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在这里住了数日,越发觉得这里的日子无聊至极。
说是要调查刘长老和风来密谋取代何愿操控整个武林帮的真相,还有他们来往之时提到的毒,但实际上风相作为这件事的第一关系人居然完全没有任何想要给祁越“洗白”的动作,惹得祁越三天两头地旁敲侧击提醒风相。
他就纳了闷了,风相当时和刘长老动刀动枪的搞得那么血雨腥风,现在居然能云淡风轻地留在云雀宗里每天整理古籍,按理来说风相应该是最想知道真相的那个才对,怎么这时候倒是无所谓上了。
而且。
祁越心想:既然你懒得调查,那也不能天天让我跟着你在云雀宗这种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吃素吧,现在我到哪儿去都有几个弟子跟着,搞得我好像是个犯人一样,云雀宗虽大,但我特么不是你的金丝雀啊。
好吧,说金丝雀确实有点儿夸张。
但就风相那张脸,放在现在的确是宇宙霸总级别的。
也就是这年龄可能有点偏年下了,祁越所在的小说平台多的是这样的吃香人设。
什么《魔尊狠狠爱》啦,《仙君要抱抱》啦......
话题歪了,正回去。
.
祁越叹了口气,提醒自己这是一本古风权谋小说。
不修真啊!
正当他快被自己的脑洞哄睡着的时候,房门便被两个弟子打开。
他在心底叫苦不迭,又不想暴露自己想出去玩的那点小心思,于是只得坐起来装成一副正经样:“什么事?”
白衣束发的弟子向他行了个礼:“祁公子,午时了,该喝药了。”
祁越:“我已经好全了。”
他看着那个叫出尘的弟子。
出尘直直地盯着他:“祁公子,该喝药了。”
“你能换句台词吗。”祁越扶额。
出尘将药碗端了过来:“请服药。”
还真改台词啊。
祁越:“我真的好了。”
似乎是怕出尘不相信,祁越干脆跳下床原地蹦跶了几下:“你看,能跑能跳吃嘛嘛香,就是你们这儿都是素食不见荤腥,不然我早胖了。”
出尘道:“是少宗主吩咐的,一日三顿都不许落,直到您的伤口结痂为止——公子,我们也是听吩咐办事。”
祁越一脸悲壮地拿过药碗:“知道了,我喝,行了吧。”
于是他几口喝完了苦到他感觉自己随时随地都能见太奶的中药,重重地把碗磕在出尘手中的药板上。
出尘转身离开,旁边跟着他一起来的弟子还挺好心地把门给关了。
祁越呼了口气,衣服一脱往后一仰,把自己摔在床上。
这些天以来,那些弟子就像定时刷新的NPC一样,一日三顿地端着药碗过来盯着他把药喝完,他感觉自己如同进了医院,护士按时按点监督他吃药,而且还是一人盯着、另一人确保他不搞小动作的双人协同管理模式。
唉......
.
他就这么闭着眼睛睡着了。
云雀宗在山腰上,气候清冷,一缕缕和风从窗边吹来。
他梦见了一些似乎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但梦终究只是梦,零碎的、光怪陆离的。
比如他梦见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孩儿踮着脚尖要他抱。
还梦见满地残骸之下挣扎着朝他伸手的少年。
梦里,他毫无留恋地走了,紧接着那刺眼的画面就变成了庄严的朝廷,勤政殿上跪下的文武百官,当他想抬头看清楚龙椅之上坐着的人是谁时,他却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萧条的街道上,只不过这一次是以死囚的身份。
囚车沉重地碾过地面,四周都是冰天雪地。
山匪劫了囚车。
押送囚车的朝廷命官死在那些人的刀下,他从囚车里滚了出来,被马和人踏着身子。
奄奄一息的时候。
他不顾一切地爬到街道正中间,然后朝一匹疾驰而来的骏马竭力挺身,要么被马踩死,要么被谁救下。
奔腾的骏马被人勒住脖子急停。
一人高大的人影站在他面前。
......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些不是他的记忆,却又如此真实。
他流下眼泪。
又感受到是谁在替他拭泪,微凉的手指擦过他的眼尾。
“义父,义父......”
谁在唤他呢。
.
他猛然睁开双眼。
一袭白衣,剑眉星目的少宗主就坐在自己身边。
妈耶,跟鬼一样,这要是半夜三更看见个穿白色长袍的玩意儿坐在自己床边,岂不是又得死一回——被吓死。
祁越脑子宕机了一下,然后从床上爬了起来:“你干嘛。”
风相僵在半空的手指蜷了蜷,然后不着痕迹地收回:“无事。”
“你怎么在这儿。”祁越说。
“此地是云雀宗。”风相道。
祁越尴尬地笑笑:“那你也不能随便进别人房间。”
“方才出尘来报,说你喝了药歇下了,”风相说,“我便来看看。”
祁越点点头:“你现在看完了?”
“嗯。”
祁越又说:“刚刚我......”
风相抬眸,眼神里的情绪晦暗不明:“你方才在梦中流泪。”
“我做了个梦,”祁越盘起腿,“我跟你说,可血腥了。”
风相颔首。
祁越看向他:“你不好奇我梦到了什么吗?”
“梦而已,”风相起身,正色道“此番前来,是找你有要事相商。”
祁越惊喜地从床上下来:“你准备搞那个姓刘的了?”
风相目光微动,落在他胸前:“嗯。”
“哎呀你别老嗯啊,给点情绪,”祁越一笑,揽住风相,“那咱们现在去牢里把他弄出来威逼利诱一下?”
风相没动静,只是站在原地,轻轻抬眼看着他。
祁越觉得那个眼神有点奇怪:“你看着我干什么,走啊。”
说完,他抬脚就要走:“你不走我走。”
风相喉结一滚,略微伸手攥住他手腕:“穿衣。”
祁越脚步一顿,垂眸一看。
自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胸前袒露一大片。
他立刻双手交叠挡住,警惕地看着风相,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对方之前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你刚才没看见什么吧?”
“你我皆是男子。”风相微微拧眉。
“那也不能随便看!”祁越说。
风相道:“你且去更衣吧。”
说着转过身,背对着祁越。
祁越斜他一眼,嘟囔一句,顺手抄起床边挂着的外衣。
“小兔崽子,”祁越暗骂道,“我还以为你一口一个义父多注重礼仪呢,不也一样是个禽兽。连老爹都敢看,这在你们古代是大不敬吧。”
他拿着衣服比划了一下。
糟糕。
会脱,不会穿啊。
该死的古人,衣服设计那么复杂干什么!
.
他用衣服挡住胸前,尴尬地侧过身,看着背对着他的风相。
他伸手戳了一下这家伙的背:“哎。”
风相终于转过身。
风相微微蹙额:“你......”
祁越尴尬道:“这衣服......怎么穿来着。”
风相沉默下去。
祁越解释说:“你们古代人衣服设计得太繁琐了,我们那个世界的衣服可没那么难弄,一套脖子就好了。谁跟你们似的,这边系带那边打结——”
他声音越来越弱,越描越黑。
风相叹了口气,从他手中拿过衣服:“我替你穿。”
.
祁越手中一空。
风相将衣衫展开平着挂在一旁的架子上,而后伸手轻轻拉住祁越身上那件已经散开了带子的里衣。
微凉的双手十指修长,在整理里衣的时候不经意间碰到了祁越脖子。
祁越不得不将视线别开,而余光却下意识看向风相的手。
那双手白皙却有力,线条分明漂亮,和漫画里一模一样,整理好胸前的布料后又游走到腰侧,提起两根系带打结。
祁越忽感腰身一紧:“风、风相......”
“怎么了?”风相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祁越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怕痒。”
风相悬在他腰侧的手放开了:“嗯。”
祁越耳根一热:我感觉我这个白捡来的儿子有点不太对劲。
下一秒,风相拿着那件绣着织锦祥云花样的外袍轻轻围在他肩上,五指捏着他手腕,引导他将手放进袖子里,又拉拉衣襟,最后将腰带穿过他的后腰,收紧。
祁越腿软了。
他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穿越前的性取向很正常。
但是......
风相正垂眸替他系腰带,浅蓝色的腰带在白色的衣衫上燃起一抹无名之火,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祁越只觉得风相呼出的气全都打在了自己耳侧。
他看着风相,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短到只要祁越低一下头,就能够吻到风相的眉梢。
风相的视线落在下方,没有与他直接接触,眉眼柔和,眼睫轻闪。
“可以了。”风相开口。
祁越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对方。
风相没对他设防,但也只是往后走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祁越双手垂在身侧。
刚才碰到了风相的胸膛。
手感好像还可以。
祁越在心底咆哮一声,只觉得自己这双手可以剁了。
.
他就这么站着,与风相两两相看。
祁越满脑子这是权谋小说,不是修真小说也不是纯爱小说。
而他沉默的样子落在风相眼里却成了另一番模样。
风相从未见过祁越穿白衣的样子,前些天让弟子拿了宗内的换洗衣服给人穿上时并不觉得有什么,而此时的祁越与过去那个着黑衣的俊朗之士模样重叠,仿佛改变了些许,却又并无何明显变化。
“义父。”风相眼底滑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情愫,微微攥了攥拳,嘴唇翕动,似乎有什么情感呼之欲出,却又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没有开口。
祁越看出来了。
不过他不敢确定。
于是他突然冲风相一笑,好哥俩般揽过风相的肩往外走:“不错啊我好大儿,还挺懂事的哈。衣服穿得不错,明天还叫你。”
风相抿抿唇,大概是被祁越提醒了。
眼前的祁越早就不是他从前的那个义父。
微风拂过。
风相淡然道:“注意言行。”
“噢。”祁越撒开手。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了一路,与其说是并肩,不如说是祁越这个外来之士跟着风相。
.
藏经阁。
风相脚步轻轻一顿。
祁越奇怪地看着他:“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何长老已在藏经阁内等候多时。”风相说。
“咱们不去审那个姓刘的了?”祁越问。
风相侧目。
祁越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
风相眼里的情绪一直是内敛的,而此时却带了一抹怀疑和恨意,祁越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他真的从那个眼神里读出了很浓的恨,还有......一丝丝的、被隐藏在仇恨之下的乞求、希冀和欲言又止的探寻。
“你、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祁越语气都不自信了。
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又是闹哪出?
.
风相叹息。
他淡然抿唇。
“刘长老之事稍后再议,”他说,“祁公子,进去吧。”
祁越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两名看守藏经阁的弟子便一左一右上来把他押了进去:“哎?不是,干什么啊!放开我!”
风相微微侧身看一眼天。
跟在后头进入藏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