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量子世界拯救灵魂疫病 第93章 乌鸦的故事

我开始向往有天能真正去到现场，去听他们的歌，去当他们为数不多的观众，当那两百个观众之一。

他听到我的话，眼里发出亮晶晶的光，我坐在对面的床上，窗户外面的光都照到了我的床上，而他的床则是靠着窗户的，白天的阳光照不到他，黄昏的夕阳还得费力才能爬到他的小腿上。

当时。

我看见他笑了。

眼睛里还发出了光，说了一句：“你有机会去看的。”

可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续满了的大泪珠反射的光。

不久后他做完化疗出来，身体灰了一个度，但脸上却是笑着的。

他说：“我预感自己快出院了。”

“因为我躲过了这次。”他的话里有一个明显的转折，后来我感同身受，猛然间开始怀疑这两句话之间是不是其实毫无关系～～

他从怀里又掏出一片黑色的羽毛，还是有光泽的那种，那是我第一次靠近他的床边，我掀开盖住我的厚厚的被子，脚丫着了地，夹带着白白净净的心情，站到他的床头往窗外看，我看见一个矿泉水瓶放在窗台的水泥板上，瓶里是小小的一颗颗沙子，瓶子的周围是两株从水泥里长出来的小芽。

他又说：“等一等，有只聪明的乌鸦会来。”

我想要搬条椅子坐到他的旁边，可是夏日的凉意从我的脚心开始席卷到我的心脏深处，我连续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他让我回到自己床上去，等乌鸦来了他说他会喊我。

我便说不，说想看乌鸦远远地飞过来的样子。

他被我弄得慌张，掀开自己的被子，说让我挤一挤。

从中午等到了黄昏，黄昏时分真的有只乌黑乌黑的乌鸦过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乌鸦，眼珠子乌黑的，羽毛也是乌黑又有光泽。

“城市里居然真的会有乌鸦？”

“有的，只是见得少，或者不认识。”

乌鸦不怕生，可能已经和他很熟了吧，熟得即刻在我们的面前表演了一个乌鸦喝水。

“滴——5分钟。”直到手表的按压的声音响起，我才知道他一直在计时，每天他会把瓶子里的水灌到四分之三，乌鸦不定期飞过来，在瓶子里的水喝到二分之一，他又会继续灌水，如此，偶尔洒出来的水便养出一株从水泥缝里钻出来的小芽。

“生活是多么有趣啊！你说是不是？”

我狠狠地点点头，说：“真好玩。”

“这…就好玩了？”

他突然问我有没有谈过恋爱。

我摇摇头。

他不说话了，许久我问他，他却眼眶红着说他后悔了。

“好多东西都没玩过，生活里很多有趣的事情我都没玩过，后悔没能早早谈个恋爱，要是初中高中的时候体验过就好了。”

他平常要么面无表情，要么轻轻邪邪地笑一笑，我很少见到过他哭，这回突然哭倒把我弄得不知所措。

他像一个小孩那样，向当时还未能感同身受的我问了十万个为什么。

“你说…到时候会有多少人送我出院？”

我答：“会有很多人，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肯定都会笑着来接你出院。”

“真的吗？…他们都是笑着的吗？”

我答：“那肯定啊，你病好了，大家都会很开心。”

“呵呵～”他的笑颇有一丝无奈，问的问题也更加生涩难懂：“你说…大家为什么要纪念出生那天，而逃避死去那天呢？”

“……”

“你说……为什么世界的分配这么不公平？还是对我们极少部分人不公平？”

“……”

“你说……尸体放多久会腐烂发臭？”

我答不出来了，只能安慰他：“别想多了，你这次不是躲过了吗？你马上就要出院了，这样就能继续玩你的乌鸦乐队，也能唱新的歌，开新的曲子给我听。”

他哭着笑了，然后笑着又哭了，他比我大几岁，他一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就是没谈过恋爱吗？看到他长得那么好看，又哭得那么有破碎感，我一咬牙，吻了上去，不是亲，是吻，是要撬开他牙齿的那种。

于是公共浴室里，我们打了一架。

我很庆幸，当时有那么一次，当时嫌弃怪异死了，担心受怕还得死要面子壮起胆子，但是后来……我们只有那么一次。”

“……”

本岛?森鼠沉默了许久。

“他说他预感他快要出院了，是的，没几天他就出院了。

更巧的是，他的时间卡得很准，他出院那天正是他生日那天，来接他出院的人很少很少，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没一个笑的，而且来得很迟。

那些人接他出院的表情我到现在都记得，很不自然，一回想起来就全身起鸡皮疙瘩那种。

他出院以后，乌鸦也不来了，我搬到了他的病床上，白天照不到太阳，夕阳得靠自己伸长腿才能够得着，瓶子的周围长满了小芽，我天天将水位灌到四分之三，不少一分，不高一分。

我每日一问：乌鸦不来了？乌鸦为什么不来了呢？！

没意思的时候，我真正将那个视频看了上万次，如果有浏览记录的话。

我会摇头晃脑地大声哼唱出来，也会在无意识间突然开始朗诵第一句，有时候，我连在梦里都挥舞着双手。

隔壁的病房的人不知道我为何心情日日那么好，他们只听到我在哼唱欢快的曲子，就好像当时我趴在他的床前感觉他的歌曲荒诞又快乐一样。

原来都不懂，我不懂他，也没人懂我。

我一日比一日差，唱这首歌的力气也没了。

瓶子里的水开始自然蒸发，一天比一天少一点，我有时光着脚丫子凉的时候，会去窗外寻找阳光，这时便会注意到瓶子里的水位到二分之一了。

再过几天，将要入秋，便更加心凉了，原本夏天就一事无成，乌鸦还丢了，我苦恼着摸摸自己的光头，对着屋子里一切物件发呆。

入了秋，眨眼便是暮霭冬雪，一切过得快 ，人，追不上。

我也已经到了最后，拿着一片失去了光泽的羽毛，天天念叨着：“我预感自己要出院了。”

冬天，寒冷的天气，本就不期望会有小鸟麻雀前来探看，我把窗帘封得严严实实，心理上已经愈发怕冷了。

直到有天，我好像要被放弃了的时候，我听见窗户外面外面一阵一阵猛烈地攻击，我掀起窗帘，打开窗户，看见一只黑团团的乌鸦，茫然间欣喜若狂，急忙找来水来，又找来一个新的矿泉水瓶，起先那个瓶子里面的水被蒸发掉后，风一吹，空壳就滚下高高的病楼了。

我往新的矿泉水瓶里灌水，灌到四分之三，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可是那只乌鸦看着我做完这一切，却丝毫不动，我开始急迫起来，口头命令它：“鸦鸦，你去喝啊！”

乌鸦转动它黑溜溜的眼珠子，好像完全听不懂我说的人语。

我开始怀疑这只是不是从前那只了，但是我又不肯放弃，教了它一下午。

它硬是丝毫不为所动，我给气坏了，骂起那个人来：“是谁说乌鸦都是聪明的？也有的乌鸦是笨蛋啊！！”

乌鸦的行程很稳定，每天黄昏的时候过来敲玻璃，但是依旧不会喝水，不管我怎么教，它就是不会把旁边的石头叼到塑料瓶里。

直到有天水泥缝里又长出了小芽，我才知道春天已经来了。

春天来了，我的动力也就更足了，这只乌鸦，我必须得教会它喝水，我甚至亲力亲为，用自己的嘴含住小石头放进旁边的瓶子里，用实际行动感化了它，终于，有天，老天啊，它终于会往瓶子里丢石头了，我高兴得都疯了，手舞足蹈，往各个病房里窜，丝毫不像个快要死的人。

可是高兴了没一会，回到病房就发现那只笨蛋乌鸦，又笨又懒又暴躁又没耐心，每次丢了两三颗石头，就拿着它的嘴猛啄瓶子，真是笨蛋，笨蛋，我又被气死了，天下，哪有那么傻的乌鸦啊！

“不是所有的乌鸦都会喝水。”我很想告诉他这句话，也想借着这句话告诉他，“我想你了。”

万物有灵，那只笨乌鸦突然熟练地给我表演了一手，把所有石头叼进瓶子里，然后成功地喝到了水，并且将水位喝到了二分之一，一分不差。

我突然愣住，可第二日来，我紧张地准备好秒表，打算趁那只乌鸦一开始叼石子就计时，乌鸦却不知怎么变笨了，才叼了几颗就猛烈地戳瓶口。

我想不通缘由，这便又过了几天训练鸦鸦的日子，直到有天我恍然开悟，凑近鸦鸦的耳畔，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却没想，这句话像开关一样，五分钟，稳稳的五分钟，乌鸦喝到了水，我顿时热泪盈眶，久久，不能自已。

我第一次选择相信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久后，我出院了，真正的出院，带走了一只乌鸦。”

“……”本岛?森鼠?森鼠说着说着，眼角有泪溢出，他说，“原来我能把事情讲得那么流畅啊，我以为……这个故事一开始就一直胡言乱语到结束呢！”

沈命慌慌张张，身上找不到一张纸给他擦眼泪，由于流浪而乌漆麻黑的手也伸不出去。

后来本岛?森鼠?森鼠脸上那一行泪就任风散去。

故事结束了吗？可能吧。

本岛?森鼠?森鼠喃喃自语：“他是希望看到末日平等的那一天，所有的人抛弃一切在他的歌下荒诞而又快乐的欢呼着，就像昨天今天，和末日来临前的天天日日那样，所以他变成乌鸦带走了我，希望我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我愿意帮他，是因为我向往浪漫，向往自由，向往公平，而一首由我主持的，末日之下的，疯狂的歌，恰好满足所有的所有。”

噢，原来…竟然是此等深的执念！！

可怜的森鼠和乌芽……

沈命低着头，久久地沉浸在这个故事里。

“现在……我快要将他的愿望实现了，因为就连曾经那么耀眼的沈先生，如今也抛下一切，平等的在异国他乡流浪，跟着曲子欢呼。听说国内最近也要开放了，马上我们的末日之曲就会传过去，传到世界的每个角落里去……”

“沈先生，如果你要劝我的话，我是不会走的，但如果你要加入我们乌鸦乐队，在末日之前唱歌或跳舞，我永远欢迎。”

“哈…不…”沈命下意识还是想说不行，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说不行呢？

他暂时找不出劝人的理由，只能看着本岛森鼠笑笑，随即走向远处的广场，平地，商场里，同哄哄闹闹的人群疯狂沉沦……

还是那首歌，那首本岛?森鼠致力于让全世界人民疯狂的歌，此刻他真觉得荒诞至极。

……真的等到末日的那一天我们在光亮之处摇晃不止

……能唱歌跳舞长眠或死去毫无顾忌

……不为自卫找借口逃离所有亲友城市

……只让灵魂的出口疯长野生 告诉他们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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