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鹿祐很想和容秋荻再待一会,但他知道时间不允许,也没有留下她的理由。
他要去不是考场的教室窝一会,而这个女孩肯定有呵护她的人。
容秋荻看着萧轶发来的微信消息,背上书包说:“我去朋友家休息。再见。”
“容同学,”何鹿祐高声喊,女孩回头。
他忍不住说,“下午的考试是我的强项。”
容秋荻眯了下眼,笑起来。“谢谢。”
在阳光下,容秋荻的笑容比起校园开得正盛的太阳花还要灿烂,如利剑刺破何鹿祐内心叠层的浓云。
有阳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光明,她是留下数条明光大道的那缕光。
何鹿祐看着她转道离开学校,久久驻足在原地,沐浴在光和热里。
校门口,容秋荻寻去停车场,找到萧轶的车,被他带回去休息。
萧轶什么都没问,只是给她说:“你还有二个小时,一个小时候后起来,我送你去学校。”
“好,谢谢你。”容秋荻也很干脆,甚至不去想萧轶难得的休息日又被征用。
到家后,容秋荻快速地飞奔回房间,洗把脸,喝杯萧轶送来的营养水,抓紧时间上床休息。
她只睡半个小时不到,起来后又去书房刷一遍萧轶整理出的公式,套用的习题类型,反向思考……直至萧轶预留的时间到点,又被他送往学校。
下午的考试依然紧张。
期间,有一道题真得紧张到好似书柜门对她关闭般,急得容秋荻向相柳求助。
系统就是拽,直接毫无声息。
容秋荻只能深吸口气,微抬头,发现前面的何鹿祐的卷子竟然是倒着写,就是从一面试卷得最下面那题倒着往上面做。
这样的话,他就能把答案直接垂落,也不影响他答题。
事实上应该是有影响的,试卷的出题顺序本身就是被做题人熟悉的规律。
容秋荻的心跳不由快一拍,感知内心的枷锁如锁链般在收缩……她直接垂头,跳过这道题去做下面的题目。
等她凝神做到最后,再翻过来做困住她得那题,脑子里的画面刻定在萧轶归纳的资料上,却怎么都想不起那一页上面是个怎样完整的公式……随时间的流逝,考场内翻卷的刷刷声外还有窗外的风声。
容秋荻的汗在不知不觉中沁上额头。
她暗暗地“哼唧”下,做了个深呼吸。
在灵光的刹那,争分夺秒间,她想起萧轶说过的话。
“背记这种东西都有技巧。
你要学会寻到这里面的关联,再去记忆。”
【不是这句。】
容秋荻直接划过脑海里得这个画面。
“你再记不住这里面的关键,就用相关的知识点去推算公式。
方法比较笨,但是可以加深记忆。笨的人自然有笨的合用的方法。”
容秋荻反应过来,赶紧在草稿纸上进行相连推算……
【啊……有了,就是这个。】
她差点激动得要跳起来,赶紧顺公式把题解出来。
公式用对,答案也不一定就对,还得带入题目逆推检验。
容秋荻做全卷检查时又瞄到一眼前面的何鹿祐。
他腋下的试卷在不断地露出各种角度。
少男的心思挺好,好到为喜欢的女生可以无视规定。
【啊……相柳说得才有道理。若是玩脱,吃亏得还是自己啊。】
……
第二天的外语和理综是容秋荻的强项,曾经的归海遥正是靠这两门课拉的分。外语多年来就不曾松懈,单词使用频率高、语法更是捡起来得心应手。
理综方面除物理有点吃力,其余倒也是靠记忆。
主要是有萧轶这个理科状元,真才实学不讲虚。
高度紧张的两天考试后,容秋荻终于浑身轻松地踏出这座根本没待过几天的高中校园。
何鹿祐快步追出来,见容秋荻同本市最好的心胸外科医生离开……他内心属于兽的直觉令心神拉紧。
【这人……不是一院的主治医师吗?怎么和容秋荻有关系?】
他的眉宇深几许,眸中多不少的思量和猜测。
容秋荻回到萧轶家,一点没有累的感觉,反而兴致勃勃地缠着萧轶。
“萧叔叔,你去医院可以带我去吗?我去涨见识行不行?”
【这姑娘脑子真好使,去医院长什么见识,看开刀还是手工缝?】
萧轶默默地凝视她。
为调今天这个班,连续值班四天……现在,他真得挺想安静地休息,再做点想做的事,比方看看书。
容秋荻还在哭唧唧地求:“萧叔叔,你带我去嘛。”
萧轶直接在沙发上放松地马步坐。
因他腿长,分开的膝盖顶还微微高出他的小腹。
两周的奋战结束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生活可以恢复到原来的轨道,晚上可以看医学杂志。
他无奈地说:“医院不是公园,你考完不累?不打算去休息吗?”
“不累,不休息,我想学医。”容秋荻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让萧轶都往她那边斜点。
她拿张比来时更白的脸,做出迷妹般的表情,坚定地说出愿望。
萧轶一口气憋在胸腔,又往旁边挪坐过去一些,避开这个小姑娘更近的接触。
他直接问:“为什么不回家跟楚老师学?”
容秋荻自然说:“因为医学是一门实践大过理论的课程。理论很重要,但是我觉得在学习理论的同时就开始实践学习,会不会更好呢?
外公家里又没病人。”
萧轶倒是没想到这个姑娘想得挺周到。
他又想起前日楚维岚在校门口那句“她住我家”的话,分明说她是“客居”,再有她那个女同学骆冰亦,已经跟楚维岚领证……恐怕小姑娘现在回楚家去住,也成个问题。
“我给你介绍朋友的中医诊所,白日去他的诊所帮忙。我会把你的学习计划案发给我的朋友,请他系统的交给你中医学知识。
晚间你回家和楚老师学,算是圆满楚老师的愿望,孙辈有人学医。
你看怎么样?”
容秋荻感受到他的尊重,抿唇笑说:“一言为定。”
萧轶的脑子里还预备着容秋荻的反应。
这个姑娘会高兴地跳起来反问:“真的?”
然后,他就会回答:“比珍珠还真。”
结果,这个姑娘淡定得让人觉得任何事在她面前都是寻常。
“那个为工作方便,得住近一点吧?”容秋荻想起现在被楚维岚当宝贝的骆冰亦。
若是再住在楚家真得挺郁气,本来就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这会直接变成讨嫌亲戚。
萧轶瞧小姑娘为难的脸色,知道她肯定是为住的地方烦心……一时间,顾忌女孩的名声,他也不好提什么,考虑要不要另外帮她租个楼层……
但是,刚成年的女孩独身居住也挺危险。
容秋荻见聪明人不接话茬,只好硬头皮来说:“今天你看到楚维岚来接骆冰亦吧,这都公开不隐瞒了。
张阿姨给我发消息,两人一起回楚家陪外公吃饭……离开学校时我也接电话,没答应回去,说和你一起庆祝,感谢师恩。
你说……我这要是天天回家看骆冰亦那张脸,得少活不少年吧?”
萧轶呵了声,小姑娘的心思好猜得很。
他环顾家里楼层,压下浮动起的一缕心思,淡定说:“你还想怎么?不会想住在我这里吧?女孩子家住在陌生的成年男子家里算什么?”
容秋荻脸色一呆,抿唇坐直。
她抱胸哼了声:“你是陌生人吗?你不是我妈妈的朋友,我外公的学生吗?
何况,这都什么年代,你顾忌这个,我也不在意啊。”
她一脸“你不是我叔叔吗”的表情,转而又恍然大悟。
“你是怕被女朋友看到我吗?这样确实挺不方便,我人高,发育也好,长得也还精致……”
萧轶的脸迅速的扭曲……目光顺她的话上下游动,随即瞥向前方。
【这小姑娘什么意思?极力推销自己吗?
这住不住跟有没有女朋友能再多一根羊肠线的关系?】
“我住在这里,可以付你房钱。”容秋荻瞧一本正经的萧轶,起初见到他就想逗他的心思又起来。
“为什么不回楚老师那里去住?”萧轶知道有些事闷在心里会出病。
他直接试着以朋友的角度给她分析,“只因为那个……骆冰亦?”
“对。我就是不喜欢她。年纪轻轻不学好,直接住别人家。”容秋荻学他的模样,目不斜视。
【你在说这句话前,不看看自己吗?】
萧轶默默地压下这话,又说:“骆冰亦和容家的关系有那么让你难受?以我对这事的了解,只是因为她现在是你爸妻子的前夫女儿才这样对她吗?”
容秋荻长叶眉横扬,反问:“这一条还不够吗?何况,她和容生的眼睛还挺像,身高也不低,你猜,她是不是张可佳和容生的亲生女儿?”
萧轶从楚老师、楚维岚的谈话里依稀知道些当年楚天心为嫁给容生做过的事。
近来因为要照顾容秋荻,他也约略了解过一些她的家庭背景。
但是,现在她说出得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大胆,不仅关联到她,还关联到四个家庭。
“没有证据,不能胡说。”
“是吗?有没有又有什么所谓啊,证明骆冰亦是容生亲生,除说明容生渣成败类中的败类外,张可佳欺负老实人外,剩下只有我妈傻的可怜。”容秋荻直接扭头,不给萧轶看到现在讥讽凉薄的表情。
萧轶侧身,看向小姑娘的侧影,温和说:“秋荻,你的身边发生的事肯定会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你。但是你要学会拆解去看待问题。
容先生人品不行,对待婚姻不忠诚,那是他个人的事,不是人人都是这样。
张可佳的作为,我不予置评,并不了解。
你的妈妈是一个勇于追爱的女子。她为心中的爱付出所有、甚至生命,但不代表没有获得过快乐。”
“哦,什么快乐?”容秋荻的目光里掠过冷意,转脸间目光凝在萧轶的脸上,讥笑说,“为床上那三分钟还是四分钟不到的快乐吗?”
“……”萧轶直接被她猝不及防的荤话震住,侧眸避开她微寒的眼光。
“萧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别人的错不要影响我对世界、人生的看法。
可是,你知道吗?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比天生的性格还大。
他们的所作所为又怎么可能不影响我呢?”容秋荻直接一手撑在柔软的沙发靠背,半屈膝坐起来。
她往前倾了身,几近要贴在萧轶的呼吸范围,“萧轶,你得承认,男人大多时候,起兴于见色起意,而后是为那几分钟的快乐。
女人以为这就是爱。
爱是什么?
我看得的只有辜负。
深情一旦被辜负太多,又有什么人敢去爱?”
萧轶转回眸光,盯在小姑娘深邃如海、却有星辰做灯的眼海……那里面好似蕴满无数的感情和秘密,却不为人探知。
他的心为此悸动一瞬,旋即又被他的深呼吸给恍惚过去。
萧轶缓缓地说:“秋荻,你的目光要放得远,才能看到更多的爱。”
“是吗?那你觉得容生和张可佳该不该得到报应?骆冰亦即使真无辜,但是出生就是她的原罪吧?”容秋荻说到这里,压了压内心的激狂。她撇开脸,直接说,“我去休息一会。”
然而,她起身时,手被萧轶直接拽住,又快速地松开。
萧轶见她停步,就说:“你可以住在这里,那是因为我当你是……朋友。
作为一个希望你有美好未来的前辈想要关照你。
我希望你能走出曾经不愉快的场景,去着眼现在生活里的快乐。”
容秋荻背对他,眨了眨眼,晃去眼里的酸涩。
她含笑回眸,一张青春的脸上,直接绽笑容,用古代女子的拜师礼直接向萧轶行礼。
“这么说来,师父你答应让我住这里罗,还有此前你说过要收我做徒弟。
那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这样,咱两的关系是不是更名正言顺,不怕被人说闲话?”
慕容秋荻一世的世家仪态,被她此时学来屈身一揖。
萧轶被她这神奇的变脸术给怔住,一脸出戏地看向小姑娘。
【竟然被她带赢话术节奏,就因为一句出其不意的荤话。】
容秋荻抿唇微笑,而后抓起沙发上的包,又添句:“师父,我瞅你这心理毛病也不少,以你吹毛求疵……哦……精益求精的精神,没姑娘敢喜欢你吧?
所以,你肯定没女朋友。”
【加班做成牛的男人,哪里有时间应对女朋友啊。】
容秋荻伴随话语战的胜利,内心的旗杆子又立起来。
“休息就不用啦。我先回趟楚家,明日来你这里学习。
晚间,你若有空在家,得教我外公教给你的医术哦。
这不过分吧?拜拜。”
萧轶一脸神情怪异地看她抓包、离开、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不过分?是不过分。】
他回首整洁的厅室,与她来前没什么不同,却觉得哪哪都有她留下的气息。
以及刚刚她胆大妄为的话……这份不自在令萧轶忍不住再次松开领口下的第二颗扣子,伸长腿试着放松下来。
萧轶不抽烟不喝酒,尼古丁和酒精会影响他的神经系统,影响他拿手术刀的稳定性。
但是,很多时候女人看男人,却会从男人碰不碰这两样东西上去看,觉得碰的男人才性感有魅力。
如萧轶这般的男人,反而是那种古板、无趣的类型。
“呵,”萧轶摇了摇头。
【还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
他揉了揉眉间,直接回书房去看医学杂志。
【为什么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这姑娘才多大,而且有那么多的问题……恐恋爱、厌世……这些观念要板正过来需要不短的时间,还需要外界的阳光、湿度,适宜的土壤,精心去呵护。】
萧轶坐在书房,看向一旁柜子下的两箱子高考书籍、习题……再次做深呼吸,投入到医学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