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祝英台看来,刘郁离与马文才的交情如天上云彩来得快,散得也快。
“山伯,你说我该用什么办法让郁离开心啊?”祝英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些时间发生的事太多,郁离的好人缘随着她与马文才的疏远,刺向王复北的一刀,尽数化为乌有。
“郁离不开心吗?”梁山伯没觉得刘郁离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祝英台嗔了梁山伯一眼,“你可真是个呆子。”
她问过京墨,郁离住处已经好几天没摆花了。郁离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有心思采花。
梁山伯突然有了主意,“不如投其所好。郁离喜欢什么?”
“花儿和有钱花。”祝英台冒出来一句梁山伯听不懂的。她突然有个绝佳的主意,趴在床边朝着床下一伸手,拉出一个小木箱,“山伯,这件事你要帮我。”
“你确定郁离会喜欢这个?”梁山伯指着两人忙活了好几天的成果问道。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刘公子的爱好这么……朴实。
“你相信英台,郁离绝对喜欢这个。”祝英台对小伙伴的爱好十分清楚。
“不过英台,这些东西哪来的?”梁山伯记得祝英台带过来的行李一开始并没有这个木箱。
“郁离给我的。”祝英台答得轻松。
梁山伯指着木箱里剩余的半箱东西,惊愕道:“这些都是郁离给你的?”
祝英台点点头。开学半个月时,郁离叫京墨送来的。
京墨进来时,刘郁离正一手持兵书,一手持炭笔坐在罗汉床上,写写画画。“有什么事?”
手里抱着一团红布,京墨一边回话,一边将东西放到八仙桌上,“祝公子叫我送过来的。”说话时,掀去红布,露出下面的东西。
“真有她的。”刘郁离看着桌上花花绿绿的宝石花盆景,忍俊不禁。
是花儿,还是有钱花。“你告诉她,东西我很喜欢。但剩下的不许再折腾了,一定要送回祝家。”
在去山寨0元购了几次后,她攒下不菲的家底,便给祝英台送去了一千两黄金与各色珠宝,前者用来十倍偿还祝家的一百两黄金。后者则是她送祝英台的礼物。
祝英台死活不愿意收,或者说祝英台从没想过让刘郁离还,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些钱而已,不值一提。
但刘郁离坚持,说当初的钱是从祝家拿的,还的钱也是祝家的。
在她心里祝家是祝家,祝英台是祝英台。
一千两黄金是欠款,而各色宝石是她与祝英台的多年情义,银心那边也有,当初送过去的不少,但银心只挑了一串珍珠手链,还教训她过日子不能大手大脚,得省着点。
一想到银心那些絮絮叨叨,刘郁离忍不住眉眼生花,再看看眼前的宝石花盆景,更是神采奕奕。
伸手拨弄着宝石花,脸上的光彩比晶亮的宝石更为璀璨。
见状,桌案前正在提笔写字的马文才,笔尖一顿,俊逸飘洒的行书多了一块黢黑,眼中厉色一闪,祝英台,又是祝英台。
狠狠撕碎手里纸张,马文才走过来,坐到刘郁离身旁,问道:“你选择祝英台,是因为他有钱吗?”
刘郁离抬头看向马文才,眉间凝起一丝疑问,他是怎么把话题跳到祝英台有钱上的?
见刘郁离没有说话,马文才以为他猜中了,俯身说道:“你怎么知道祝英台给你的,我马文才给不了。”
论权势,马家远胜于祝家,刘郁离选择攀附祝家,真是瞎了眼了。
面对不按套路出牌的马文才,刘郁离比他更会跳转话题,“马文才,你知道我要请的名士是谁吗?”
马文才有些诧异,这个问题他问过,当时刘郁离卖关子不愿说,怎么今日又主动提起此事?况且这件事与他们现在的话题有关吗?
刘郁离:“是谢道韫。”
马文才眉心蹙起,像是听到世间最荒唐的话。质问道:“她是女子,你怎么能请她?”
刘郁离:“她是知识不够渊博,还是才名不够远扬?”
“你是疯了吗?”看出刘郁离的认真,马文才目光紧锁,“谢道韫有夫有子,她是疯了才会来书院教书。”
“这是我和她的事,不劳您费心。”刘郁离昂着头,不愿意轻易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出来。
马文才不住审视着刘郁离,每次他觉得自己距离刘郁离又近一步时,总是恍然发现眼前人还在更远处。
“王家是不会准许的。”
出嫁从夫,谢道韫嫁给了琅琊王氏的王凝之,王家怎会允许她出来抛头露面?
刘郁离:“只要谢道韫答应,王家能拦得住她吗?”
谢道韫的父亲是死了,但她的弟弟谢玄统领北府军,前年大败秦军,战功卓越,晋号冠军将军,徐州刺史,加封东兴县侯。
今年,她的宰相叔父谢安也得到进一步的加封,开府仪同三司。
谢氏一族正是炙手可热,风头无双之时,王家敢为难谢道韫吗?
马文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刘郁离,完全不理解他哪来的信心一定能请动谢道韫,毫不客气地说道:“刘郁离,凭你的身份连王家大门都进不去,你又有何本事打动谢道韫?”
王谢两家的门槛高,非达官显贵不能入。刘郁离的拜帖,门房恐怕看都不看一眼。
刘郁离微微一笑,自信从容,“我既然敢夸下海口就有办法见到人。”
当年她能用蝴蝶风筝钓出祝英台,钓谢道韫自然有她独门秘籍。
马文才指出另一重顾虑,“山长不会同意的。”
刘郁离摇摇头,说道:“山长会同意的。”
她就不信谢道韫来了,山长连王谢两家的面子都敢拂,不让谢道韫进书院。
马文才见刘郁离一意孤行,执迷不悟,咄咄逼人道:“你为什么非要做这些离经叛道的事?”
世上离经叛道的人不少,若是出身豪门望族,便是名士风范。若是出身卑微,就是大逆不道。
他不信这么浅显的道理刘郁离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自找苦吃?
马文才心中所思所想,刘郁离能猜出大概,人活着若是一味随波逐流又何必谈及理想抱负?
刘郁离:“马文才,没有人会需要一个总是反对她的朋友。”
在与她唱反调上,马文才的本事独一无二。
“刘郁离,你不识好歹!”马文才气恼不已,经典三问浮现心底,刘郁离是谁?从何而来?将往何处?
厉声问道:“我倒想知道你的道是什么?”
刘郁离抬起头,神色肃穆,眼神坚定,“敢为天下先。”
“我看你是想上天。”马文才脱口而出,枉他一直以为刘郁离是个识时务的人中俊杰。
“你可知商君下场?”
离经叛道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商鞅对当世贵族政治不满,变法改革,结局却是五马分尸。
闻言,刘郁离目光灼灼,“虽死犹荣。”
有些人死了,但他的意志还活着,何尝不是另一种永生?
怒火如彩霞在眉眼间晕染,马文才突然站起,平日冷傲凉薄的丹凤眼燃起玫瑰的热烈,垂起的广袖露出一只霜白玉手,指着刘郁离,一声怒吼,“你给我滚!”
听出马文才藏在怒火后的关心,刘郁离没有生气,反而鬼使神差来了一句,“你生气的样子挺好看的。”
如此嬉笑玩闹的态度让马文才当场翻脸,生死大事刘郁离视若等闲,他的关心,刘郁离全不在意。
心中气恼不已,低头一扫,抄起桌上宝石□□直砸向刘郁离。
刘郁离起身一个旋转,白色衣摆如昙花绽放,轻轻折腰,右臂伸出,宝石花正入掌心,“君子动口不动手,马文才你别太过分了。”
万一落在地上,宝石玉珠迸溅一地,她岂不是要趴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找。
马文才眼含火焰,正想说什么,却见门外忽然进来一人,正是两刻钟前来过的京墨。
此时,他怀中抱着一摞锦盒,从腰腹堆积到下巴,“公子,你要送.......马公子的礼物到了。”
优秀的书童应该懂得替主人解围。
京墨瞥了刘郁离一眼,示意她赶紧哄人,马文才这颗棋还有用,不能彻底翻脸。
刘郁离直接装瞎,走到京墨身旁,将五个锦盒从她怀中取下一一放到八仙桌上,然后挥手让人退下。
看着堆满桌的礼物,马文才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红木雕花的锦盒,上有一行鎏金大字,“豆蔻阁”。
提及豆蔻阁,最近钱唐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家新开的脂粉香铺。
涂脂抹粉在魏晋时期绝非女子专利,贵族男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豆蔻阁里的不少东西很多人闻所未闻,一经推出,爆火到店铺门槛半个月被挤塌了三次。
为了应对汹涌人流,豆蔻阁掌柜无奈宣布所有商品,一律限购一件。
看着堆满桌的东西,马文才不禁好奇问道:“这么多,哪来的?”
最初豆蔻阁风靡书院时,他曾打发马峰下山采买,没想到店铺已经缺货缺到预售订单排到半年后的地步了。
没过两日,家里倒是送来一份,亲自使用后,马文才意识到豆蔻阁的奸商不仅囤积居奇的本事一流,造物之术也是登峰造极。
澡豆这类洗浴用品,晋国并非没有,但只在顶级门阀中流通,早在几十年前此物甚至专供皇家。
据说大将军王敦初尚襄城公主,上厕所时,因不识得此物,将一旁琉璃碗中用来洗手的澡豆当成果品吃掉,引得侍女掩口而笑。
他本以为豆蔻阁的芷兰玉蔻就是换了个风雅名字的澡豆,没想到试用之后发现,此物功效甚好,不但清洁力高还润泽细腻,自带馥郁花香,雅俗共赏,实用异常。
刘郁离想起豆蔻阁上个月的流水心中得意,郁离山庄这头吞金兽终于往外吐钱了,“自家店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倒是我小瞧你了。难怪你当日在山长面前开口就是万两黄金。”马文才弯腰坐下,端起一旁的茶水,抬眸看着刘郁离,不住打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要我做什么?”
上次刘郁离对他礼下于人还是请他指点枪法,这次不知道给他挖了什么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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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离经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