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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十三年隆冬，紫禁城出了一件大事。
陛下最宠爱的娴妃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听到消息时，我正在扫宫门口的雪，昨日下了一夜。
雪已经堆了厚厚一层，一双手伸来，拿走我手中的扫把。
“姑姑歇会，这些我来就好了。”
如火的红衣侵占了我的视线，女人拿着扫把仔细的扫着地上的雪。
并不似传闻中所说的那边娇纵无理。
“娴妃娘娘好气性，旁人被打入冷宫都是一脸慌张，娘娘却耐得下心来。”
“姑姑谬赞了，这不是还有姑姑吗，再说了，我相信陛下，他肯定会将我放出去的。”
娴妃回着，手下动作不停，不一会，雪便被扫完。
我看着动作不停的女人，又看了眼院中已被霜雪覆盖的梧桐。
这宫中，葬送了多少红颜枯骨，却还是有一些人对当今陛下怀有期待。
也罢，这冷宫，终究不是只有我一个活人了。
我回到耳房，和衣躺下，寒意不断吹进，带着咳嗽声，听的人心烦。
我起身过去，娴妃手上拿着毯子，看着地上的稻草堆手足无措。
见我过来，欲哭无泪。
我将稻草堆笼好，然后拿了几个较为干净的毯子铺在上面。
“冷宫不比外面，这里向来是晦气之地，因此也没人会来查看是否缺少什么，慢慢习惯就好了。”
冷宫向来是为宫中众人所不喜的，旁人都觉得晦气。
宁愿绕道也不愿从这经过，这人却不一样。
我闭上眼，心里想的却是娴妃。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她。
二
永和十四年，秀女大选结束。
宫中多了几位陌生嫔妃，其中最受宠的是林氏将军之女。
未侍寝便晋封为贵人，深受皇帝喜爱。
一袭红衣灼烧了无数人之眼，我也是其中一人。
秀女大选，宫中难得增添几分喜意。
皇上特此下令，冷宫中的宫女可以暂且踏出冷宫。
我便是在此遇见娴妃的，她穿着一袭红衣，在花坛处站着。
她的面前，几个秀女在正在争吵。
秀女所处的地方离冷宫很近，我所处的位置恰好可以将整个场景观看清楚。
掌事姑姑前来阻止了那场闹剧。
她开始漫无目的的四处观看，与我的目光对视。
一袭红衣耀眼夺目，女孩朝我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只此一眼，我便知道她一定会入选。
她太像一个人了，皇上绝对不会让她自行嫁娶。
三
“姑姑，冷宫原先有人居住吗？”
娴妃趴在窗檐出，语气中充满好奇。
我看着她，不知作何回答。
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小声嘟囔了几句。
“也是，都是冷宫了怎么还会有人居住呢？”
……
我不再理会，继续织着手中的绣帕。
冷宫中的人是没有月俸的，一入冬所有东西都得自己出钱买。
因此一有时间我就便会绣一些东西请人帮我带出去卖。
娴妃看着我的动作，从殿内搬了一个凳子到门口和我一起。
“姑姑，您在宫中待了多少年啊？”
见我未回，她又换了一个问题。
“姑姑，您知道陛下的多少事吗？”
我看向她，她的脸上一副少女怀春的神情。
“陛下不是个好人，我劝你还是莫要付出太多真心，这宫中可是个吃人的地方。”
声音不咸不淡，娴妃瞪了我一眼，自信满满。
“不会的，陛下说过他会保护好我的。”
许是隔绝太久，我许久未见如此单纯之人。
只希望她在后宫中能活的久点，手中绣帕绣完，我将它放在一旁的框中。
那里已经堆积了满满一摞，只等几天就会有人帮我带出去卖掉。
我将两贯钱放入贴身荷包内，寻常百姓家一年也赚不到的钱，在这宫中确是花不了多久。
幸好，我还在冷宫内种了一些菜，这才勉强支撑着度过这个冬天。
只是……
我的目光看向偏殿，那里一个人影坐在榻上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摇摇头，不再去想，我专心干着手上的活。
冷宫速来僻静，也无人愿意来往，因此平日除了打扫卫生也没什么可做。
新落的雪已然被我扫尽，闲来无事，我数着梧桐。
梧桐树上已经冒出一个个小芽包，给萧条的冷宫带来一丝生机。
我数着芽包，不知道来年春天，宫中又会多出多少人。
“姑姑姑姑，你快来看。”
……
娴妃的声音从偏殿传来，我收回飘散的思绪。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偏殿内，娴妃蹲在一个角落不知道看些什么。
走近后我才发觉，那是一只野猫。
许是因为太过寒冷，它在墙角缩成一团。
“姑姑，这是我第一次在宫里看到猫呢，真可爱。”
我看着墙角处的那只猫，脏乱不堪，毛都是一咎咎的。
哪里都和可爱不沾边，我沉默不语。
娴妃似乎是习惯了，也不在意，继续说着。
“等出去后我要将这只猫也带出去。”
“你可以命去猫儿房领养一只。”
娴妃看着我，眼神惊讶。
“姑姑，你不知道吗？”
我看着她，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出所料，娴妃继续说着。
“猫儿房前两年就被陛下下旨解散了，陛下说过日后宫中不存养猫。”
猫儿房……解散了？
心头一股莫名滋味涌来，我看着那只蜷缩在墙角的猫。
它的耳朵已经成了飞机耳，喉咙中不断发出低吼，一副攻击人的架势。
“自从陛下下旨后，宫中所有的猫都被太监们捉起来打死了。”
“陛下说猫都是粗俗之物，本不该存在的，让它们在宫中待了几年已是天大的福气。”
粗俗之物……皇上，你好狠的心。
我好似看到了无数猫，它们朝我奔来却在半路变成一堆白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