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门的队伍都没出现什么岔子,到了晚上,清水悠收到讯息,执政队表示明天上午就会上门收集证据。
还会提前通知这件事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然后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在现世有关于时政不好得言论听得太多,产生了刻板印象。
目前看来,他所真实接触到的时之政府还算负责。
夜晚风大,清水悠将窗户关上,在伸手之时看见天空中的一轮圆月。本丸的四季景象由审神者所控制,这难免会让人感到不真实,然而此情此景,清水悠望着天空,几乎不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抓着窗户的手紧了紧,木窗缓缓合上,莹白的月亮被一点一点隔绝于视线之外。
来都来了,再讨论那些也无意义。
还不如现实一点,想想已经被他拖了一天的现阶段重要任务。
清水悠的视线落到那本厚厚的手册上,从小到大向来是好学生的他此刻看向书本的眼神竟带了几分不情不愿。
……好吧,总要记的。
青年低声叹气,在书桌边坐下,将手册翻开。
逼着自己去死记硬背某样东西时,时间总会过得很快又很慢。如果很快就要考到的话,因为焦虑自己还没完全记下来,会觉得时间好像一晃就过去了,但清水悠没有限时考验,于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难熬。
他努力专注地认真看了十几页,一抬头发现才过去一小时,甚至没有到他平时睡觉的时间,但他却已经困了。
按理说反正没有压力,他应该直接去睡了。但是这样不好。
放纵逃避只会使人堕落。
他醒了醒神,算了算记完每一页所用的时间,打算再记五页。然而瞌睡虫似乎缠上他了一样,仅仅看了不到五行字,他就已经昏昏欲睡,脑袋差点砸在书页上。
鼻尖与纸页亲密接触的前一秒,清水悠惊醒过来。
“……我今天这么困吗?”青年扶着脑袋,低声喃喃,“应该也没做什么,活动量也不大。”
如果是临死前他的身体状态,那么出门逛街加上提重物回来这一趟的确有可能耗费他大量的经历。但他现在总不可能将病弱体质也一并带来了吧?
如果没有遭受过病痛折磨,按照曾经读书时候的经历来算,这样的运动量根本不成问题。
头一回死,清水悠也不太想得明白。但这手册多半是看不下去了,他也没想过读书时都没经历过的一边写作业一边打瞌睡的情况能在死后得到体验。
照例把桌上的东西收拾整理好,清水悠去房间里自带的卫生间里洗漱完毕——就这么一会儿他打了不下五次哈欠,然后关上灯,在床上躺下。
也不知明天执法队会什么时候过来。
这么一想,果然还是养足精神准备接待好一点。
-
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清水悠发现一眼便能望见天空。始终黑沉的天色不会令人感到晃眼,他匆匆扫一眼血色的月亮,撑着身子坐起来,低头下看。
他正身处房顶上,不知这是属于谁的屋子。下方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天下五剑中最美的那一振刀走出来,微笑着抬起头,与清水悠对视。
太刀一身清俊,在这样的背景下没有半分染上污秽的痕迹,阴影像是他的陪衬,让他显得更为明亮。
这很不合时宜,但是少年心中的第一个想法是,那双眼睛真美,在看见它的那一刻,这片死寂的夜空就有了月亮。
“哦呀,审神者大人,”三日月宗近笑着说道,“特意来这里,是想找老爷爷谈心吗?哈哈哈,这可不是个好时候啊。”
我……来这里?清水悠短暂地疑惑了一瞬,记忆便自动修正补全了。他想起自己来找三日月宗近,然而始终等不到对方出现,最后不知不觉便在屋顶上困到睡过去。
“您在睡觉吗?”他问道。
“是呢。虽然本丸已经没有了太阳和月亮,但这个时间也还是深夜啊。”
三日月宗近左右看了看,便顺着清水悠留下的梯子也爬上屋顶。他毫不介意地在清水悠身边坐下,反倒是后者忍不住看了好几眼他身上柔软的和服,最后忍住了没出声。
三日月宗近注意到了,体贴地询问:“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没有那回事,”清水悠摇摇头,“只是在想,您的衣服弄脏了未免可惜。”
三日月宗近眨了眨眼,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两人坐着的屋顶,恍然大悟。
“哈哈哈哈哈……没关系,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不,我只是心疼轻装。清水悠在心里默默道。
谈笑完毕,三日月宗近望向天空,却没能看见自己想看的圆月,于是只好收回视线,侧头进入主题:“那么,审神者大人想与我说些什么呢?”
听见问题,清水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收起心里还算轻松的那些杂念,跟着对方的问题去进行思考。没错,他来到这里一直等待对方,当然是有问题想问。而且以他的性格,除非十分重要、无法靠自己得出答案、必须要立刻得出答案的问题,他不会做出这么冒进的事。
但是,他会有什么问题呢?
思考的时间逐渐拉长,三日月宗近也不觉得急躁,并不催他。他又重新抬头看向天空,黑沉的夜色在他眼底映出新月。
不知过去了多久,清水悠才有了动作。他的眼睫微微垂下,像是在看着这个本丸的景色,却看不出视线落点在哪里,三日月宗近发现他眉头微蹙,眼神有几分空茫。
“……我一直很在意,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话音落地好几秒,三日月宗近才反应过来,问题已经结束了。
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似乎让他有些错愕,他紧紧盯着审神者的神色,却无法从中看出更多信息。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看过来,再一次问道:“您能告诉我答案吗,三日月殿?”
三日月宗近沉默片刻,不知为何,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的感觉。
到了这一刻,他却开始有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审神者就在面前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再一想到如今这个局面也是自己促成的,他也难免有些头疼了。
“三日月殿?”见他迟迟不答,清水悠疑惑地唤了一声。
“……大概是,”三日月宗近艰难地说道,“为了本丸里的大家吧。”
清水悠静静听着,神情并不感到意外。
“为了大家……吗?”他低声喃喃,收回视线,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嗯,我明白了。”
……
这场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的谈话结束,清水悠独自回到了天守阁。他数着脚下走出的距离,熟门熟路拐了几个弯,迈步走入天守阁的结界。
时政对于审神者的保障很多,天守阁外的结界就是其中之一。当审神者决定打开结界,就只有他本人能够进入,如果审神者给予权限,近侍也能算在内。
清水悠走进去,发现今天的近侍是一期一振。
不知道他的深夜出门——三日月宗近所说的——有没有报备过,总之蓝发太刀看起来并不意外的样子,见他回来,也只是抬起头,淡淡唤了一声审神者。
他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对于清水悠这个审神者完全没有什么忠诚,也不打算多投以视线。不过他本就是在乎弟弟大过一切的刀,这也不让人意外。
清水悠比较好奇的只是,既然开了结界,就说明这个本丸危险性不小,那至少近侍也该是值得信任的人选。
但他们好像是自己就安排了近侍轮换表,清水悠完全不知情,也不清楚明天来的又会是谁。
他思考片刻,突兀凑上前去问:“一期殿,请回答我一个问题,拜托了。”
“你想要什么?”
一期一振打完招呼就没再看他。于是此刻不管是他的主动凑近,还是那一个问题,都让他有些愕然。
他的红眸瞳孔微缩,随即露出了几分警惕。一期一振深深看着眼前模样尚且青涩的少年,似乎在思忖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位审神者的情况本就与之前的经验不同,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沉默并没打击到对方提问的热情,等了一会儿也依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一定要得到答案。
一期一振抿了抿唇,谨慎地首先回答了一个绝不会有问题的答案:“我想要什么?……问这种问题,是想去做点什么吗……我以为你明白,这里没有人需要你?”
他说得就像是厌恶清水悠到完全不接受他的帮助,清水悠却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这里没有人需要他——的自我意识。
对一期一振来说,他能提供的最大帮助就是放弃抵抗被他们控制,只作为提供灵力的傀儡而存在。
少年垂眸,像是对这个答案感到沮丧。
一期一振微微松了口气,却听下一秒,审神者的声音就响起在耳畔:“……抱歉,唯独这个,目前还不行。”
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
等下,什么叫“目前还不行”?难不成你真打算这么做??
这句话让一期一振懵了一下,就这么一会儿,他便失去了开口的时机。他看见清水悠抬眼,那双黑眸沉寂地看着自己,再一次重复了先前的问题。
“除了这个。一期殿,你想要什么?”
一期一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说出随口敷衍的话。
对方是认真的,他意识到。少年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十分重视,自己无法用随便想出的答案糊弄,他会执着地一直重复进行询问。
——他要得到真实的答案。
腱鞘炎会找上每一个码字人的对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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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