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7点,赵小甜早早的起床,因手臂上的伤暂时不用上工,正好方便她的计划。
准备今天上午回双板村看看,不料,出门就看见了树下蹲着小小的一团。
说实话,重生回来,赵小甜一直像是隔着一层在观察所谓的亲人和家人,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面孔去面对这一切。
人都有侥幸心理,赵小甜也不能免俗。
万一重来这一回一切都不一样了呢?万一她这辈子可以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和一对疼爱她的父母呢?
或许她做的更好点,就能得到家人的认可呢?毕竟在她弱小可怜的时候,家里从大雪天里把她捡了回来。
不管哪一种猜测,都让赵小甜下意识回避与赵家的亲密关系,就像是掩耳盗铃一般,没看到,没听到,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但,还未来得及生根发芽的美好种子,在对面小人的声嘶力竭中失了颜色。
“三姐?三姐!你在听吗!”赵四丫,也就是赵小梨捏着她的肩膀摇了两下。
赵小甜踉跄两下才站稳脚步,声音寒凉:“你说什么?”
赵小梨明显赶时间,也不管赵小甜的反应,只当她真的没听清,又急切地重复了一遍,“三姐,爸妈听了苏月的瞎话,准备给你定亲了!都不是好人,下河村的癞子、三里屯的傻儿子...要五百块彩礼!你在听吗?”
赵小甜看着她,张了张嘴,半晌都没发出声音。
开始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所谓的亲人都要糟践她。
没问出口她就想明白了,这些人不就是上辈子为她准备的结婚对象吗?若不是万德录将计就计插了一脚,恐怕这些人就是她上辈子的丈夫了。
重来一世,她提供了更高的价值,甚至万德录提前在王翠花露面,凭借万德录在外人面前的形象,聪明的都知道选谁更有前途,甚至更明白,把闺女嫁给万德录会有更大的帮扶。
赵小甜是真的没能明白,为什么眼前有更好的,家里还选择把她嫁给烂人。
这个年代,十里八乡的懒汉出名,同样,十里八乡又懒又爱打人的混子更出名。
闭了闭眼,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在等待什么。
再睁眼时,赵小甜眼底已经划归平静,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她竟然有种尘埃落地般的诡异宁静。
见赵小梨担忧的看着自己,她想笑一笑,可笑出来比哭还难看。
赵小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柴房里听到家里人和苏月密谋如何把三姐骗回来,送进别人家里,她听完后只觉得唇亡齿寒。
等到四年后她成年了,是不是也会同样的待遇?手足无措间,她一口气跑来了这个地方,想看看三姐怎么办,没想到三姐吓傻了。
心里着急,三姐不会又逆来顺受吧,她咬牙道:“三姐,你走吧,要不你找一个城里的对象,哎呀,不行,你去找大哥吧,大哥最疼你了。”
看赵小梨绞尽脑汁地为自己打算,赵小甜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暖流,她这一辈子,还不算失败,对吧,至少还有一个人真心为她打算。
她摸了摸赵小梨的头,她曾经想过悄无声息地逃,现在她突然不想了。
赵家夫妻已经习惯欺软怕硬,若是她不在,下一个被欺负的一定是赵小梨。凭这一份报信的情谊,她也不能这么走!
心里堵着那口气突然散开了,她抱了抱吓到发抖的赵小梨,轻声安抚,“别怕,姐姐不会嫁给那些人,也不会让你嫁给那些人。”
在报恩之前,首先她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不是他们交易的筹码,赵小甜的眼神坚定起来。
许是被赵小甜的淡定影响到了,担惊受怕一整晚的赵小梨缓缓恢复心跳,“三姐,你打算怎么办?”
见到赵小梨亮晶晶的眼睛,赵小甜一顿好笑,随后就是无尽的心酸。
上辈子赵小梨的结局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上辈子她逆来顺受,直接答应了她嫁人给二哥换彩礼的鬼话,赵小梨暗中劝说两次,她却囿于恩情封锁自己。
后来她嫁人后自顾不暇,很久没有关注过赵小梨,再听到她消息时,就听说赵小梨掉到了冰水里,门牙被磕掉两颗,不仅破相,还不能生了。
这下子村里想介绍对象的都却步了。
再后来,改开后,赵小梨直接逃离了这个家,再没有半点消息。
这辈子,她们姐妹都不会走老路了。
笑了笑,“跟姐回家,我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工作的好处。”
赵小梨总觉得三姐在阴阳怪气,可她没证据。
这个时间只能靠着双腿来回走,赵小梨见三姐没有愁绪,只当她想到了办法,胸有成竹,不免奇怪,“三姐,为什么爸妈和苏月不想你嫁的更好,那个姓万的技术员不是条件更好吗?”
赵小甜挑眉,看来赵小梨在家里偷听到的信息还不少,不知道家里是怎么算计她的。
微微蹙蹙,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讲这件事,毕竟四妹现在还是个孩子,对那个家还没有失望。
赵小梨看出了赵小甜的犹疑,瘪了瘪嘴,说了一件八竿子打不到的事,“三姐你知道吗,下河村有知青跳河了,抱着癞子跳的,结果癞子会游水,自己上来了,知青再也没上来。”
赵小甜当然知道,癞子亲爹是大队书记,经常仗着自己的一言堂的本事胡作非为,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女知青。
赵小甜心底一疼,她竟然把这件事忘了!
重生回来,她有机会阻止的!
后悔的心思划过那么一瞬,转眼她又想到,癞子占知青便宜不止这一次了,那个女知青足足堕胎两次,这次是看不到生的希望,直接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
赵小甜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无力。
她只是重生,没有长多余的本事,在这个大世界里,依然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很多事情,她改变不了。
苏月把这个癞子介绍给她,都不用细想就知道不安好心,奈何赵大山夫妇还觉得这个人是最佳人选,所以赵小梨才困惑吧。
十四岁的孩子,没人教她什么,浑浑噩噩的长大,在这个大环境下摸爬滚打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是非黑白,这是一个艰难的旅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赵小梨早就不是孩子了。
赵小甜叹息一声,既然赵小梨认她这个姐姐,她就把自己的看法说说,也让她能少走点弯路。
“以前上学的时候苏月就看不惯我,她最重视自己的脸蛋,也希望别人看重她,偏偏当时我最受欢迎,可能祸根就是那时候种下的吧。”
有些人就是这样,见不得比他们过得更好的人。
至于赵大山夫妇,赵小甜的感情很复杂,没有直接说,“爸妈的心思只有爸妈知道。”
赵小甜不说,赵小梨会自己想,她又不傻。
还能为什么呢,自然是满足二哥的心愿,二哥为什么不希望三姐嫁的更好呢?当然是因为三姐不是亲生的,他还惦记三姐呢。
每每想到这些,赵小梨都觉得那个家里的气息无比沉重,让人发呕。
赵家厨房,王翠花一手拎着猪食,一手拎着水,嘴里骂骂咧咧。
“四丫那个便宜货去哪了,懒蹄子,和老三那个浪蹄子一样,都不是个好的。”
赵大山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完全没有伸一把手的意思。
至于赵国平早就要了钱和对象苏月出去吃了,老五赵国安捧着一碗蛋羹喝的一嘴油。
赵小甜姐妹两个是掐着点回来的,回来之前她们已经吃饱了,也不指望回家能吃什么东西。
甫一见到姐妹二人,还未等王翠花发难,赵小甜一推赵小梨身上的包裹,喜滋滋道:“妈,你看我带回什么来了?”
被这么一打岔,王翠花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表情十分轻蔑,“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话虽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可没闲着,看清包裹里的花花绿绿的,“呀,这是棉布!”
王翠花是真的惊了,要知道,这个年代有钱没用,有票才是王道。但是票这个东西金贵,她们农村人一年也分不到两张,家里的布票更是紧巴巴的。
赵小甜笑眯眯道:“是呀,这可是技术员的福利,一般的正式工都没有!”
这话听到王翠花耳朵里,她又开始纠结了。凭心而论,她自然知道万德录各方面条件都比癞子好,可是老二说得对,万一三丫嫁过去腰杆硬了,不服管教该怎么办?
还不如嫁一个村里的,他们还能互相帮衬。
想到这些,她心里一阵肉疼,嘴上说着,“这等好东西以后多拿回来点,技术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嘴甜点,帮他们多干点活,肯定都能给你。”
按下心中的讽刺,赵小甜脸上的笑意不变,“妈,下个月我就把工作给你了,妈肯定比我会办事,这些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以后咱们家就不缺衣服穿了,妈你真厉害。”
王翠花脸上一臊,下意识就想骂回去,可要东西这话是她自己说的,现在骂回去像是在打自己的脸。
偏偏小五赵国安当真的,仰着头问王翠花,“真的吗?妈你快给我做衣服,我的衣服丑死了,还都是补丁,磨腿!”
王翠花可舍不得骂儿子,笑眯眯道:“好,以后就让三姐和四姐给你做衣服。”
赵小甜可不想接这个任务,拉着王翠花的手,亲近道:“妈,关于工作,我和你说道说道。”
“以后妈当上技术工,好处可多呢,像是碎布条啊,肉票啊,都有机会。以后妈可是大人物了呢。”
说实话,王翠花还真想去上班,当工人。
可老二说得也对,她不识字,去厂里上班也是闹笑话,这般想着,脸上露出遗憾,还是把工作给老二吧。
赵小甜这个丫头虽然白眼狼,但够不要脸,能找到一份工作,就能找到第二份。等以后给小五也找一份,他们老赵家可就是全员吃公粮了。
想到这些,王翠花也就不遗憾不能当工人了,她不识字,可是她儿子都识字啊,等以后,她一定是十里八乡最体面的老封君!
心底一片火热,冷不防瞥见赵小甜狐媚子一般的脸,心底暗唾弃,也不知道是哪个狐媚子生的,一副妖精样。
恩赐般开口,“工作是你二哥的,你这段时间先帮他在厂里打好关系,最好换个轻省点的活计,你二哥身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