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月体内灵气太盛,就连去找陆云山都是动用了灵气去的,她的身影很快远去,消失在众人眼中。
谢长绥仍旧是隔岸观火一样的姿态,不急不缓,丝毫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若不是容修了解他,恐怕也要被他给骗了,以为他当真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
“十三年了,你就不去见见老朋友?”容修忽然出声提醒道:“他这次特意前来,必定是冲着你这条命来的。”
“我自有打算,倒是你……”谢长绥淡声应着,意味深长道:“你明知妖族那边的人并无伤人之意,只等你回去主持大局,可你偏偏要留着这里,默许他们和詹信的人结盟。”
闻言,容修脸色微沉,皱眉道:“我十三年不曾见过他们,他们是否还忠心于我,这一切都尚未可知,他们想做什么与我何干?”
谢长绥轻瞥他一眼,淡笑一声:“以妖族如今的局面,你早晚都是要回妖都去的,而你的手下和魔族人结盟,不论忠心与否,都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你却选择要拿天临国所有人的命来送。”
谢长绥所言在理,但容修却还没能做出决定,是否要现在随他们回妖都。
于是他沉默片刻。
见他没有回应,谢长绥面上的笑也淡了几分,忽然出声道:“容修,若妖族的人碍了我的路,你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做。”
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知道谢长绥此次来天临就是为了护着这里的百姓。
他清楚谢长绥还在意的人或物,但同理,谢长绥也清楚的知道如何让他的人退出天临。
若是他的人碍了谢长绥的道,谢长绥只怕会拿他开刀。
想到这里,容修不免心中轻嘲一声。
他们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好友,这不假,但这段情谊,并不妨碍谢长绥做一个无情之人。
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对谢长绥来说,还远远比不上这满城百姓。
或许再过不久,他甚至连那个女人都比不上。
两人聊到此处已无话可说,他看着谢长绥大步离开,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随后不久,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天临国。
与此同时,姜挽月劝说大师兄回去无果。
陆云山正抓着她的肩膀义正言辞道:“你是我的师妹,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守城,除非你让师父他老人家来同我说,否则你什么理我也不听!”
“更何况,你也说了,你把那把剑留在了寺内,而慕容廷玉又带着那么多弟子守在寺外,眼下你又……”陆云山越说越来气,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厉。
他上下看着她,强压怒气,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不要命了,爆灵丹你也敢吃,你要是真有个什么闪失,你是存心想让我回去被师父活活打死是不是?!”
姜挽月:“……”
她无奈摸了摸耳垂,虽然现在她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命,但她哪有他们说的那样胡来……
她又不是真的在送死。
都说了她很惜命的,就算要死也不能这么随便吧?
“哎呀师兄,你也太小题大做了……爆灵丹炼出来就是让人吃的嘛,那不然炼它干嘛?”
“还跟我强词夺理?!”陆云山眼睛朝她狠狠一瞪,“师父他老人家炼出来又不是给你吃的!别人吃了自有化解之法,你吃了我看你怎么办!”
姜挽月难得被他吓得唯唯诺诺起来,心急地瞧了瞧城下逼近的大军,又瞧了瞧被气糊涂了的大师兄。
她低头道:“大师兄,再训下去,我就真要爆体而亡了,他们也会闯进来的……”说着,她用手指了指城下妖魔两族的人。
陆云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脸色陡然就变了。
什么时候的事?!
魔兵没能从幻境中出来,妖族士兵竟然几乎全部从幻境中逃出了?!
“这不对……”他瞬间放开了抓着姜挽月双肩的手,开始观察起自己设下的幻境。
按理说,妖族和魔族的人不通他们修士的法术,很难找到安然无恙出来的办法,他们只能凭实力硬闯,如此的话只有强者可出,弱者不得出。
但眼下整个妖族的人都出来了,分明就是有内鬼进去引路!
想到“内鬼”二字,他的脸色更难看了,要真如此,那人想要对百姓不利对他们不利,简直太轻松了。
于是他连忙叫了一名弟子前来,吩咐道:“立即清点人数,看谁不在城中,快!”
“是。”那弟子退了下去。
而姜挽月眯眼仔细观察了一下妖族的动静。
妖族前来的人不及魔族的三分之二,一众妖兵从上往下看只觉得乌泱泱一片,他们手里拿着的大多是长刀,挥砍起来鲜血喷涌异常凶残。
而妖族的首领来了有三位,皆骑了坐骑在队伍的最末端,像是没有过来的打算,就连此刻好不容易从幻境中逃出的妖兵们也没有轻举妄动。
再反观魔族。
魔族为首的一位魔将,远远看着长相阴柔,面上带着森森的笑意。他眼神阴鸷,轻蔑地俯瞰着众人,这样的人只要见了便让人不寒而栗。
他是坐在魔兽头顶的,而其余人却没有这个优待。
看样子,魔族的人都是他派来的……
而妖族却是好几批人马。
起初攻来的一批魔兵,大半落入了幻境之中出不来,也有少部分出来了位于城下,同弟子厮打在一起。
□□被穿透的声音、刀剑铮鸣的声音……
以及魔族首领詹信的高声大笑。
姜挽月看见他这副嘴脸不禁蹙眉。
许是她打量的目光太过强烈,也或许是詹信的感知力过于敏锐,陡然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詹信微微仰着头眯眼睨她,距离虽远,可对于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他能看清城门之上站的是一位绝色姿容的女人。
这女人看他的目光十分不善,充满了敌意。
他嘴角的笑便放大了起来,突然抬手示意,让身后的侍卫带着经过特殊训练的魔兵继续去破城。
这侍卫领命和众魔兵浩浩荡荡杀进战场。
魔兵数量之庞大,远不是他们太初弟子所能敌的。
而且这批魔兵显然不会轻易就被困在幻境中。
不需片刻,姜挽月就看见他们的人死了好几个。
此时也有弟子来报,除了城外作战的弟子,城内只少了两个人——谢长绥和容修。
听见这两个名字,姜挽月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妖族的人,是容修救出幻阵的。他在太初呆了这么久,和谢长绥又熟识这么多年,再加上他本身修为就很高,想救妖族的人,恐怕也不难。
然而妖族……
她再回头看时,妖族已经撤了出去。
眼见着弟子们落于下风,陆云山也顾不得这些,径直匆匆飞身从城墙上坠了下去。
陆云山入了战场两三剑便解决一个,他朝着詹信的方向一步步杀过去,企图杀出一条血道来。
热血飞溅在他的脸上、干净的道袍上,他的眼神凌厉,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只将视线盯紧魔兽之上的詹信。
詹信的侍卫留意到陆云山便迅速来到他面前擒住他的胳膊,下一秒便突然被一把剑从腰侧袭来。
经交手后,这侍卫才开始正视陆云山。
姜挽月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充满鲜血的战场,她的双手不知何时撑在了城墙上,五指用力收紧,攥得手指发白。
她体内的灵气被她压制了太久,已经有了快要爆体的倾向。
她深吸了口气,紧绷着唇再次看向詹信的方向。
却只见有人附在詹信身旁不知道低语了些什么,詹信脸上的笑顿时消失,转而取代的是无尽的阴戾。
转眼间,詹信不见了。
姜挽月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她想,大概是谢长绥。
只有谢长绥才能让詹信此时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谢长绥想干什么,但她得抓紧时间……
压制住体内疯狂乱涌的灵气后,她缓缓睁眼,眼底一片清明,隐藏着难得的坚定杀意。
她跃下城墙,来至城门前,看着受了伤的众弟子,她双手祭出自己的三五剑,开始将灵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剑中。
她的三五剑远不及谢长绥那把浮光有灵性,驱使起来,还真不如浮光剑来得轻松。
她心中不免失笑,恐怕浮光迟早是要还给谢长绥的,她也不必真把人家的剑当作自己的来用。
只要她与剑取得共鸣,做到人剑合一,又何愁发挥不出强大的力量?
她缓缓闭上眼,沉淀下心神,随后又全神贯注的试图感应三五剑。
脑海中尽是那晚师父给她演示的剑法,而师父的每句话都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她学着师父当时的模样催使着剑。
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三五剑被她的意念驱使着浮于半空,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随后渐渐的,一化二,二化四,四又化六……
其实那晚师父说完她学不了后仍旧给她演示了一遍,而偏偏她又有一个过目不忘的本领。
更何况,同谢长绥喝酒之前,这剑法她练过无数次,虽做不到像师父那样化出上万把剑,但她服下爆灵丹后化出的剑,足以对付这些魔族。
于是正在浴血奋战的太初弟子们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天临国城门前,一道袍女子任由衣袂与长发被狂风乱卷着,而她稳稳站立,犹如高山一般岿然不动。
几乎不容忽视,她的身前正在幻化出数把利剑,剑锋所指之处,皆是魔族。
有的弟子急速粗略扫了一眼,数出约莫有上千把剑……
简直恐怖,这样的剑法,他们只在长老和宗主那儿见过,她一个不过刚刚入门的弟子,怎会进步如此神速,她的灵力又怎么会如此充沛?!
眼见着情势不妙,魔兵们犹豫着互视几眼,最后心一狠,竟都朝着姜挽月的方向杀了过来。
陆云山自然也留意到了姜挽月这边的动静,心下顿时了然。
原来他的小师妹真不傻,她服下爆灵丹,竟是早就想好了如何耗尽爆灵丹的灵气。
于是他忽的放声笑了一瞬,并高声道:“所有人,以小师妹为阵心,摆阵护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