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民国文里报效祖国 第28章 可怜

警察局一天之内突然收到两起报警，一起东洋人闹市殴打国民，一起东洋工厂惩罚工人至残。

好巧不巧全是东洋。

警备司令接到小舅子电瞬间眯起眼睛，这是……简玉山出招儿了？把球踢给他？

他就说那老东西不能这么简单放手，老狐狸！

“姐夫，怎么办？”电话那头带着讨好的问。

“怎么办！怎么办！你肩膀上抗的是夜壶吗？”龚成张嘴就骂，骂完了才冷冷一笑吩咐道，“查，到你手上了就大查特查！咱们警察局干的就是治安的活儿，你不查等着人查你吗？”

“可东洋人……”

龚成给气的白眼直翻，这个不会看眼色的东西，送上门的小辫子不抓是不是傻！

“东洋人又不是你爹，用不着你护着！”骂完哐当挂了电话。

一群废物。

一群废物能查出来点什么？反倒打草惊蛇让人先有了行动。第二天报纸上就来了出东洋纺织厂报道，那叫一顿夸，什么厂子好管理棒，福利高待遇好，吃的好住的好不说，还让厂里的工人具体描述一周能吃一次肉，半月可洗一回澡，半年发一身衣裳，过年还有三天假，把一干不知道底细的群众好一顿忽悠。

龚成看了都差点没吐口口水，他娘的比他还能黑洗白，果然不要脸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就是可惜小辫子白白还了回去。

也罢，反正现在最犯愁的不是他，他倒要看看简老头儿能硬到什么时候。

简玉山能坚持多久呢？他根本没考虑这个问题。当了这么些年外交官他看了太多一步退步步退的惨痛事件，他绝不允许在自己任上做出这种遗臭万年的让步。为此，他一开始就给大总统写了长信。在信中，他从实际危害到间接危害，从有损国威到开口容易闭口难，从东洋人贼心不死到八国虎视眈眈，从国民舆情到国际声望，里里外外声情并茂的把事掰开了揉碎了说一通，最终就一个目的，绝对不能答应。

说服了大总统才是扼住了咽喉，东洋人嚷嚷得再欢都没用。

老爷子直接走了顶层路线，爱国青年简重楼也没闲着，直接从底层挖起。上层路线他是走不了，当然，他对官府的信任也少的可怜，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全心全意信任的只有组织。

底层挖什么呢？当然就是东洋人的黑料，比如东洋纺织厂。就在他们刚摸清了里头状况要拿出来搞事的时候，突然在报纸上看到了对那个破厂子的夸夸访谈。

什么工作好工资高，管住宿发工服，吃的好睡的香，好像天下第一好去处。最后才在报道里提了一句有人诬告，工厂却不计前嫌，实在是大国风范。

简重楼不由的冷笑，颠倒黑白张嘴就开炮，也不知道收了多少昧心钱。

别的且先不说，倒是那个告状的怕是没好果子吃。

“调整计划，去把告状的人找来，别让那帮混蛋给霍霍了。”他吩咐。

“就怕，已经晚了。”站在身边的吴立棠却是语气沉沉。

但愿，不晚。

就在简重楼忙着找人的时候，简玉山收到了来自大总统的回函。

他死死盯着总统阁下发来的紧急电报都要气笑了，什么切莫发起国际争端再起战火，什么为四万万国民忍一时之痛，什么适当酌情可以做出合理让步，什么给他全权处置权，万万以大局为重，这不就是要让他当那些无耻国贼，妥协卖国吗！

他简玉山一辈子不敢说什么正直无私、全然无垢、一心为民，可他自认对得起身上的职责，经得住世间诘问，从来没做过丧权辱国的无耻行为。他自认从不天真，更不迂腐，活这么大什么风浪都见识过，可现在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人心。

大总统，好一个大总统，不说为他们撑腰立事却要他迁就一群恶鬼，简直不知所谓！ 你可是大总统啊，代表的是四万万华夏儿女，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没顶住是什么后果！信不信八千东洋兵进入我天津卫，天津卫马上就能易主！

简玉山失望极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对这位纸糊的总统失望，可没有哪一次让他这么愤怒。

丧权辱国！丧权辱国啊！为了保住自己大总统的位置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日本人步步紧逼，大总统讨好国际不作为，警备司令默不作声，其他政府要员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和稀泥，唯有一二反对声音却是不同意增这么多的兵，意思就是一两千的话还可以抬抬手。气的简玉山多年的养气功夫差点都破了功。

一群狗娘养的！

反正不管别人什么意思，事情就是卡在了市长这，就是不签字。

事情似乎僵了起来，可很快大总统来了第二封电报，上一回还是密电，就发给他一人，现在却是公开来电，意思就一句话，东洋人在国际上问责了，国际大佬对我们的态度很不满意，你们看着办吧！

简玉山脸色难看之极，国际国际，那帮人又不是你爹！他们叨叨两句你就软了骨头，干脆把我华国都送给他们得了！

狗娘养的！！

有了大总统的指导意见，一众官员的态度变得肆无忌惮，直接跳过增不增兵，讨论起了增兵多少，就想赶紧把这事糊弄完了事。反正又不割地赔款，也不用他们签协议，骂也骂不到他们头上，糊弄糊弄得了。

所有人都这么个臭德行，简玉山的工作变得更加举步维艰压力山大，头一回觉得自己的权利太小，小到没有办法扛住自己想要的责任。

要是我是大总统……

他不由的摇头，哪儿来那么多要是呢？他要真是大总统头一件事就是把政府里这帮不干人事的开了！

正头疼，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有人拉着横幅在外头闹着要见您！”还没等他问，秘书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简玉山神色一冷，东洋人又来闹事？

可才出来就发现自己错了。

“东洋人也是人，杀人要偿命！”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喊让刚走到门口的简玉山心头一凛，就见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高高举着一张偌大的黑白照片站在台阶上，浑身笼罩着绝望的悲愤。

接着，两条及其引人注目的白底红字犹如血痕累累的横幅直直地闯入眼帘，东洋工厂吃人！政府为我做主！寥寥十来个字却表达到了极致。

“市长在这里，有什么冤屈你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市长，东洋人杀了我妹妹！你们管不管？！”男人狠狠的盯过来，大声怒吼。

“只要你敢说，政府就管！”简玉山定定的看过去，语气坚定如泰岳。

“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大不了也赔上我这条贱命。”男人瞪着血红的眼，满脸写的都是豁出去了，“我妹妹李春花，两年前到东洋丝织厂做工，每天做工超过六个时辰，天天三更睡五更起，拉屎尿尿得跑着，慢一点就要挨板子。咱是去做工的没错，挨打受气那也免不了，可是你不能有事没事天天的打人当乐子。要就是这样我们也忍了，谁让我们穷，得挣钱吃饭，可那厂长竟然想糟蹋我妹子，我妹子死也不从，那帮畜生竟然找了由头把她腿给打折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腿折了他们也不给治，就那么硬熬着，人都要不行了才通知我们去领人，还给春花安了个偷窃的罪名，让我们倒赔了三块才把人赎出来。后来还是工友看不过去偷偷告诉我我才知道，妹子遭了大罪。”

男人哽咽的顿了顿才接着说，“我去找他们算账，却让他们打了一顿轰了出来。”说着就脱了破烂上衣，一身青青紫紫的棍棒伤看得就让人替他疼，“东洋人势大我们惹不起，我认了。家里能卖的物件都卖了好不容易把妹子命从阎王手里抢回来，虽然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可好歹人活了。”

“还好还好，人救回来了。”就在男人诉说的时候，周围迅速围满了人，大家的情绪随着他的话起起伏伏，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人得救了怎么说杀人了？你可别咒你妹子，人够不容易了。”

“我的妹子我能不心疼吗？她才十六，断了腿，白了头，一辈子没了盼头。”男人低沉的喃喃一句，接着想到什么咬牙切齿说，“本来我们都认了，大概这就是命，可就在前几天东洋纺织厂的找来跟我们说愿意陪我们五十块大洋，还找最好的大夫给我妹子治腿，条件就是登报道个歉。我寻思着只要能给妹子治腿怎么着都行，就应了。可谁知道他们根本就是骗人，把我跟我妹子带到荒郊野外就要杀了我们。”

“然后呢？”众人听着着急的不行。

“然后。”男人惨笑一声，“妹子她，她替我挡了子弹，当时人就没了。她才十六，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就这么死了，死了！我以为妹子进工厂是享福，可谁知道那工厂就是在吃人！我恨！我恨啊！”

七尺的汉子泪流满面，那绝望无助下生生被逼出来的狠厉的样子像极了无路可走的孤狼，决绝又可怜。

“这兄妹可怜呐。”

“就是，钱没挣着命倒搭了进去，唉。”

“奶奶的，什么玩意儿！”

“那什么丝织厂真是丧良心的玩意儿，缺大德了！”

“看着东洋人动不动就鞠躬，跟个好人似的，没想到骨子里这么不上东西。”

围观的路人愤愤不平，看向男人的目光充满同情。男人却直直的盯着市政府一干人等，要一个承诺。

简玉山才要张嘴，就听人群中有人高喊，“一面之词你让市长怎么承诺？你敢当着东洋人的面指认凶手吗？ ”

“我敢！”

“今天，现在？”那人继续质疑。

“现在！”

“市长，您看呢？”那人突然扭头看向简玉山。

简玉山冷眼如锋，“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