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香甜得发腻的牛奶味截然不同,西柚酸涩清甜的味道瞬间席卷闻松鼻腔,清新明亮又元气满满,像极了江结夏本人。
闻松手下动作停了一瞬。
随着一侧主讲人的讲解,闻松修长的手指慢慢撕开隔断贴包装,一手搭在江结夏的手臂上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则轻抚上那截白皙的脖颈,慢慢朝着腺体的位置移动。
短短一瞬,江结夏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后颈处好似羽毛拂过,痒意直达心底。
在颈后的手指碰到腺体边缘时,江结夏整个人也绷到了极限,像是弓箭上蓄力拉满的弓弦,在断与不断的边缘疯狂徘徊,异样的感觉在闻松的手指触碰到腺体时达到了顶峰。
终于,腺体处被贴上了阻隔贴,阻隔贴隔绝了空气中的凉意也彻底隔绝了信息素的味道。
“好了。”
闻松放下手,朝一侧走了一步,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江结夏心底松了一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贴了个阻隔贴吗?一定是易感期的原因,他默默拽了拽自己的衣领,紧绷着的肌肉慢慢放松了下来。
主讲人似乎对二人的配合十分满意,“很好,两位同学的配合的十分完美。”
“隔断贴比起阻隔喷雾来说,阻隔效果更好,但是不易使用,同学们在使用时可根据自身情况自由选择……”
回到座位时,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后,江结夏耷拉着头,像是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冷水浇了个底儿朝天,彻底没了精神。
二人就这么保持着沉默直到长达两小时的生理讲堂结束,离开报告厅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校园银杏大道两侧的路灯亮了,昏黄的灯光给将黄未黄的银杏边缘渡上了一层暖晕,两人踩着银杏光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你……”
“干什么!”江结夏余光瞥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自己颈侧伸来,下意识偏了头,一脸警惕地看着闻松。
闻松指了指脖颈后那个粉嫩嫩的阻隔贴,“这个东西……你打算一直贴着吗?”
“怎么?小爷我乐意,不行吗?”
生理讲堂闷着的一肚子火现在终于有了宣泄口,易感期临近的生理反应更是加重了江结夏的烦躁,他突然冷声质问:“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
闻松:“没有。”
江结夏不信,“那你为什么每次都能精准地让我丢脸?”
“……”
闻松站定脚,认真道:“对不起。”
不知为何,一听到他道歉,江结夏心里愈发烦躁,他用力扯下贴在后颈的隔断贴,“你是复读机吗?只会说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
自从重逢以来,江结夏不知道第几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三个字了,而每听一次,心底的烦躁就增加一分。
放学后的校园是安静的,可夏夜是热闹的,枝头蝉鸣悠长,水池蛙声阵阵。
似乎是默认了江结夏的话一般,闻松敛下了眼没有说话,昏黄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整个人落寞而孤寂,像是与世隔绝的孤岛,冰冷而死寂。
一时间,蝉声蛙声填满了两人间的距离。
江结夏眉头动了动,看到灯光下的闻松心下一僵,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说的太重了……
他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有些别扭地催促着,“走快点,李叔还等着我们。”
“好。”
江结夏不是没想过和闻松好好谈谈,可是谈什么呢?当初是闻松亲口说出那些伤人的话,甚至不告而别,一走就是七年。
七年一来毫无音讯的一个人,现在突然出现,一句解释也没有。
“你不打算解释……”
“小夏!小松!这边!”
李叔从车里探出头来,朝两人挥手,恰好打断了江结夏的话。
“什么?”闻松没有急着朝车子走去,而是停下脚侧头询问。
江结夏扫了一眼远处的车子,他承认这两天自己的脾气是暴躁了一点,所以昨天闻松向他道歉时,他没有给他好脸色,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可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总觉得闻松变了,小时候的他虽然也是一个冰块脸,可还是会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而现在的闻松从里到外都像是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行为举止温和谦虚得让人挑不出丝毫错误,哪怕是他毫无保留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厌恶,闻松也只是沉默半晌,然后说上一句“对不起”。
可越是这样,江结夏越觉得不对劲,闻松离开的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俗话说,吃人手短拿人嘴软,江结夏想起早上的煎饼,动了恻隐之心。
他犹豫两秒,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掀起眼看他,一字一句道:“我说,关于小时候的事情,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他两手一摊,满脸写着“小爷我大发慈悲”几个大字,“我现在想听了,你说吧,我听着。”
闻松眼底闪过一瞬诧异,捏着书包的手指紧了紧,倏地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无懈可击的笑来,半晌沉吟道:“那时候小姑工作突然变动要离开海城,我因为这事心情不太好,对你发了脾气,对不起。”
“只是因为这个?”莫名的,江结夏觉得他嘴角的笑十分刺眼,他细细打量着闻松的脸,想要找出一些破绽,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嗯……还有当时和家里……闹矛盾了。”
江结夏心底五味杂陈,就只是因为工作变动这么一件小事?想到自己因为闻松不告而别而耿耿于怀了七年,他只觉得丢脸。
“那你……现在原谅我了吗?”闻松小心问着,“你可以骂回来。”
江结夏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他有这么幼稚吗?还骂回去,他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你……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吗?”江结夏白了他一眼,上赶着找骂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那你现在回来,是小姑工作又变动了吗?”
江结夏小时候无意间听到过大人们的说话,从他们的话中他知道了闻松的爸妈工作十分忙碌,忙到几乎不在国内生活,所以闻松一直以来都是跟着姑姑生活。
所以,江结夏从来没有询问过闻松关于他爸妈的任何事情。
闻松点点头。
江结夏停住脚,“那你还走吗?”
闻松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眼前的大男生,“你希望我走吗?”
“当然不……”话到了嘴边江结夏紧急撤回,改口道:“关我什么事,我随口一问,可以不用回答。”
说着,大步朝车子走去,仔细看他的脚步竟有些慌乱的意味。
闻松笑了笑,追了上去,“所以,江结夏同学,我们现在又是朋友了吧?”
江结夏敷衍至极地“嗯”了一声,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傲娇,像是在说“和小爷做朋友真是便宜你了”
闻松继续追问,“那我可以向小时候一样喊你夏夏吗?”
江结夏突然觉得“夏夏”两字从闻松嘴里说出来格外奇怪,莫名的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名十分羞耻。
“不可以。”
闻松没有气馁,顺势上了车,拉过安全带,“那小夏呢?”
“江结夏,江结夏,我没有名字吗?”江结夏偏过头,神情严肃,“还有,你觉得两个Alpha之间喊这么肉麻的小名合适吗?”
“肉麻吗?”闻松沉吟了一瞬,似乎真的思考起了小名肉不肉麻这个问题。
江结夏不理解闻松为什么一直纠结小名这个问题,在他反问完之后,身边人沉默了良久,正在他觉得这个奇奇怪怪的话题总算是结束了的时候,闻松突然开口,“那你还会像小时候一样喊我三木哥哥吗?”
“闻松。”自二人重逢以来,江结夏第一次喊了他的大名,“虽然天黑了,但还不到睡觉的时候。”言外之意就是,你在做梦吗?
“明白了……”
又明白什么了?
在江结夏狐疑的目光下,闻松轻笑出声,“那我可以喊你夏夏哥哥吗?”
江结夏被“夏夏哥哥”四个字吓得浑身一激灵,他嘴角抽了抽,毫不客气地反击,“当然可以,小松弟弟真乖。”
车子穿街过巷,两侧霓虹灯光照进静谧狭小的车内,忽明忽暗。
昏暗中,江结夏脸上神情愣了一瞬,他看到闻松笑了,与以往不同,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没有虚伪的外壳,是真实的他。
被人占了口头便宜就这么开心?江结夏表示十分不理解。
“夏夏哥哥,你可以……”
“闻三木!”江结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能不能正常点?”
这个称呼一出,两人都愣了一瞬。
江结夏没想到时隔多年,这个称呼还能脱口而出。
而另一侧,听到熟悉的称呼后闻松紧绷着的肩背彻底放松了下来,像是一早就布置好陷阱藏在一旁的狐狸,眼看着心仪的猎物一步一步靠近陷阱,而聪明的猎物警惕了一路,就在狐狸以为会以失败而告终时,猎物却自己跳了下来。
闻松眼尾笑意更深了些。
小时候,江结夏为了接近闻松,每次都是甜甜地追着闻松喊“三木哥哥”,可江结夏自小就不是什么乖宝宝,一旦混熟了,他就不装了。
“闻三木,帮我拿书包。”
“闻三木,我不想写作业了,你帮我写。”
“闻三木,夏女士又给我做了黑暗小饼干,你和我一起吃吧!”
“……”
从一开始软糯试探的“哥哥,我想和你做朋友。”到后来调皮乖巧的“三木哥哥,我帮你拿课本吧。”再到最后没大没小的“闻三木。”
幼年期的江结夏用实际行动粉碎了自己乖宝宝的形象,当然这只是在闻松面前。
在其他人面前,江结夏依旧是一个嘴甜乖巧的小朋友。
车窗外灯影飞速向后略去,拖出一道道残影。
许是因为易感期的疲惫,许是一直以来扎在心底的误会终于解开,江结夏只觉得比以往坐车时更加困倦。
昏昏欲睡间,他似乎又听到了身边人说话。
声音很轻很低,被汽车喇叭轻易盖了过去,让人听不真切。
“你说什么?”
江结夏打了个哈欠,眼底涌上了些生理泪水,朦朦胧胧地看向另一侧的闻松。
后者摇了摇头。
江结夏实在是抵不住瞌睡虫的诱惑,最后拉过帽子倚着车窗睡了过去。
良久,直到身边响起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后,闻松才低低开口,“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