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伽不知怎么有点心虚,撑起上半身,咽了咽口水,小声:“没有……”
谢飞琼嘁了一声,胳膊扶着床边想起来。
但是她左脚使不上力,右腿刚刚又跪麻了,一时之间整个下半身没有知觉,死活动不了。
“还看!帮个忙呀!”谢飞琼催促。
阿萨伽哦哦两声,赶紧用力拽着她的胳膊将人拉上了床。
他用力过猛眼前又是一黑,谢飞琼不小心碰到伤处,疼得嘶嘶叫。
两个伤病号各自捂着自己的伤处,一个抱头一个抱腿,看着可怜又好笑。
等两个人稍微没那么疼了,阿萨伽抿了抿嘴巴,决定夺回主场,自认声音冷酷:“你为什么来这?”
他以为是质问,但是因为疼痛而没什么气势,语气反而是软软的。
谢飞琼吸了口气,警告自己不能在不该流口水的时候流口水,柳眉一竖,杏眼睁大,佯装生气:“哇,你还要责怪我?!”
一句话,阿萨伽强撑起来的气场瞬间烟消云散,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一下,嗫嚅道:“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飞琼见好就收,语重心长:“你自己的伤你自己要注意一点,不然到时候留下后遗症,老了躺床上哭,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阿萨伽脖子一梗,很不服气似的:“没有,不会的。”
谢飞琼又搬出了她那句话:“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阿萨伽没办法反驳,但还是犟着脑袋,低着头也不看她。
谢飞琼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她好似很失望地叹了口气:“那我不管你了。”
说完,她就要起身离开。
阿萨伽一惊,动作快过脑子,一把将人的衣角拉住。
谢飞琼不解地扭头:“你干吗?”
阿萨伽哽了哽,没有松手,找补道:“我怕你掉下去。”
说得跟真事似的,谢飞琼压根不信,但她还是说:“行,那谢谢你关心。松手吧,我不会掉下去的。”
阿萨伽没动,指尖攥得发白,抬起眼来用一双闪着细碎星芒的眼睛望着她。
谢飞琼相当铁石心肠,堪称艾尔塔最坚定的柳下惠,身残志坚靠着毅力挪了半边身子,嘴里念念有词:“不听话?不听话疼死你,看给你能耐的,倔得跟头驴似的。”
她说的燕语,阿萨伽听不太懂,见人真的要走,只好慢慢松开手。
没了阻碍,谢飞琼还真下了床。
本来只是想演一下,让这倔驴低头,好好养病。但是不倔非驴,他居然真的松手了!
谢飞琼硬着头皮捡起了自制的拐杖,站在床边看他。
阿萨伽没有抬起头,头发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楚神情,只能看到他手虚虚握着、一动不动。
谢飞琼再次叹了口气。
不是倔驴,是倔猫,一只死犟的沙漠大猫。
骑虎难下、进退两难,谢飞琼脑袋飞速运转——留下?还是真走?
谢飞琼还在犹豫呢,阿萨伽抬起脸来,虽然脸色淡淡的,但说出口的话带上了浓浓的情绪:“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他不解:“你来找我做什么?”
谢飞琼第一反应是他要质问,立刻竖起防备,眼神变冷:“你什么意思?”
但是阿萨伽只是皱着眉,迎着她带着冰锥的目光,又问了一遍:“你来找我干什么?”
为什么再一次出现?是来从他这里打听大祭司和首领的秘辛的吗?还是想催他去找她的师父?
她来找自己做什么呢?
阿萨伽只是问,漂亮的眼睛充斥着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但谢飞琼看出来了。
她想起了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候,在沙暴之中,少年声音低哑地将童年倾诉。
她叹了今晚第三口气,扔下了拐杖,妥协地又坐回床上。声音软化,带了几分温柔,她轻声说:“我来看看你,你受伤了,我怕你不舒服。”
谢飞琼对血腥味非常敏感,趴在阿萨伽背上被带出大牢的时候就闻到了他伤口散发的隐隐的铁锈味。
谢飞琼自认为已经非常坚强独立了,还是被骊族这一堆破事和谜团折磨得脑子一片乱麻。
更何况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母亲将将死了四个月,在这有爹胜似无爹的环境下处处受欺负。
想起少年曾说她长得跟他母亲很像,虽然不是很想年纪轻轻喜当娘吧,但是——
“我来看看你,”她语气轻缓,带着安抚,“你不要压力太大了,为什么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往身上揽呢?”
阿萨伽看着她,谢飞琼清楚地看到了薄冰碎裂的痕迹,心下一紧,知道自己说到了关窍。
她喉咙起伏了一下,更加小心:“你看,论辈分,你不是这里最大的吧?论能力,那群老家伙肯定也不是吃干饭的。为什么要你来承担这些责任呢?”
阿萨伽偏过头去,没说话。
沉默如潮水弥漫,谢飞琼识趣地保持安静,让他自己想想。
然而过了一会,他却说:“长老们正在清点人数,目前没有看到你说的一个燕族老人的尸体。”
“父亲安然无恙,身边的侍从基本活着,你不用担心。”
谢飞琼还没从知心大姐姐的角色脱离出去,茫然:“啊?”
阿萨伽扭回头来,刚刚动容的样子消失不见,重归冷漠:“你师父应该没事,等过两天火灾事项处理完毕我会继续帮你找。”
谢飞琼一怔,反应过来他不想再谈这件事了,于是非常善解人意地点头:“好吧,那谢谢你。”
她也不再多待,捡起自己的拐杖就要走。
一瘸一拐走了两步,阿萨伽在背后说话:“要我送你吗?”
谢飞琼背对着他:“没事,不用。”说完,她掀开帘子走了。
脾气真够硬的,谢飞琼摇摇头,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帐内,阿萨伽宛如石像一样静静坐着,扇形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抿得发白。
第二天,谢飞琼就收到了医务兵送来的一根结实的木拐。
谢飞琼喜笑颜开,夸道:“哇,你们真贴心。”
医务兵欲言又止,到底没说话,给谢飞琼重新弄了一下左脚,离开了。
谢飞琼行动不便,在床上一连躺了好几天,简直快要发霉了。
这几日她好好捋了捋师父失踪的整条线索,大概明白了一些。师父偷偷来到骊族并且隐藏自己,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谢飞琼不想打扰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人没事,她也该去做点别的了。
虽然还没到离开的时机,但是干点别的总是可以的吧?
谢飞琼猛地坐起身,一瘸一拐地就要出去,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被守卫拦住了。
“抱歉,少主吩咐了,您不能出去。”
谢飞琼皱眉:“为什么?”
守卫答:“少主说,长老们还在想办法搜集证据,您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谢飞琼不是不领情的人,她只好说:“那行吧,你能不能帮我把碧琅叫过来?”
守卫点点头,谢飞琼有点沮丧地进去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几天前的大火烧毁了祭坛附近仅存的植被,过多的浓烟和灰尘遮天蔽日,骊族大营这里阴沉沉的,看不见阳光。
谢飞琼裹紧了毯子,颇有点百无聊赖。
好在,碧琅很快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可能是刚干完活,额头上还冒着细密的汗珠,他疑惑地问:“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谢飞琼耸了耸肩膀,递了张手帕过去,说:“我是想问问你,赫芙拉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碧琅接了过去,没用,抬起胳膊来擦了擦汗:“嗐,没事,她跟我姆妈当时都在比较外围的地方,失火后第一时间跑了出来。我奶奶当天因为生病没能参与祭祀,也躲过了一劫。”
谢飞琼点点头,说:“那真是万幸了。”
碧琅却神色有些灰暗,谢飞琼察觉出来,便问:“怎么了?我看你怎么不是很高兴?”
碧琅到底还是小孩,挠了挠头,说:“主要是,我爹受了点伤,家里正在忙着照顾他。”
谢飞琼哦了一声,又问:“伤得很严重吗?”
碧琅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不是特别严重,但是腿烧伤了,以后可能要留后遗症。”
但是他们家基本上都是他父亲一个人在干活,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谢飞琼不好参与人家的家务事,只好安慰着:“没事,会好的,会好的。”
碧琅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故作轻松:“行,我没事反正,我拿到的俸禄也不少,也能养活我家!”
“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走啦!”
谢飞琼赶紧说:“还有一件事情,你们这个火灾查得怎么样了?”
碧琅思考了一下:“还在调查呢,不过据说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大祭司的尸体被找到了,没有被烧毁。首领前天也已经醒过来了,问题不大。”
谢飞琼不知怎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但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好说:“行,麻烦你了,你去忙吧。”
小少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少见的澄澈与真诚:“不客气!我妹妹说了,她可喜欢你了!”
谢飞琼一乐:“那你回去跟她说,我也可喜欢她了,等以后有空了,我再去找她玩!”
人走后,帐内重新安静下来,外面只有风声和巡逻的脚步声。
谢飞琼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甚,到了几乎寝食难安的地步,不得不下床踱步缓解焦虑。
怎么回事?她直觉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
纷杂的脚步声出现在耳畔,谢飞琼猛一偏头,看见去而复返的碧琅冲了进来。
他踟蹰着,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谢飞琼急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碧琅咽了咽口水,带着几分视死如归和怜悯:“清理祭坛的士兵发现……发现有一具尸体。”
火场发现尸体再正常不过了,谢飞琼心却猛地一沉。
值得告诉她的尸体,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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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飞琼:超绝第六感
阿萨伽(拧巴中):她好关心我……但是这样是不对的,我没办法跟她在一起的……怎么办呢?
作者:咳咳,那个,小伽呀,你有没有想过有一种可能,就是说……(被冷眼吓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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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好倔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