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不睡觉在这折腾什么?”罗白像个炸弹一样把自己的不满丢出去,但看到屋子里的场景也倏地收声了。
“呀,原来是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罗白往前朝镜台走了两步,若有所思的说道,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屋里溢满了血腥味和木质家具的回香,裹挟着因神经紧张而异常浓郁的汗味,整间屋子的空气仿佛粘稠到要凝固住了。
床的正对面放了先前引发冲突的镜台,此刻正有一黑衣人横死倒在了镜台面前,准确来说是只是躯干。黑衣人身形高大,身体大字打开,头不翼而飞,颈部切口整整齐齐,好似用了一把利刃大力将头切下,只剩脖颈处碗口大的创面还在往外淌血,近处地面已是一片鲜红。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创口,血液早该喷得四处都是,正前方的镜台本应是被殃及的重灾区,但这会镜台上却干干净净。
小裁缝刚闯进屋子,瞅见罗白目不转睛盯着正前方,便顺着他的方向望去。
“呀…”小裁缝立马发出惨叫。镖头坐在桌边,发出了一声嗤笑。
“就开个客栈,怎么干的活越来越多!地毯你们给我洗干净,我可不再拾烂摊子了....”小裁缝还想继续叫唤,被罗白瞪了一眼,马上闭上了嘴,略显委屈的以一个滑稽的模样猫角落去了。
“这是带了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进来。”罗白看了看镜台,有些不悦的道,“明天立马收拾干净走人,走之前,该驱鬼驱鬼,该除魔除魔。”
新娘脸色不佳的倚靠在床边,攥着手绢的手垂身边,指尖因过于用力有些泛白。
按理来说,这般可怖的场景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辈子也不能见到的,罗白他们的反应太过镇定了。阿赞和阿方忍不住多偷看了这几位店家两眼。
店老板罗白长得普通,但虽然年纪也不大,但却有明显的操劳痕迹,眉头一直紧锁,整个脸上总是挂着不耐烦的神情。
大厨周商生得周正,没什么好形容的,硬帅。
店小二小裁缝个头不高,年纪也是三人中最小的,脸上总有些小孩子才有的灵动表情,要是没有罗白管着,他这张嘴能一直哒哒哒。
“我们还想问,为何客人要在老板店里无故遭受这般事端?”镖头坐在桌边言语不善。
“尸体在你们屋里,人头在你们抽屉里,与我何干?反倒有人深夜潜入这位姑娘屋里弄出了事端,你们这些镖人毫无反应,毫无作为,这岂不失职?”罗白跨步到镜台前面,倏地拉开了抽屉,动作很粗暴,老旧的抽屉被拉的“哐当”作响。
“别动!”镖头一下就跳了起来,连带阿赞跟阿方都很紧张。
“谁稀得碰似的。”罗白翻了个白眼,对着干似的大力拍着抽屉的边缘,示意大家往抽屉里看,“等你们坐那讨论一晚上这头都没了。”
只见抽屉横纵面都很深,这会里面躺了一个人头,但抽屉的位置却还有富余。人头表面皮肤已经消融大半,化了一半的皮肉挂在森森的白骨上,淅淅沥沥的如雨滴一般往下坠,抽屉底部也沉淀了许多血水。
无头男尸的头颅找到了。
“嘶......呕。”橙橙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便跑到门口吐个不停,惊得小裁缝跳了两米远。
阿赞也被这骇人的一面吓得不轻,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结果鼻腔喉道都被灌满了血腥味,胃里的酸水止不住的往上跃,下一秒就止不住的呛咳起来。
“这般模样,也看不出是何人来,不过这衣领上却是有褐色蛇形图样。”罗白倒是不怕,反倒蹲下身细细观摩起来,“估计是你们的同行呢,镖头?”
花渊城内还有一家蛇肆镖局,蛇肆的镖人身上都带有蛇形图样。不过他们不做社媒的勾当,全身心投在商镖上,应该不会掺合社媒的事。
镖头面上神色自若,心里不住琢磨罗白的身份,“怎么我们本是一路平安,现在住了你家一等厢房反倒还要蒙受贼人夜袭?“镖头敲了敲桌面,继续道”我于廖姑娘有失职之罪,那在老板的地盘出了事,老板于我们这群客人又何尝不是有失职之罪?”
“你瞎说!人头明明是在你们的抽屉里,怎么还怪到我们头上了!”小裁缝立马蹦跶起来像个鸡崽似的护着罗白。
“镜子跟了我们一路,皆无事发生,怎么一进店里就出事端,到底是镜子的问题还是店的问题,这可得好好考虑啊,小兄弟。”镖头不经意的摸了一下刀柄,侧头对着小裁缝说道。
罗白把抽屉推了回去,手在半空甩了两下,“奸人诡阵罢了。”
周商掏了块帕巾递给他,这块帕巾明显比周商身上的粗布衣细腻得多。
罗白接了过来,胡乱擦了一阵后丢回周商手中。
罗白环顾了一眼四周,”这鬼东西要是你们弄的,麻利的打扫干净走人,如果跟你们没关系,那以你们几位的本事,这事没结果。”
“没本事就去找有本事的人来。”罗白一甩衣袖,给李镖头留下一句话后就转身就走出屋外,留得几人在此面面相觑。
大晚上在这跟一帮子人掰扯不清,又困又乏,罗白烦了。
镖头静静地坐在桌边,满脸愠色,但若细看,他眼底却非常平静,没有任何不满,片刻后他转头朝阿赞小声交代了几句。
罗白三人刚到庭院,小裁缝就急不可耐的小声开口,“老板,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那你现在上去,当一回青天大老爷调查清楚。”
“我哪有那本事啊~”小裁缝这无敌顿感力。
“那你现在上去杀光他们我们清净睡觉。”罗白转头盯着小裁缝,一字一句的从牙齿缝中挤出话来。
“......”
小裁缝立马捂住嘴巴,表示自己闭嘴。
好不容易回到卧室门口,小裁缝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老板~你咋知道的那头在抽屉里?”
“猜的。”罗白猛的关上了门。
“商哥,你知道吗?”小裁缝眼神真挚又求知若渴。
周商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但小裁缝厚着脸皮挡在了他回屋的路上。
“白天他们不让碰,小白不碰个尽兴能睡得着吗?”周商说完,推开小裁缝,径直回了屋子。
周商虽然比罗白小了几岁,但他却总是称呼罗白为小白,听的人一身鸡皮疙瘩,被罗白严令禁止当面叫他。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逗我玩!”小裁缝哀嚎。
罗白能看出人头在抽屉里,还真不是赌气非去碰那么简单。赤濛大陆女子用的梳妆柜台基本都为薄高小抽屉,多个叠加,方便放些首饰胭脂什么的。这个镜台柜体不矮,仅两个抽屉就已是特殊,白日里抽屉掉出时,罗白分明看到暗红色均匀在抽屉内部均匀铺开,即使内部少有接触外界,这色泽也浓稠得像被什么东西养着。除开这些原因以外,尸体直挺挺的在镜台面前,周遭四处是血迹,就它干净如新,这不是故意就让人把注意力往镜台那边放吗?
后半程的夜晚就显得异常平静了,罗白折腾了半宿,第二天破天荒的睡过头了。等他起来,周商已经做好早餐在前厅等着了,小裁缝依旧晚了一步,火急火燎的从后院冲了出来。
店里遇到这般骇人之事,三人还能安然入睡,除了心大之外,确实是手头上还有两把刷子,况且在丛尸林见识过的怪事多了去了,次次都睡不着的话,那还怎么生活?
“老板,您说昨晚那些人折腾成啥样了?”小裁缝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转移着自己迟到的话题。
罗白虽说总喜欢念叨小裁缝,但多数也是逗逗他玩罢了,早上起不来也不会去硬催他起床,不然他哪能天天睡到自然醒,活得那么累干嘛。
罗白瞪了他一眼,伸手帮他把别进去的领子拿了出来,“去帮你商哥备菜去!”
罗白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白老板!”
’这奇怪的叫法......‘
罗白打着哈欠放下包子,伸手拿开插门的木销,门外是两名黑衣男子,行头和李镖他们一致。
“果然是你!我就说还有谁会这般胡言乱语!”罗白瞬间了乐出了声,忙迎着门外的镖人进门,起床气带来的烦困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来人是张慈张镖,性情豪爽,为人和善,在城里有家底,自己也有些能耐,也跟着刘老太做事,以前总喜欢外邦花渊来回跑,经常在罗白这里歇脚,和罗白很聊得来,每次两人都能过瘾的喝上一顿。
后来张镖或许是被委以重任,只是留在城里做些更得刘老太器重的事,路过丛尸林的次数屈指可数,罗白跟他已经久没见了。
“怎么能叫胡言乱语?”张镖也笑着进门,“看你现在眉开眼笑的,这叫甜言蜜语”
他身后跟了一位满脸疤痕的少年,乍一看像是烧伤后留下的痕迹,虽然愈合了但却面目全非。少年名叫黎员,多年前在大街上被张镖捡回家的,虽然被火烧伤样貌可怖,但办起事来有条不紊,干净利落,张镖很是器重他。
怎么有股腥骚味儿?罗白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没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