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是你吗?”陈笑与好奇地伸手进去,蛇身无意识地动了动,细细密密的鳞片蹭在她手上,是凉的,却一点都不潮湿。她忍不住多摸了两下,心想,这个大小还可爱一点。
头三天里,陈笑与甚至没再见到过人形的九幽,小蛇不分白天黑夜得窝在筐子里。陈笑与白天把吃的放在旁边,第二天一早再把吃得干干净净的食盒带出去。
她像是多了个神出鬼没的室友,虽然她不是太明白,这一圈好几个房间,为什么偏偏要睡到院子里。
后来九幽醒着的时候多了些,陈笑与清晨爬起来去上早课,推门差点踩到盘在门口的蛇。第二天九幽学乖了,化成人形坐在院子里,看着陈笑与匆匆忙忙往外跑,着急的时候连头发都没梳好,落下来的一绺头发打在耳边一晃一晃。
他一直坐在同一个地方,等到陈笑与回来,那绺不听话的头发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她脸上。“你……你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吗?”他立在她面前,艰难地问道。
陈笑与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朋友,你昨天早上问了我一样的问题,这才过了一天,你是想我晚上做个梦,突然就勘破天机看破红尘了?”
一天很短吗?九幽眼神茫然地看着她,一天里明明发生了那么多事,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声音,风吹过的声音,树叶飘动的声音。阳光的颜色也会变,从天边洒下来,暖的,亮的……
陈笑与摊开账本举到他面前,“我能看见的还是这么几行,既没多也没少,什么都没变。你这次看清楚,别一天到晚问我了啊。”
可她自己也总是忍不住去看,看账本上有没有出现新的变化。万一呢,自己修炼得也算认真,万一突然就得到了账本的认可,灵力跟着突飞猛进呢。
她干脆捧着账本坐到院子里,她一翻开账本,九幽就鬼鬼祟祟地蹭到她身边,探着脑袋,有时候是一颗蛇头,偷看。然后学着陈笑与的样子叹一口气,挪开一点距离才开口,“这才过了一天呢。”
“你别学我说话!”以为躲远了她就够不着了吗,陈笑与张牙舞爪地追着九幽满院子跑,直到逼得他化成蛇形,哧溜一下滑进池子里。
陈笑与的心态也没比他好多少,自己的修为偏偏和这个账本系在一起,平时上课再努力,一切都还是建立在自身灵力之上的。灵力不够,其余免谈。
课程本身倒是有趣,她总是跟着何花和宋凡贵一起。相处几日之后,她怀疑掌门对于自己不差钱的错误印象,一定是来自于这两位同样凡人出身的修士。
木字牌的新入门修士没有灵石拿,陈笑与知道自己能拿着令牌挂账后,颇为不好意思地取出荷包,想把钱还给何花。
何花毫无波澜地接受了每个月一千灵石的待遇落差,问出来一个陈笑与从来没考虑过的问题,“那不认令牌的店呢?你留着灵石,总归有备无患。”
荷包立在剑尖上,稳稳地递到了陈笑与面前,何花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点担忧。
为什么我揣着一千灵石的预算,在你面前还像是有生存危机啊。陈笑与无奈地把荷包收回储物袋,转头去找宋凡贵。
正好眼睁睁看着他,拿出了一把闪闪发光的……木剑。
“你那上面镶的……是什么?”阳光一晃,木剑上五颜六色的宝石闪闪发光,刺得陈笑与睁不开眼。
“宝石啊。”宋凡贵答得理所当然,“我一颗颗挑出来的,每一颗有不同效果的……”
“为什么要……镶宝石……”陈笑与盯着宝石光芒下面,被衬得格外暗淡无光的简朴木剑。宗门在测天赋上是有一点抠门的,除非格外出众得了灵器法宝青睐,一般修士拿到的都是普通法器。
几人第一天上早课时比对过,陈笑与和何花领到的练习木剑,跟宋凡贵手里测天赋时得到的木剑,一模一样,没有丝毫不同。
“人家都说了,剑是剑修最珍贵的宝物,要像对待心爱之人一般好好珍惜的。”宋凡贵格外仔细地擦拭着木剑。
“我虽然不认识什么剑修,”陈笑与感觉他快要把那把木剑擦出火花来了,“但我觉得这话里说的,应该不是这种批量生产随便发的练习用剑吧。”
“那我有什么办法,修为太低又不能用。”宋凡贵随口答道,突然觉得不对,连忙捧起手里的木剑连声安抚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你我如今共苦,日后定能同甘的。”
这孩子手里的钱是拿智商换的吧……她回头去看何花,期望收获一个同仇敌忾的目光……何花你在那边点什么头啊,不要再鼓励他了啊!
到了炼丹的课上,陈笑与突然觉得,何花可能不是赞同宋凡贵,只是单纯认为修炼天赋就该是件烧钱的事情吧。
“我们做的,不是最基础的补气丹吗?”陈笑与心里没底,偷眼看着何花的动作,却看见何花拿出一堆陌生的花花草草、根茎树皮,然后砍瓜切菜一般把这一堆药材斩作大段,一股脑填进了了丹炉下的火焰里。
看得陈笑与一阵牙酸。上课给的只是必需的材料,这些可都是拿钱买的啊!何花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指着丹炉淡淡地解释道,“它从前的主人,奉行的是‘救死扶伤,不计成本’的医者之道。
这么个“不计成本”吗……陈笑与学不来,好在补气丹不难,她老老实实跟着步骤走,真的借着草木中的天地之力,撬动了一些灵气,凝聚在丹药之中。
当然碍于自己灵力有限,这个“一些”实在是不太多。她捧着丹药走到丹修长老面前,正看见何花手里的丹炉微倾,一滩状似银耳羹的神秘物质,啪唧落在长老桌上。
这么个“救死扶伤”吗……丹修长老像没看到一样,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也可能是已经习惯了。
不过他也没怎么关注陈笑与的丹。这个眯缝眼睛的中年男子招招手,示意陈笑与凑得近些,压低了声音问道,“掌门托我问你,你如今修炼得如何了?”
陈笑与盯着自己的丹,不敢看他的眼睛,含混地应付着,“这个……我还在研究……长老你看我这个丹是不是不太圆啊……”
长老不看丹,只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这些于你都不重要,老祖的传承,”他声音压得极轻,“那才是大事啊。”说罢,格外器重地拍拍她的肩,念念不舍地放过了她。
炼丹一事,考验的是细心耐心,灵力高低倒在其次了。到了符修长老的课上,陈笑与那点刚入门的灵力水平,便暴露无疑了。
画符时借着笔墨,将体内的灵力注入其中,再转化成想要的效果。不像阵修还能考虑从周围的天地万物借势而为,符的效果如何除了屈曲笔画是否明了贴切,剩下依靠的就是注入灵力的多少了。
最理想的是心手合一,边画边按照功用不同,随其远近浅深注入灵力,还要速断速决,一气呵成。像陈笑与这种刚入门的,只能照猫画虎先描出符咒,再注入灵力了。
符修长老特意提了她到身边,指着刚刚示范时画出的几张符,热切地要她注入灵力试试。陈笑与耗尽了全身的灵力,也将将才注满了一张而已。
“这样可不行啊,”符修长老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符咒不过锦上添花,你该多放些心思在天赋上。”她随手拿出一沓符咒,递给她,“拿着,一些日常所需的符咒而已。别叫这些小事,把你拘住了。”
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啊……陈笑与累得连推辞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晕头转向地接过来。
后面一整节课上,她倒是拿着毛笔歪歪扭扭地描了几只符,可惜已经没有灵力给她试一试好不好用了。
“本来想拿回来用的,”陈笑与边说边掏出半成品符咒给九幽看,“不过课都挺有意思的,除了灵兽峰的苗长老!”
她突然一拍桌子,“她没招到有驭兽天赋的人,就过来抓我们当苦力。”她越说越不服,“根本也不给我们上课啊,拉过去就是干活,喂食喂水都是轻松的,有的要给它洗澡,最惨的,被她拉去铲屎了!”
“那个最惨的人,是你吗?”
陈笑与表情一僵,”如果我说不是的话,你相信吗……”
九幽神情认真,摇了摇头,“我闻到了。”
“怎么可能!我用了好几张清洁符了!”陈笑与绕着圈圈闻,不可置信地问道,“蛇的嗅觉能好成这样?”
“我是玄蛇,不是蛇。”九幽顿了顿,怪不得她听到自己原身时一点都不惊讶,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你……没问一问她,关于玄蛇的事吗?”
“那怎么行,”陈笑与连连摆手,“她赶我去铲屎,就是听到我说在这传承里没研究出什么东西。要是她知道你在里面,还不把你抓去剥皮抽筋了啊。”
哦,所以自己在她心里,还是不值什么钱。九幽有些黯然地想。却看见陈笑与凑到他面前,“你就算是无聊,也千万别在宗门里乱转啊。不知为什么,这些长老个个惦记着我的传承,奇怪得很。”
她向后一靠,伸了个懒腰,“或者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呢?左右我都待在宗门里,又不会跑。”
“我不觉得无聊,”九幽脸上的神情近乎虔诚,“阳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一样的。”
那你还……真挺无聊的啊……陈笑与看着九幽专注的样子,没忍心把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