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月回太初剑宗并未去奇珍阁,而是偷偷溜进了师父的丹房。
自从上次外门弟子受伤被师父的丹药所救之后,她就发现了这里还有师父的丹房,里面的架子上几乎摆放了各式各样的丹药,还都是十品丹药。
如果她主动向师父讨要丹药,师父自然没有舍不得的道理。
可偏偏她知道,她这次想要的丹药,师父一定不会给她。
但碍于情况紧急,她只能偷偷来拿,若一切顺利的话……她再回来向师父请罪。
师父大概也想不到整个太初剑宗竟还有人敢去他的丹房偷东西,所以她这一趟算得上顺利。
拿了丹药后,她便用传送符回了天临国。
按照姜挽月所想,只需要一日,她就可以让整个寺庙变得坚不可摧,除非修为几乎与入神境者并肩,否则他们绝对进不去寺内。
她原本已经算好了,至少提前两日可以转被动为主动,倒是妖魔两族的人一进来,看似占据主导地位,实则已经踩进了他们的陷阱之中。
她原是这么想的。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魔族高位的一位魔将突然亲临天临国,与他随行的还有一万名经过特殊训练的魔兵。
当她拿着丹药返回寺庙时,程将军就将这个消息带了回来。
说实在的,当她听见程将军说那魔将带了一万魔兵时,只觉得他未免太过大动干戈,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和他们不过八千名弟子,哪里值得这位来头不小的魔将带着人亲临?
所以,他忌惮的不是他们太初,而是谢长绥和容修,而且很显然,他此次来是为了杀死谢长绥。
不由得,当程将军还在心急如焚的交代时,她已经把目光看向了门外事不关己静候着的谢长绥身上。
说他事不关己,倒也不像。
他若真的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根本不会刻意教她阵法,也不会对这些百姓起什么怜悯之心。
都被仇家找上门了,竟还如此淡定。
不过她担心的倒不是他,而是这一众百姓。
说起来……谢长绥还真是害人不浅,自己什么都没出手,只是现身便掀起如此大风浪。
即便她心中怀疑他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又如何?
曾经他的手上沾满了百姓的鲜血,如今又因他,整个天临国都民不聊生,过得水生火热……
这么看来,其实瞿宗主说得不错。
这样的人,的确应该被封印,否则世间难太平。
“道长,眼下该如何是好啊?”齐炎听了程将军的禀告,眉头便一直深深皱起,脸色难看至极。
齐炎沉声道:“对于这位魔将詹信,孤早有耳闻。此人性情暴戾多变,乃魔帝手下最为得力的护法……可这样的人怎会特意带人围剿天临?”
陆云山道:“这位魔域右护法我也曾听闻过,就连太玄的人也要忌惮三分,他若是出马……”恐怕还得请师父出山啊……
但师父几乎派出了大半太初的弟子任他们用,他们若再劳烦师父,岂不是无能至极?
师父既然让他们来了天临,就说明师父相信他们,而他们又怎么能不战便开始言败?
更何况,眼下情形刻不容缓,敌人很快就会破开整个天临的结界。
他们没有时间了……
“程将军,你带着士兵护着陛下百姓们,就守在寺内,不可轻易往外踏出一步,一定要守在陛下身旁寸步不离!”陆云山镇定地看向程将军认真嘱咐。
随后,他回头对姜挽月道:“师妹,我留一队人,你和慕容一起死守寺门。”话落,他也不等姜挽月说话,几乎借了体内灵力,几个闪身便出了寺门,直奔城门。
“大师兄!”姜挽月转身大喊。
大师兄还是忘了她今早说的话,大师兄若就这么毫无准备去了城门外硬拼,九死一生啊!
她想让大师兄和廷玉死守寺庙,可偏偏,大师兄也想让她在城内,而他守城外。
人已经去了,她总不能再把人叫回来,反而误事。
她若有所思片刻,大步来到寺内中心的一处空地上。
她原想着那枚爆灵丹在守城门时服下,可现在却不得不先服下,以神剑之力,想必就连詹信也难以靠近。
更何况,浮光剑还曾是谢长绥的剑。
若詹信忌惮谢长绥,那么他的剑,对他也有一定威胁力。
如此想着,她服下十品爆灵丹,双手缓缓祭出浮光剑,然而出现在她手中的却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剑,这是师父的手笔。
她手中紧握剑柄,在众平民和士兵的眼中倾尽全身之力将剑狠狠刺入地面,地面径直蜿蜒起了一道又一道裂开的纹路。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循声而来。
“她手里拿的……是你的剑吧?”
容修不知何时到了谢长绥身旁,看着姜挽月的自不量力,略嘲:“以她的灵力,想要发挥出这把剑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伤了自己不说,最后这些百姓她一个也保不住。”
“这样一个废物,你究竟看上了她什么?”他侧头瞥向谢长绥,询问道。
谢长绥却眯眼瞧着姜挽月,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道:“她即便不聪明,也不会蠢到认不清自身灵力有多少。”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姜挽月的周身猛地爆发出惊人的灵气,正被浮光剑疯狂吸收,就连姜挽月握着剑柄的手也不曾松开,她就这样任由它吸收她的灵气。
“被吸尽灵气,她这个人就废了。”容修冷笑一声,心中不免期待起来,这个女人若是被自己蠢死,恐怕此后都将成为整个天临的笑话。
不过……
他忽然想起点什么,留意了一下谢长绥的神情。
不过她不如此拼命,也会有人护住天临。
思及此。
他倒是越发看不懂他谢长绥了。
说他在意这女人,他却冷眼看着她做这些无谓的挣扎。
说他不在意,却又将心爱的浮光剑轻松赠出。
他们此行入太初本就是为了寻剑。谢长绥说,哪怕再也用不了剑,也应当把浮光取回。
浮光剑曾于他年少时陪他,直至一步化神,要不是那件事……
谢长绥便是当之无愧的剑道奇才。
分明天生剑骨,可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容修想到这里难免又联想到一些与谢长绥好似有关又无关的事来,心头压抑多年的阴翳情绪便瞬间翻涌,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郁起来,然而谢长绥的目光已经被姜挽月吸引,并未发觉他的异处。
等他再回神时,那原本手握神剑的少女已经渐渐松开了剑柄,可奇怪的是她周身散发的灵气全无回收的迹象。
此神剑通灵性,在姜挽月松手的那一刻,便瞬间散发出巨大的力量将整个寺庙包裹其中,无形中又隐隐透着淡金色的光,是神剑的力量。
就如同当初,瞿宗主往姜挽月体内输送的那一缕神力一般。
神剑威力虽大,但她尚不能完全驾驭,想要护住整座城池,她做不到,但却可以将所有人圈在寺内,以神剑之威力镇守天临国寺。
“没死?”容修微蹙眉,随后又看见姜挽月周身的灵气,继而道:“原来是借了爆灵丹之力,不过若想要继续利用爆灵丹的灵气,她得有命活才行。”
如果修士有具体的寿数,像她这么不要命的法子,确实可以护住百姓,但自己的身体也损耗极大,怎么也要折个几年寿。
但偏偏,修士随着修为的增长,寿命也会同步增长,直到飞升化神达到长生。
姜挽月全然不知容修的想法,在施法成功后,她陡然觉得喉间涌上腥甜。
她将口中的血生生咽了下去,强忍着体内疯狂暴涨的灵气所带来的痛苦,这种痛苦隐约有点像即将要爆体而亡一般。
此时此刻,她的肌肤就如同地上的裂缝,要被暴涨的灵气冲撞到裂开一样,这不禁让她身形踉跄了一下。
谢长绥远远见了,不着痕迹拧眉。
因灵力暴涨而爆体而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下意识抬脚欲上前,下一秒却听见慕容廷玉急切的一声“姐姐”,他动作一顿不再上前。
慕容廷玉几乎是跑过去的,他扶着姜挽月的双肩,脸色有些难看,显然也是看出来她吃了什么。
只有这里的百姓不懂,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这么做的。
“姐姐,你何必做到如此?他们的死活与你何干?!”慕容廷玉一怒之下,竟当众说出这句话,话语中的无情足以寒了百姓们的心。
如果说之前,在没有威胁到他姐姐生命的情况下,他是可以做到与她保持同一阵线的,然而一旦触及她的生命,他只想保住她的命。
这些无用之人的命,与他们何干?
听见慕容廷玉口出狂言,姜挽月霎时捂住了他的嘴,低斥:“胡闹!”
慕容廷玉咬了咬牙,也不正面同她争执,径直抓住她的手,试图将她体内的灵气疏导出来。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紧急的情况下,她竟然果断抽出了手。
慕容廷玉还从未被人如此当众下过面子,脸色一僵,“你……你这么下去会爆体而亡的!”
姜挽月知道他是关心她,于是无奈道:“你以为我是来送死的啊?”
她的视线再一一略过寺内的所有百姓,他们几乎都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她,而眼神中尽是无助、乞求、悲痛……
除此之外,也有审视、怀疑、防备……
看着这些百姓,她体内肆意横行的灵气似乎都没那么疯狂了。
她忽然道:“廷玉,我要救他们,却也不想轻易死去。”
“那你为何……”
她来不及多做解释,只是眼神坚定地望着他,道:“我现在要去城门寻大师兄,廷玉,你带人留下。”
“就算是帮姐姐保护一下他们,好不好?”
闻言,慕容廷玉哑然。
他不想听从这样的请求,可也不想回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