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雾霭的深处,漫山遍野的玫瑰呈现出一片凋敝之景。
何愁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她很是诧异,为何每次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时,姬礵总能悄然出现在身后。
白执只是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忙了”,便迅速离开。刚刚还说得热火朝天,此刻却跑得不见踪影,何愁有种被人背后捅刀的感觉,仿佛自己像个滑稽的小丑。
姬礵并未追问,只是轻声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被姬礵这么一问,何愁才猛地回过神来,原来自己是来送饭的。
何愁把饭盒往上提了提,说道:“来给你送饭。”
姬礵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旋即苦笑着说:“吃饭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何愁有些意外,讷讷地说:“你平时不也……”随后便陷入了沉默,思索片刻后问道:“你不会是为了我才做饭的吧?”
姬礵没有作答,接过饭盒说:“姐姐,我会吃完的。”
听到这声“姐姐”,何愁的身体微微一麻,仿佛有电流穿过。她努力压下心中的异样,说道:“那我先回去了。”姬礵笑了笑,问道:“真的只是来送饭吗?”
何愁沉默了一瞬间,正要开口,却被姬礵打断。姬礵笑着说:“在这里等我一下,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去。”何愁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点头应允。
等到两人准备回家时,已是黄昏时分。太阳渐渐西沉,暮色笼罩大地,天空中的云朵仿佛被注入了橘子汁,晕染开来,半边天空都被染成了橙红色,蝉鸣也愈发凄厉。夏季的风虽然轻柔,但午后总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孤独感。
在回家的路上,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姬礵白皙的脸庞和随风飘动的红色发带上。何愁不禁心想,网络上所说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吧。这时,姬礵的目光也投了过来,眼中的柔情仿佛永不融化的坚冰。
姬礵缓缓开口说道:“曾经,村里的人从不与外人通婚。直到有一天,我的母亲来到了这个村子。母亲因为家乡的闲言碎语而被迫离开,机缘巧合之下到了岩溪村,与当时即将成为祭司的父亲相恋。”姬礵顿了顿,继续说道,“村里的人原本并不欢迎母亲,只是看在她带来了许多钱财的份上,才勉强同意她留下。但后来这件事被发现了,村里的长辈们坚决要把母亲赶出村子。”
“可那时母亲已经怀了我,而祭司之位只能由父亲这一脉的第一个孩子继承,所以村里人只能接纳我们。但他们要求母亲在我十岁之后必须离开村子。”姬礵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母亲要免费为他人孕育孩子,要伺候一家人十年,他们觉得这是对母亲的恩赐。”
“母亲察觉到不对劲想要逃跑,却被拦住并囚禁在一个小房间里,直到生下我。”姬礵冷冷地总结道,“我并非爱情的结晶,而是充满欺骗的恶果。”
姬礵停下脚步,脸上却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幸运的是,后来我遇到了你,在我伤心害怕的时候,你总是陪伴在我身边。”
何愁听到这些,心中震惊不已,实在无法保持沉默。她俩本不该有交集,虽说现在自己扮演着她姐姐的角色,但彼此都清楚这是虚假的。玩家知道这个世界的人都是NPC,NPC 也知道他们这些大学生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何来陪伴一说?
难道在副本里真有一个与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人,让姬礵认错了,所以才对自己这般好?难道这份莫名其妙的情谊本是属于他人的?
何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想不管是冒领还是怎样,既然已经接受了,总不能坦白后惹得对方恼羞成怒,对自己不利吧。她敷衍地回应道:“先不说陪伴不陪伴的,只愿你往后都不再伤心难过。”姬礵听后,望向远方继续前行,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安慰我。”这句话意味深长,但那温柔的语调让人忽略了其中的深意。
何愁问道:“那你父亲呢?”
姬礵的语调变得低沉:“他啊……是个逃避现实的懦夫。在村子里,外人是可以被随意欺凌的。母亲在我一岁时自杀了,是他没能保护好母亲,后来他也随母亲而去。真不知道母亲在黄泉路上看到他,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何愁轻轻扣着掌心的肉,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
回到木楼时,天色已黑。何愁洗漱完毕后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此刻她思绪杂乱,头刚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之间,何愁隐约听到窗外传来唢呐声。那声音尖锐刺耳,好在距离较远,才没有将她彻底吵醒。
何愁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起身走到窗边。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唢呐声似乎越来越清晰了。由于她住在二楼,位置较高,眺望远处较为清晰。她看到树林的缝隙间,有一队身着红衣的人正朝这边走来。来者不善,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何愁急忙下楼去找姬礵,却发现各个房间都不见她的踪影。是去祭祀现场了吗?
可如果姬礵不在,这些人又是为何而来?自己是玩家,他们是凑巧路过,还是专门来抓自己的?
何愁来到院中,锁上大门。唢呐声凄厉地钻进耳朵,锣鼓声也随之传来。她心里清楚,这道门根本挡不住他们,必须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房间里的家具十分简单,只有她住的屋子布置得相对复杂一些。但能藏人的地方都太过显眼,很容易被发现。
砰!院中的大门被撞得震天响,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马上就要脱离门框,掉到地上。何愁飞奔回自己的房间,拿起桌上的蜡烛和火折子,掀起红纱,躲进了暗房。暗房的位置极为隐蔽,不易被察觉。
何愁刚进入暗房,就听到院门倒地的声音。她用火折子点燃蜡烛,黑暗中顿时亮起一团温暖的光。
何愁握着蜡烛,看向原本挂着面具的地方,不知何时起,那些面具仿佛变得鲜活起来。原本被油漆包裹的木头,似乎有了皮肤的光泽与弹性,她每下一级台阶,都感觉那些面具的眼睛在随着自己的动作转动。
何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靠着墙壁,眼睛紧紧盯着那些面具,生怕它们突然有什么异动。此时,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她能听到脚步声在院子里来回穿梭,还有人在低声交谈,只是那声音模糊不清,无法分辨话语内容。
暗房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混合着蜡烛燃烧时散发的微弱气味。何愁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开始在暗房里四处摸索,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或者另一个出口。墙壁上的砖石冰冷而粗糙,她的手轻轻拂过,却没有任何发现。
直到她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看到之前那幅画,画上的色彩依旧那般浓郁,海棠花原来这样美。
何愁像是看入迷了一样,画中的人好像要转身了。
海棠花落下,画中人接下一朵轻捻后又松手让它被清风带走了。
何愁看见了她的脸。
一片空白。
可她却觉得画里的人在和她对视,心中猛的震颤,手心的蜡烛因她心中的细微动作而轻轻晃动,一滴蜡油精准地滴落在旁边的面具之上。
瞬间,面具似被点燃的导火索,火焰迅速蔓延。何愁眉梢微微一蹙,冷静地试图控制火势,然而火势凶猛,超出了她的预期。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且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地下空间的寂静。何愁心中一凛,却并未慌乱,她清楚地知晓那些红衣人正在逼近。眼神迅速在四周扫视,冷静地评估着每一处角落,尽管结果是并无理想的藏身之地,她的面容也依旧冷峻,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
此时,面具已被大火侵蚀大半,红衣人的脚步声愈发清晰,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声。何愁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各种可能的应对方案
手中稳稳地握紧蜡烛,将其视作可能的临时武器或光源。双眼紧紧盯着入口处,随着那脚步声临近,墙壁被一道刺目的红光逐渐填满,那是红衣人手中灯笼的光亮。
何愁呼吸虽变得急促,心跳也有所加快,但这些生理反应并未干扰她的判断。
就在红衣人即将踏入的关键时刻,面
具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乌有。神奇的是,那些原本气势汹汹、脚步匆匆的红衣人,仿若被施了定身咒,紧接着,一个个如被抽去灵魂般倒下,没了气息。
何愁微怔,眼中虽有疑惑与惊讶,但更多的是冷静的思考,她在心底快速梳理信息,面具燃烧与红衣人死亡之间原来是共生关系。
而之前张锦让她做的事情是打破这层关系的关键。
何愁取下那幅画,卷起来放进怀里,才发现画后藏着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