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把江柔打了个措手不及,陆南收敛笑意,抱着胳膊靠在一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陆妈妈在男人冒出来的时候就找到了陆南。
“这男人哪来的?”她皱眉推了推陆南的胳膊,“你找的?”
“我闲的啊?”陆南往边上走了两步,靠着旁边的桌子眯着眼看戏。
“这男的跟江柔在我家乱搞,我报警了,今天这男的刚被放出来,急着来找对象我还能拦着不成?”
陆妈妈瞪了他一眼,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江柔是她定下的儿媳妇,订婚宴上搞出这么一出大戏,所有人的眼都盯在她身上,就等着看笑话呢。
“你也不拦着点,”她面上挂不住,扭头开始埋怨起陆南来了,“这闹得多难看?你在怎么找也先把人拦下等着我们私下里说啊。”
陆南斜着眼瞅她:“您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人家刚出来急着来找对象,我怎么知道他会来?”
陆妈妈抬手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这男的不是你找来的就怪了。”
“您都知道了还在这说什么风凉话。”陆南不耐的看着台上扭打成一团的人,转手拿了块蛋糕上去,随手糊在后面的巨大的幕布上。
陆南两个字变成了一大坨淡粉色的奶油,陆南小心地绕开在地上扭打到一起的人,从门口出去了。
身后的门被关上,将一场可笑的闹剧彻底封存。
出了酒店,陆南低着头瞎琢磨事,一抬头,发现门口站着个熟悉的人。
他一愣,马上笑着小跑过去,看着靠在车上的落北溪问:“怎么过来了?”
“本来想跟着看戏的,没想到刚来戏就演完了。”落北溪叹了口气,把车钥匙扔给陆南,转身坐进副驾。
“开车吧,”她透过车窗看着陆南,“买东西去我家一趟。”
陆南笑笑,把脑袋从副驾里探进去捏着她的脸在她嘴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这就带我见家长了?”
“嗯,”落北溪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先去趟商场吧,买点东西。”
陆南应了声好,绕道另一边坐到驾驶坐上。
“小九呢?没跟着你啊?”
“酒店睡觉呢,”落北溪看着窗外,眉头微蹩,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赵琛问了酒店的房间号,我跟他说了。”
“说了就说了吧,赵琛等会估计来找她吃饭。”
陆南也跟着叹了口气。
从他带着秦玖从家里跑了以后,他爸妈的态度松缓了不少,但是还是不满意赵琛这个女婿。
不过现在,他也算跟赵琛是难兄难弟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陆南扭头看向面色冷淡的落北溪,轻声笑着叹了口气:“别生气啊,看来我还得努力啊。”
“跟你没关系,”落北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别墅的小门,“跟我摆谱呢。”
陆南拎着一堆东西跟在她身后,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但是心里还是难免紧张。
他拿不准落北溪家里的情况,按理说就一个独生女,家里应该是宠得厉害,但是落北溪家里好像没有溺爱她。
看落北溪的性格就知道了,不争不抢,温温和和的,敌进一分,她退三分,但是又很坚守自己的原则。
挺神奇的一小姑娘。
陆南站在她身边,两只手都拎着满当当的东西。
虽然不是待见,但是该有的礼节不能丢。
落北溪皱眉敲门,两人在门口站了三四分钟,屋门才打开。
“回来了?”落妈妈瞅了陆南一眼,没说什么。
陆南笑着进门把东西挨着墙根摆好,转身对着落妈妈说:“阿姨您好,今天来得及,没准备很多东西。”
“我不同意,”落妈妈面朝电视坐着,不等陆南说完,她就站起来,看了眼落北溪说:“你王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律师,今下午去见一面。”
“不去,”落北溪声调没什么起伏,拽着陆南往楼上走,“我们待会就走,我爸晚上回来吗?”
落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没说话。
落北溪站在楼梯口等了两分钟,见她不说话,扭头拉着陆南走了。
“干嘛啊,”陆南轻轻勾了勾她的手指,看着她气鼓鼓的脸轻笑:“别生气,妈妈也是担心你嘛。”
落北溪心烦的不行,一打开门,屋子里的格局已经变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桌子上摊开的本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妈!”她转身站在楼梯口,跟坐在楼下的落妈妈遥遥相望,“你翻我东西干嘛!”
“我有什么不能看的!”落妈妈理直气壮地瞪着她,“你都是我生的!我有什么......”
落北溪拽着陆南转身,“嘭”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桌子上摆着她的日记,她从小到大写过的每一篇日记她妈妈都看过,她反抗过几次,发现没用就再也没写过日记。
这唯一的一本,还是大学的时候写的。
写的都是关于陆南的,一共也没几页,她看着翻开的本子,大脑一片空白,猛地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她整个人都在抖,这种被随时监控的感觉让她窒息。
她崩溃的蹲在地上,不受控制的想把地上的本子撕碎,但是厚厚的本子在她手上不过多了些伤口,连一张纸也没有被撕毁。
“北溪!”陆南蹲在地上,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落北溪的精神状态很差劲,今天回家见到的一切只是一个导火线罢了。
她猛地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陆南赶紧跟在她身后,路过沙发的时候,只见她猛地把手机扔到桌子上,红着眼睛等着她妈妈喊道:“看啊!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天天干什么吗!你看!看看看看看啊!”
她受够了这种监视的生活了。
手机猛地摔在地上,落北溪猛地擦了擦眼睛,转身往外走。
陆南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忽然俯身把她抱起来放到后座。
“放轻松,”他扣住落北溪的脑袋,慢慢的揉着她的后脑勺,低声哄道:“想哭就哭吧啊,哭出来就好了。”
落北溪抓着他的衣服,哭的几乎喘不上气。
陆南在心里叹了口气,一抬头,落妈妈满脸复杂的站在门口。
他一愣,低头揉揉落北溪的脑袋,低声问:“好点了吗?”
落北溪把脸埋在他身上不动,陆南也没推开她,只是慢慢的揉着她的后背,轻轻的揉捏着她的脖子,最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半晌,闷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不想在这了。”
“好,”陆南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落妈妈,无声叹了口气,“那我们回家?”
落北溪点点头,但是仍然没动。
陆南凑在她耳边,小声问她:“要跟......妈妈说一声吗?”
落北溪摇头,加重了语气:“走!”
陆南又看了落妈妈一眼,等落北溪做进后座,他才把门关上,走到门口跟落妈妈说:“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落妈妈盯着他看了许久,陆南大大方方的站着任由她看。
好久,落妈妈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说:“有时间我们谈一谈吧。”
陆南受宠若惊:“好,什么时间您定,看您方便。”
落妈妈点头:“明天吧。”
说完,陆南犹豫一下,转身上了车。
直到车影子消失在远处,站在门口的落妈妈才转身回屋。
恍惚的坐到沙发上,落妈妈手里捧着杯温水,但是还是止不住身上的寒意。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一手养大的闺女竟然这么恨她。
沉默的坐了许久,她忽然起身,步履仓促的往楼上走。
二楼的房间不多,上楼梯右转就是落北溪的房间。
此刻本来被关着的房门是打开的,地上散落了一地本子和纸,书桌上一片狼藉。
她慢慢蹲下身子,把地上的本子全都收好,动作迟缓带着难以察觉的犹豫。
好半晌,她慢慢的坐到床上,看着这个温馨却没有人气的房子,很轻的摸了下眼眶。
落北溪已经好久没在家里住了,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大吵一架后离开。
其实已经很久没吵了,她的女儿已经懒得跟她吵架了。
“她没有懒得跟您吵架,”陆南看着面前面色憔悴的女人,轻声说:“她只是不想进一步恶化你们之间的关系而已。”
“真的吗?”落妈妈看着面前的牛奶,很轻的叹了口气,“她就是懒得跟我吵了,这么多年了,也跟我吵够了吧。”
陆南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静静地坐着听。
落妈妈喝了口牛奶,转头看向窗外:“我其实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陆南神色一正,不自觉的坐的更端正了。
“你不用紧张,我觉得我给她安排的都是最好的。按照我的计划,她现在每天出去逛逛街,做做美容就好,完全不用操心其他的。”
陆南闻言笑了:“您的安排她退休以后再干也不迟。”
落妈妈扭头看着他,轻声问道:“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不太喜欢吧,”陆南想想,说:“她......生病了,您知道吗?”
落妈妈神色一怔,嗫嚅道:“厌食症?”
“不止,”陆南看着面前的咖啡,轻声说:“还有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