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哀。”
廖姑娘摇了摇头,起身走到镜台面前,伸手触到镜面,“那之后不久,我发现自己能再次通过镜子和哥哥见面。”
话刚落音,白雾从镜面渗了出来,慢慢凝成一人形虚雾,是一个高大的男性,成形异常清晰,男子长发高高束起,显得很精神。
廖姑娘没有让他停留太久,很快就把手收了回来,虚雾也渐渐散去。
张镖眼见此景,心里陡然一惊,但表面上也不动声色,难道这镜台还有跨越阴阳两世之用。
“镖头似乎仍有所疑?”廖小姐露出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再次把手抚上镜面,一团新的虚雾在镜面前形成。
“青港诡!”张镖这下忍不住了,猛的站了起来,凳子也随着他的动作倒地。
青港诡似乎对现在自己的状态很困惑,显得很暴躁,不一会就发出咆哮的怪叫。
廖姑娘收回了手,慢慢走回了桌边。
“你对他做了什么!”张镖失态了,因为这是青港诡的真容,他从不以真容示人,几乎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貌,眼下虚雾成型的便是那般模样,这叫张镖如何能冷静下来。
“我一个普通女子,能对他做什么?”廖姑娘声音冷了几分,“镖头,我念你和我是同乡,眼下这般境地也未曾用咒术套我,我也无意牵扯你进来......这事本与你无关,现如今我也只是想了了你的心结,这青发镖人确已逝去。“
“我不需要你了”,青港诡只给张镖留下了一个背影,随后便跳出窗外。
张镖呆愣在原地,没再给出任何的动作。
廖小姐把小茶杯放在手里把玩着,轻声唤道:“张镖?”
“你既然能让他们回来,你一定也能复活他,对!是这样的,不然刘老太何苦寻这镜台!”张镖像是溺亡之人最后的垂死挣扎,他抓着廖姑娘的肩膀大声喊道:救......救他!”
廖小姐搭上了张镖抓的指尖泛白的手,轻轻一推就把张镖的力气卸了去,完全不似白日里的柔弱。
“刘老太想要什么你我都清楚,这门亲事只是个幌子罢了。她试尽天下,想要的不过是跨越阴阳。我可以帮她,但她也得回馈我要的。”廖姑娘起身,直视张镖,“我要的东西,自然也能帮到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什么?自然是要跟刘老太亲自交易的机会。”
“你本事入渊结亲,自然会和刘老太有一见,何必如此费尽心机?惹得无辜之人受险………”
“无辜之人?深夜来袭,觊觎别人的东西,眼下遭了罪,又怎么怨得了我?“廖姑娘冷哼一声,眼里满是凶狠,“刘老太的行事作风你我都清楚,她想要的便直接夺了去,不经此事,她又怎会轻易与我会面。当然了,刘老太如果想再派人来抢,尽管试试,少了我谁也驱不动这镜台,玉石俱焚的下场看谁受得住。”
话音刚落,镜台里高大的虚雾猛的冲了出来,到离张镖鼻尖一厘米的位置突然停住了,随后烟消云散。
廖姑娘起身就要回屋,走到了门口,瞥见张镖落寞的神情,缓缓开口:“传言用十个生魄稷与镜门交换,即可从阴殂中唤回一人。刘老太有一夭碗,是炼化生魄稷的灵器。但亡人虚雾紧能停留7日,过了这个时限,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夭碗,是多年前刘老太从外邦夺来的一个灵器,可以用来炼化生魄形成生魄稷,常人服下生魄稷即可强提生魄,道行大增。平日里都放在花园的宅子里多人把手,少有人能亲眼见过。
生魄,是人的根本,成就的多少由天赋和努力决定,成就的上限则取决于生魄的多少。
廖小姐推开门。
“无头男尸也是出自你手?”
“无风怎么起浪?”
花渊城里人杰地灵,寻常人进了花渊也会厉害上几分,但丛尸林可不一样,遍布污浊,到了丛尸林再厉害的能人也得比平时逊色不少。
张镖独自背对着门口在屋里坐了很久,黎员就在门外候着,也不出声。
“小裁缝!”罗白站在木桶前朝外喊了一声。
小裁缝一边应着,一边钻进了罗白的屋里。
周商听闻也起了身,但只是走到了台阶边上就坐了下来。
屋内,罗白指着凳子上搭着的一套人皮说道,“这个不行了,里子已经开始坏了。”
罗白的声音从另一张脸上传来,现下的面容跟平时完全不是一个模样。寻常的罗白长得一般,脸上也有些年岁操劳的痕迹。
但眼前的罗白看上很是年轻,皮肤有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面容俊朗,带点活泼俏皮,和周商的硬帅不一样,是一种朝气蓬勃的俊俏。他的。
“新的。”小裁缝从兜里掏了一张新的人皮出来,样貌同平时一般,质地很薄很轻,能让人做了伪装但又不闷得慌,只是不知道这制作材质是何物。
“旧的别让周商看到。”罗白摸着自己为穿上人皮剔的刺头,发尖扎得手心痒痒的,这样看来他甚至比小裁缝还年轻上几分。
“我做事老板还不放心?”小裁缝拍着胸脯把旧的人皮折了起来,塞进怀里就推门出去。几下对着后就剩薄薄的一层,宛若只有一张纸的厚度。
“商哥!”
小裁缝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大嗓门,罗白只想给他来个两三拳解气。
得亏罗白洗澡也拉了屏风,周商往里什么也看不到。
罗白囫囵的洗了个澡,换上新的人皮和衣服就推门出去,只见周商仍旧坐在台阶上。
周商见罗白出门,起身把自己刚坐的地方给他腾开,他拍拍裤子,地上的灰已经被自己蹭光了。
罗白自然的坐下,天生的小少爷性子,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接着他从兜里拿出一锭金子,“给你。”
周商从罗白的手心里拿了过来,手指不经意的在他的手心刮擦了一下,接着便从怀里掏出另一锭金子,一个圆形的木盘不小心顺着他的动作从他胸前掉出。
罗白捡起一看,木盘很是精致,背面有祥云图案,正面有七个格,大小不一,每个格上都刻了不同的纹路,但组合在一起却不觉得冲突,就连每个分隔的木边上也有精美的花纹,木盘正中还有一枚指针,此刻停在顺时针的第四个格上。
周商跟自己也好几年了,这东西头一次见到,罗白问道:“这啥?”
“木盘。”
罗白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撒谎,但这样的废话也就代表了他有些东西不变演说,罗白便也不再追问,直接把木盘塞回周商手里。
周商趁势抓住罗白缩回的手,接着便把把两锭金子都放回他的手心。
“明天中午去抓兔子。”没有询问,只是陈述。
这人肯定听到了什么。
罗白无奈,小裁缝这种“小声说话”的方式必然是会被听到的,但只要周商不问,所有人就当一切都当没发生。
罗白看着手心里的两锭金子,沉甸甸的重量好像坠进了心里。
罗白“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收了金子就回房了。
周商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板!住店!”
天没亮,门外就有人敲门,罗白眯着双眼套了衣服艰难翻下床,磨蹭了好一会才出门去。
到了前厅周商已经在前台登记了。
罗白拍了拍脸颊,挤出一个笑容,走到客人面前。
大清早到访的一行共六人,两名黑衣男子正跟着周商在柜台登记,其余四人均坐在桌边等候。
这群人中有一人最为显眼,个头最高,头发血红,身着红边金衣,好不招摇,这会他正站在桌边面色不善的四处打量着。在他身旁站着的是另一位黑衣男子,身形挺拔,站的笔直,腰间一把长配剑。
桌边则坐了一老一少。
老的是个白发老太,头发整整齐齐的梳着,虽说脸上沟壑纵横,但身型板正,身材精瘦,没有丝毫的弯腰驼背,不看脸的话甚至能让人误以为三十出头。
少的是个年轻男子,衣着华贵,正经危坐,但他脸上神色慌张,眼神不住的四处乱飘。
房间很快就开好了,一行人被周商引上了二楼。
“六个人两间房?”罗白看着簿子上登记的信息不禁感叹,“这得是个啥关系。”
不过这行人纵使再奇怪又有何干,在丛尸林不就做这么个生意的吗?
寻常日子很少有人入住,过往行人多半短暂歇息便往花渊去,毕竟谁也不想在丛尸林多呆一晚,现今一下入住十多人,小店的房间几乎快被住满了。
“得让小裁缝去把最天厢旁边的小屋子收拾出来,省的明天店里又来人。”罗白心里想着,抬腿直接朝小裁缝卧室走去。
二楼,周商走后,张镖敲开了刘老太的房门。
“老太。”张镖坐到了老人旁边,黎员并不在他身边。
被唤作老太的老人缓缓抬起头,声音非常低沉,有点像那种胖过头的女屠夫才能发出的浑厚感,“如你所言,且让廖姑娘前来一试。”
这白发老人便是廖姑娘心心念念的刘老太,她便是收了张镖的亲笔信而来。
“廖姑娘,老太有请。”黑衣男子在廖姑娘房门外扣了两下。
门立马就开了,廖姑娘和橙橙站在门后,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她们一早就听到楼下的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