地方,找人去官府,来这酒楼作甚。”
最烦这种磨磨唧唧的场合,司文依棠腾得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去。
“哎姑娘,您若是想住店,还是先办个入住。”
没想到对方如此风风火火,许娘连忙上前准备拉人。
司文依棠脚下带着内力,很快就往二楼上去,没有理会身后的许娘。
二楼,小筑模样的建筑分割成一个个雅座,明显也是客人吃酒歇息的地方,司文依棠的视线扫了一圈,并未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于是径直朝三楼上去。
许娘趁着她停顿的时候,拉住了人:“姑娘要找谁,许娘代劳可好。”
此刻许娘也软了语气,要是被她这么闹下去,这酒楼生意不要做了。
“哼,能在这酒楼吃喝玩乐这么久,也真是会享受。”
司文依棠自顾自吐槽了一句,便甩开许娘,不由分说朝楼上走去。
远处的高嘉煜又是一个喷嚏——谁在说我!
砰的一声,司文依棠踹开一个房门,里面没人。
“哎呦这是做什么,姑娘若再如此,许娘我就要逐客了。”
看到司文依棠踢开的房间没人,许娘松了口气。
这姑娘莽得很,好言相劝看来是不行了。
许娘的声音正好被楼以明听到,下来的瞬间,看到了正准备踢开下一间房门的司文依棠。
身形如风,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拦在了司文依棠面前。
“司文姑娘。”楼以明伸手阻止了司文依棠的动作:“赤阳宗的规矩就是如此扰乱别人家的生意吗?”
这句话倒是很好地让司文依棠停了手,她抬头看去,发现这人眼熟。
“是你。”
这人,正是之前庙会上和高嘉煜一道的人。
看到对方认出自己,楼以明点头:“之前庙会打过照面,在下楼以明,不知姑娘今日来此作甚?”
“三皇子人在哪儿?”司文依棠直奔主题。
楼以明扬眉,看了眼对方手里的配剑。
今日这事情倒真是出乎意料了。
楼以明放下手,冲许娘说道:“许娘,辛苦去知会一声暄和与殿下。”
许娘应了一声,便提起裙摆匆匆上楼去了。
楼以明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司文姑娘初来乍到,就由楼某带路吧。”
【锁春楼八层——高嘉煜房间】
“哎呦~我的头。”
酒醒了的高嘉煜捂着自己被门框撞出来一个大包的后脑勺哀嚎不止。
邵云此刻正拿着阮暄和送过来的药给自家主子涂抹着:“殿下您先别动,属下给您上药。”
邵云一上手,高嘉煜就动,抹了半天药,愣是没涂上去一点,全蹭头发上了。
“我能不动吗,疼死我了。”
坐在桌前的阮暄和撑着脸:“我说殿下,您能别嚎了吗,爱护一下您宝贵的嗓子。”
高嘉煜瘪嘴:“你说,是不是你趁本殿下醉酒,偷袭我。”
阮暄和白了他一眼,抬手打掉了指着自己的手指:“要是我,断然不会下手这么轻。”
手指被打得有些痛,高嘉煜收了回来:“你们两个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来本殿下平日里对你们都太仁慈了,我……”
叩叩叩——
几人谈话间,敲门声响起。
高嘉誉又发号施令:“暄和,你去开门。”
“是是是,遵命我的殿下。”
阮暄和懒得和他斗嘴,借着桌子的力量起身将门打开。
见到是阮暄和开的门,许娘恭敬行礼:“主人,赤阳宗的司文依棠来了。”
“司文依棠?”
阮暄和与高嘉誉两人异口同声,眼底都带着狐疑。
“不应该啊,昨日她没赴约还派人要杀我,今日不会就自己认罪来了吧。”高嘉煜此时头都不疼了,有些警惕。
阮暄和开口:“人在哪儿?”
“楼下,楼公子应该带她上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楼以明已经带着人自云梯上来。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阮暄和,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
“司文姑娘今日来我这锁春楼目的为何?”阮暄和有些警惕,边说着就走到了高嘉煜身侧站定。
许娘适时侧身将两人请了进去,带好了房门。
司文依棠没有理会阮暄和,视线直直盯着坐在椅子上的高嘉煜。
一时间现场暗流涌动,楼以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阮暄和身边,熟悉的清香传来,一如之前庙会比肩时的皂荚香。
啪——
“司文依棠,给殿下请罪。”
突然司文依棠抱拳弯腰行礼,这模样打了现场几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
剑都快出鞘的邵云又默默收了回去。
现场四人互相环视,都没太搞懂这是闹得哪一出。
“咳咳。”此时唯一坐着的高嘉煜正色道:“司文姑娘这是作何?昨日本殿下险些丧命,就这一句轻飘飘的道歉?”
该说不说装腔作势的高嘉煜还是挺有几分威严的。
加上身后还有三个人撑腰,语气那可是足足的:“还是你们赤阳宗如此胆大妄为,行刺不成,还要上门要挟皇子?”
身侧的阮暄和汗颜,这气势足了,怎么说出来的话截然相反呢。
“我家殿下被你们赤阳宗如此轻慢侮辱,我等定当禀明陛下,天子脚下不是你们这些宗门放肆的地方。”
突然,身侧的楼以明开口,语气严肃间眸中的肃杀之气凌然。
气势比高嘉煜足,这狠话也放得比他狠啊。
高嘉誉默默点赞,感谢大哥!
面对这几张嘴“口诛笔伐”,对面的司文依棠显然有些蒙楞:“你们在说什么?”
见司文依棠的反应,阮暄和抬手在高嘉煜后脑勺上用力一按。
“嗷!”
一声痛呼响彻云霄。
高嘉煜抱着后脑勺,都疼出眼泪了,语气质问:“阮暄和,你干什么。”
邵云也是一惊,连忙上去查看高嘉誉的后脑勺。
“还不承认吗,我家殿下这后脑勺就是被刺客偷袭的。”阮暄和按住了还预备说话的高嘉誉,冲着似乎是在装糊涂的司文依棠开口。
罪魁祸首楼以明默默隐身。
我这不是喝醉了撞的吗?什么时候成了刺客打的了。
高嘉煜疑惑望向阮暄和,突然醒悟,立马配合:“啊对对对。就是!你们赤阳宗刺杀本殿下,证据确凿。”
“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司文依棠百口莫辩,奈何对面几人似乎铁证如山。
“既然如此,昨日你收下拜帖,为何没去?”高嘉煜质问。
“我不知道啊。”司文依棠气笑了:“这拜帖是今日狄忠长老才给我的。宗门事务繁忙他老人家忘记了,今日特地让我过来给殿下赔罪。”
看司文依棠这模样似乎不像是在说谎呢,但是高嘉煜还是不信:“如何证明?”
“昨日我一整天都在宗门,并未收到有人通知我拜帖之事,殿下不信,大可以去宗门里找师弟师妹们对质便是。”
“你怎么保证你没有和宗门之人互通有无。”高嘉煜拍桌:“刺杀皇子不是小事,你们计划失败,就找了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你以为本殿下会信吗?”
“信不信随你!”司文依棠脾气也上来了,掏出昨日的拜帖,唰的一下扔到了桌子上。
“这拜帖还给殿下。今日就当依棠没来。”冷哼一声:“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任凭殿下如何说,我也不会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的。”
这状况让阮暄和沉思,如果昨日之事真的是司文依棠所为,今日她也不会这么大胆就孤身一人来找高嘉煜了。
计划失败,为了防止高嘉煜去皇帝那边说些什么,怎么着想,找其他的办法灭口才更合理。
突然一股似茶香般的味道传来,阮暄和嗅了嗅:“什么味道?”
这里喜欢喝茶的,也只有高嘉煜了,阮暄和低头询问:“殿下,你喝茶了?”
“没有啊。”高嘉煜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桌子。
不过他也闻到了这股似有似无的茶香。
视线看到了桌子上被司文依棠扔过来的拜帖,味道好像是从这上面传来的。
他拿起拜帖展开,这拜帖还是昨日送出去的样子,并无任何变化啊。
不过随着他动作展开,那股似有似无的茶香更甚,高嘉煜靠近拜帖闻了闻。
拜帖上有一些肉眼难以分辨的颗粒物,伴随着高嘉煜靠近时的呼吸,悄然钻入。
在场几人显然还没注意到高嘉煜此处的异样,正和司文依棠对质着。
突然,一声细微的痛呼传来,砰的一下,高嘉煜手里的拜帖掉在地上。
邵云发现不对,连忙上前检查:“殿下,您怎么了?”
高嘉煜面色苍白,眉头也紧紧皱在了一起,视线有些模糊,他断断续续开口:“拜……拜帖有问题……”
阮暄和蹲下,刚准备捡起地上的拜帖,想到什么,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将拜帖包着重新放到了桌子上。
邵云见自家主子气息不稳,愤怒地看向司文依棠:“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下毒暗害我家殿下!”
“我……我没有啊。”现场的状况让司文依棠也慌了神:“我看看这拜帖。”
“离我家殿下远一点。”邵云红着眼睛,看着司文依棠有些谨慎。
楼以明上前握住高嘉煜的手探脉,神色复杂,快速抬手定住他周身经脉:“他中毒了。”
阮暄和拔下头上的一只银钗,在拜帖内页轻轻一点,瞬间银钗底部变黑。
“殿下!殿下!”邵云喊着,奈何对方已经无法回应了。
此刻高嘉煜已经快失去神智,靠在邵云身上呼吸微弱。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邵云情绪激动,说着就想上前将司文依棠抓住。
“好了邵云。”阮暄和制止:“扶殿下去床上躺着。”
眼睛通红地看了一眼呆站着的司文依棠,邵云最终照做,扶着高嘉煜去床上。
此事若真是司文依棠设计,她自己前来未免太假了一些。
阮暄和指了指桌上的拜帖:“司文姑娘,你看看这拜帖吧。”
此刻人命关天,司文依棠终于收敛了脾气,走到桌前端详拜帖。
“这是……”,她也闻到了淡淡的茶香,抬头看着面前二人:“漫淬之毒。”
漫淬,也唤慢淬。中毒之人前期只会感觉到剧痛难忍,过一段时间,这剧痛便会消失,但是毒性却不代表就消失了。
中毒中期,人的身体就会像被投身熔炉之中被烈火炙烤,煎熬无比。又会像被投入冰窖中,严寒难耐。
而中毒后期的症状,无人得知,因为大部分人在中期,就因为受不了这折磨,选择自戕。
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就像熬煮,慢慢淬炼煎熬,由此得名——慢淬。
后人口口相传,改唤漫淬。
阮暄和语气有些冷:“这拜帖,除你之外,还有谁接触过。”
司文依棠此刻心中冰凉:“狄忠。”
好一招借刀杀人,今日她来,狄忠就没有想让她回去。
狄忠……
阮暄和咬牙切齿这个名字,但是此刻不是被仇恨蒙蔽的时候,她询问:“赤阳宗可有解药?”
司文依棠摇头。
果然……
床上的高嘉煜突然清醒了过来,全身的剧痛让他在床上嘶吼翻滚。
闻声,几人连忙赶去查看。
阮暄和蹲在床前:“殿下,是漫淬之毒。”
“呵呵呵呵……”,舌尖似乎被高嘉煜咬破了,牙齿上沾着血色:“好一个漫淬,好一个二哥啊。”
看着如此痛苦的高嘉煜,司文依棠不忍:“也许我知道哪里有解药。”
阮暄和转头看她。
对方缓缓开口:“小陀城,东方夷。”
阮暄和起身,却被床上的高嘉煜拉住。
“暄……”刚准备开口,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殿下!”邵云脸色又是一白,连忙帮人擦着嘴角的血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阮暄和开口:“即使还有圈套,这小陀城我也非去不可了。”
起身,阮暄和来到司文依棠面前:“这锁春楼,司文姑娘怕是要多待上几天了。”
对方这次没有拒绝,默默点头。
又是一只手拉住了阮暄和,抬眼看去,是楼以明。
“我陪你去。”
这次,阮暄和没有拒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