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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冉走进房门,见齐旻已经坐在了屋子里。
真的见到了人,他刚才的情绪反而慢慢散了,换到了另一条思路。
等等,贤妃是不是还在等着齐旻来着?
那齐旻要是来他这里,岂不是会给他拉仇恨吗?
他仿佛看到了贤妃黑化的进度条又往前进了1%。
“回来了?”
齐旻没有抬起头来看他,即使转过了头来,视线始终是朝下的。“你……过来坐吧。”
这气氛和从前不同,搞得姜文冉也怪不好意思,挪着步子坐到了齐旻对面。
“陛下不去雨露均沾吗?”
“哦?皇后要朕去沾谁?”齐旻略微眯了眯眼,语气里有危险的气息。
齐旻可能有近视眼。姜文冉暗暗想道。
“手上有伤,朕行动不便,不找我的结发妻子,又能找谁?”
结发妻子。
姜文冉拼命按住心里不停冒出来的小泡泡,非常不解风情地得出另一个结论:就是大老婆好使唤呗。
所以他兢兢业业替齐旻擦拭了身体。光后背还不算,齐旻的意思是,前半身也得他来负责。
姜文冉刚表现出来一点子不乐意,齐旻就说:“若非这条胳膊,今日你我的处境就得反过来。”
说完一点也不刻意地把自己的胳膊动了动。
玩得一手好道德绑架。
姜文冉痛恨自己居然有道德这种东西,长叹一声,认命地替齐旻擦胸脯。
他一边擦一边怀疑,真的有皇后会亲自干这种活吗?一般不都是叫宫女或者太监吗?再说了,齐旻伤的只有一只手,另外一只又没断!
擦着擦着,姜文冉还分心注意了一下手掌下的触感。但他不是禽兽,还没法对伤员动歪心思,于是避开了一些重点部位。
然而他不禽兽,自然有人禽兽。
姜文冉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根胡萝卜在自己面前长起来,颇为无语。
“……陛下可真是血气方刚啊。”
姜文冉躺在床上的时候,还两手发酸。
大晚上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齐旻倒是睡得很沉,老老实实地平躺着,姿态安静。
姜文冉轻轻叹气。
他还是不明白齐旻怎么这么不紧不慢的,身为一国之主,天天和他这只不下蛋的鸡待在一起,那么多子子孙孙都浪费在了他手上。
原著里面,齐旻是会有孩子的,在女主刚进宫不久,宁妃就怀孕了。当然,差点被真正的皇后打掉。
孩子,孩子。
其实有个孩子也是好事,他看着济怀太子那对儿女就觉得很快乐。
想到这里,他又翻了个身。
“在想什么?”冷不防有个声音问。
“孩子……”他下意识回答。意识到刚刚提问的是齐旻,他立刻闭嘴,说没什么。
他以为齐旻会说两句,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睡吧。”
所以说,找对象不能找谜语人。
姜文冉想不明白齐旻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不敢再翻身了,乖巧地把手搭在被子上,闭上眼睛。
当皇后注定睡不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得从行宫出发回宫里。上马车之前他特意看了贤妃那边一眼。跟着她的宫女里没有绿玉。他回头问蕙青,蕙青说:“贤妃娘娘哪做得出把身边人扔下的事,听说早早地把绿玉安排了,放在马车里同行。”
也是,真把人扔在这,不就是崩人设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记得今天蕙青和他分开的时间不多,最多就是出去打了个洗脸水,也不用出殿门。
“起来那会儿听刘公公说的。娘娘……”蕙青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
“您看,贤妃娘娘是要服侍陛下的。您是中宫,哪能让妃嫔和病中之人独处呢?不如叫贤妃娘娘来咱们车上……”
姜文冉探出头去,又看了一眼,贤妃还在原地站着,让彩屏清点东西。
其实她哪带了那么多东西,分明是在磨磨蹭蹭,不想上车。
姜文冉:“她不会是就想等着我叫她吧?”
他不是很愿意。昨天晚上齐旻不来找他睡觉还好,睡都睡了,贤妃还不得用眼刀捅死他?
而且。如果是故意等着他来叫,还不知道是安了什么心。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人贤妃根本不是等他。在他还没下定决心的时候,就见庆公公找了过来,对贤妃和彩屏说话。
好么,人家其实吊的是皇帝。
难怪刘公公都比蕙青先知道消息,人贤妃就差没拿个大喇叭去皇帝跟前喊话了。
他要是让蕙青去喊人,反而是他坏人家的好事。
蕙青:“娘娘……”
“别娘娘了。”他心里莫名烦躁。
齐旻是皇帝,自古皇帝就是大猪蹄子,爱喊谁一起坐车就喊谁一起坐。他也管不着。
妃嫔与皇帝同乘,是莫大的殊荣。
就连先帝最疼爱的宠妃也没得到过这个待遇。
庆公公心里打鼓,不禁想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自去年落水,就像变了个人,对陛下没那么上心了。可他这么一收心,倒是让陛下对他上了心。
本来一来二往的,眼见着帝后二人感情升温,他是又开心,又担心。
开心的是后宫稳定其乐融融,担心的是陛下的心似乎全拴在了皇后娘娘一个人身上,大半年来,很少再召幸别的妃子。
陛下还年轻,没有子嗣,皇后娘娘又没有……哎,皇后娘娘怎么会没有生育能力呢?
他真是瞎担心!
只盼着皇后娘娘不要心生嫉妒,与姐妹生了嫌隙才好。
“庆公公,有劳了。”
贤妃温温柔柔的,款款走上齐旻的御驾。
齐旻也用温柔的神色迎接她,一如从前的少年郎。
“令仪。”
“陛下。”她眼眶一下就红了,弱柳扶风,随时能倒的样子。但又不能真的倒,那就弄巧成拙了。
“过来坐。”齐旻温和道。
许久没有和皇帝这么亲密,她隐隐有些激动。不过她还记得最基本的矜持,齐旻不喜欢太主动的,所以她离皇帝还是隔开了一段距离,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朕先前公务繁忙,冷落了你,可曾怪朕?”
“陛下说的哪里话,令仪如何不知道陛下的难处。反倒是陛下龙体欠安,却难以休息,叫臣妾挂心不已。好在姐姐是个会疼人的,将陛下照顾得如此妥帖。”
一番话委委屈屈,还是怪齐旻的意思。
“嗯,”齐旻表示了肯定,“他确实妥帖。”
甚至半夜还需要他这个九五至尊来替他盖被子。
真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
眼看着话题要往皇后那边引,这可不是贤妃本意,她赶紧拉开话题。
“陛下龙体欠安,却还惦记着我,我心里既开心,又感激。”
齐旻面上露出两分笑意:“感激还离朕这么远?不是盼着见朕么?”
这下更让贤妃面上飞霞。她嗔道:“陛下……”
齐旻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不会放过机会,慢慢地靠近他。
见一旁就是酒盏,她主动给齐旻倒酒。
淅沥沥的酒声过去,她的纤纤素手握着白玉镶金的杯子抵在齐旻唇前。
齐旻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忽然笑了一声。
“陛下何故发笑?”
贤妃轻轻一歪脑袋,神情还同少女似的,少了两分稳重。
“朕想到昨日曹纶讲的一个民间趣闻。”
“哦?”贤妃表示很有兴趣。
齐旻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又抿了一口。“说是一个大户人家,养了两只硕鼠为宠物。硕鼠贪吃,光是每日的供给还不够,有一日听外头的麻雀道,院子里有个粮仓,足够一生无忧。于是它们想方设法,每日夜里啃噬墙壁,想从这屋子里咬个洞窟钻出去。可鼠目毕竟寸光,哪里知道主人家早就看出了它们的打算,于是统统被拿来喂了新养的家猫。”
没想到是这么恐怖的故事,一点也不有趣。
贤妃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自认还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直觉齐旻话里有话,忍不住支起了腰肢,不敢再像方才那样随意。
难道陛下已经发现了什么?
越是这么想,她背后越是冷汗涔涔。
见她的面色变了,齐旻才猛然醒悟:“哎呀,朕糊涂了。都怪皇后爱听些怪谈,让朕忘了。你到底是女子,听了这个怎会不害怕。”
贤妃小脸煞白,惊疑不定,只得顺从地点头。
“罢了,不说这些你不爱听的。你此番受惊不小,叫宋员外郎担忧,因此卧床难起。你们舐犊情深,令朕感怀。宫里这些女人里,只有你最体贴温顺,又常常在太后跟前尽孝。若是知道你父亲病倒,白白叫你在深宫中担心,想来太后也会责怪朕不近人情。朕特准你回家省亲,你意下如何?”
贤妃这下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几乎要站立不住,笔直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