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造桥延命 第2章 造桥

“但求大人给个机会！倘若不成，小女万死亦甘心！”

江绾言辞哀哀切切，看着面前似在思量的人，禁不住再次恳求道。

谢疏白紧抿唇角，考虑了良久，才微微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姑且让姑娘一试。”

成与不成，尚需验鉴。但若真的建好，地牢那些人起码会免于性命之忧。

护卫听到这话，声音骤然拔高道：“主子，她不过是个姑娘家？怎么可能懂造桥？”

“妇好领兵，道婆造机，玄一，女子未必不能做男子做的事。”

谢疏白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护卫正色道。

江绾跪在地上，听到这番话眸色惊讶。

“姑娘，起来吧。”他垂下了眸，转而又温润含笑。

江绾起身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

她本以为求这位大人松口必会费一番周折，毕竟这是古代，虽不知是何朝代，但对女子的宽容度想必不高。

但时间紧迫，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两人站得近，她直接伸手拉住这人袖摆道：“事急从权，大人，我们可否现在就去。”

谢疏白看着被拉住的袖子，神色微顿，闪眸看向旁边的青竹道：“好。”

护卫跟在两人的身后，神情闷闷。

可是一抬头，却发现自家大人的耳根红红的，这是……被蚊子咬了？

安锦王的府邸离这里不远，沿着繁华的门雀街行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只是江绾并未坐郡守的马车，而是乘自家车马来的。

上马车前江绾看到这郡守似乎吩咐了管家什么事情，她没听太清，所以就没有理会。

脑中不断琢磨着图纸上的细节推敲，确认无虞后，才微微松了口气，这桥必须建成。

安锦王府邸是如今圣上亲赐下来的，院中亭台楼阁，修缮精美，廊腰缦回，更是宜人。顺着青石路径来到桥断之处，更是能看到远处湖中曲院风荷的别趣。

但美景中木桥凹陷坍塌，仅余两头零散的几根木头半搭建在河溪中，断裂处浸入水中，木刺尖锐刺破水面。

江绾看着这里微微蹙眉：“大人，敢问木桥建造之位可是王爷定下的？”

谢疏白摇了摇头道：“王爷只吩咐在此条河上选一恰当处即可。”

听到这话，江绾微微松了口气，若是如此还好，不然清理废木还需半日，如今时间仓促，等建完再清理还可。

谢疏白温声道：“我虽暂且相信姑娘会造桥，但却也是十分好奇，姑娘究竟想如何建呢？”

江绾看着面前的木头残骸，心中叹了口气，却先问道：“敢问大人，剩余的木料还有多少？可否先请木匠师傅们先来此地。”

她是真的着急，时间太紧了。

谢疏白脸上笑意干净轻柔，缓缓开口道：“放心，足够姑娘用，人已经在路上了，姑娘稍等片刻。”

江绾这才放宽心，将怀中卷筒中的图纸抽出，递送到他手上道：“大人，请看。”

谢疏白微微惊讶，没有料到她已经把图纸画好了，接过后仔细端看了起来。

江绾这才看着河对面的雕梁画栋坦然道：“水与柱斗，率常坏桥。急雨连下两日之久，水河瀑长一丈之余，水强原之数倍冲刷桥柱，桥遂塌之。”

“柱桥墩桥，费工费时。梁桥架桥，费木费时。所以我要造一座省工省料且无柱的飞桥。”

玄一听到这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小女娘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没有柱的桥如何能搭建起来跨越河溪，承载负荷？！主子，她信口雌黄！”

他转头就冲低头看图纸的谢疏白告状。

什么飞桥简直是闻所未闻，玄一这么久就没看到哪里建过，这小姑娘就是个骗子，不能陪着她瞎折腾。

谢疏白看了会儿图纸，却突然定定的看着她温润道：

“失敬，果然是家学渊源，姑娘竟真是造桥匠师。”

江绾却有些惊奇了，因为不是内行人看这图纸也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她问道：

“大人也懂造桥？”

古代这些读书人竟是学识这么广，什么都懂的吗？

谢疏白微微笑了笑，谦逊道：“家中有亲精于此，曾请教过两年。姑娘之技艺若真成此桥，或可不逊公输般。”

江绾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可不要帮她吹了，她还要点脸，哪里能和鲁班比，那可是他们造桥一行的祖师爷，她这都是拾人牙慧罢了。

两人说话之间，郡守府邸的管家已经带着一群手带镣铐的人过来了，身后还有一群临时从郡县里紧急调过来的大批木匠。

赫然为首的正是发丝缭乱的江父，他一眼看到站在郡守旁边的女儿，也是惊了一下，失声道：

“小绾，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几个大跨步走了过去，仍不忘行礼道：“大人。”

身后的一干人见其如此，自是都跟着行礼。

江父原是水衡都尉下桥曹，调任于此，虽名义上还是受京水衡都尉府管辖，但是实际的直属上司确是此地的郡守。

谢疏白微微侧目看了眼旁边的少女，才咳了咳道：“都起来吧，如今诸位得一补过之机，若是桥能修好，或可被王爷从轻发落。”

说着他继续道：“还望各位配合江桥曹家的女娘重建此桥。”

这话一出，似是抛掷入鱼群中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管家已带着仆人给他们解开镣铐，可一时之间却议论纷纷了起来。

“不过是个女娘，就算是江桥曹家的，又如何能懂得建桥？”

“对啊，还从未听说过哪里的桥是女娘造的！”

“会不会摆明着再坑我们一回？”

“如今就剩三天不到，河水还涨那么多，怎么可能建成？”

……

声音或多或少的传到在场众位耳朵中，谢疏白眉头紧皱，本温和的面容带上了高位者的不怒自威，他刚要开口，却被身旁的少女拉住胳膊，她浅笑道：

“刚才已劳烦大人了，但我若不能亲自服众，这桥怕是建不成。”

谢疏白默默吞了腹中的话，看着少女收回去的葱白指尖，微微发愣。

江绾错身一步，站在前方果断朗声道：

“众位不服我当主墨师傅？”

造桥中的主墨师傅主要是负责设计和监督造桥过程的实施，不仅需要丰富的建造知识，还要能够指导木匠施工，在桥梁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通常都是由专业且资辈老的造桥大匠来担任的。

江绾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娘，众人不服她是必然的，就算有谢疏白先前把她父亲拉出来做背景，也无济于事。

但她现在本就没有想让他们相信她是造桥大匠，她只需要他们听话听指挥。

人群中微微有人不服气道：“你不过是消遣我们罢了，我们如何能服你！”

江父虽然也不太相信自己女儿会造桥，但是一颗心却是向着自家人的，尤其是女儿此举是为了救他，就算是理不直气也壮，看着人群中那人怒目道：

“吾女自幼家学渊源，你如何就觉得她不行？！”

江绾看着江父那副明明也不相信自己，却装硬气的样子，显些笑出了声，她微敛神色冷淡道：

“我且问各位，如今除了我，谁还愿意对各位相救？不论是成是败，各位连这一试的机会都不愿意把握，我看还是趁早回地牢里等死吧。”

众人一时之间被这番话噤住了声音，俱是垂头丧气，谁也不再反驳了。

江绾看着一众丧气的匠人们，却转而道：

“而且我与郡守大人堵命，若是我建不好这桥，便要和列位同在地牢中作伴了。既是如此，还望各位为了自己的命，和我这相救之人的命，且全力一博！”

江父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发酸发红，忍不住垂下了泪，害怕女儿看到，还用灰扑扑的囚服袖口擦了擦。

这都是为了救他。

众人听到这话，皆抬起头略有几分钦佩的看着面前小女娘，先不论这小姑娘究竟会不会造桥，能不能造桥，就这份胆色也是绝非一般人可比的。

终究是有人忍不住回应道：“好，我们信姑娘一次，不论此事成不成，但听女娘吩咐，势必尽力而为！”

人群因这一人开了先河，俱是言辞凿凿跟随了起来。

谢疏白神色缓和，眼睫轻垂，站在一旁，右手按在左手的胳膊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江绾从他手里抽走了图纸，才醒过神色，一双水眸愣愣地看着她。

江绾有几分尴尬，她刚才叫了这人好几声，都没叫回魂，才不由得直接抽走图纸。

她看着这人薄白温润的面庞，想起来今天本来是人家休沐的日子，愣是被自己搅乱，当郡守素日应该已经很累了，她不由得轻声回转道：

“大人若有公务在身，可先去忙，待这边建好需要验工时，小女自去派人请大人。”

谢疏白看着小女娘眸清眉艳的模样，禁不住点了点头乖道：“好。”

说完后却真的怔住了，随即涌上心头的是火灼般的懊恼，面皮蹭的一下红透，站在身后的玄一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瞪大了眸子。

可江绾早已拿着图纸背过身去找其他几位副墨师傅了。

身后的谢疏白脸颊燥热，微微踉跄两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这边的造桥众人抬木头的抬木头，准备工具的准备工具，水架柱、水平槽、天平车、墨斗、刨，刀，斧，锯等等。

布置妥当后，却发现那边的几位副墨师傅和江桥曹皆满脸喜色。

江父将手掌在身上干净处搓了搓，紧怕弄脏了图纸，吞了吞口水道：

“小绾，这真是你想到的？”

江绾含笑的点了点头，解释道：“我自幼受爹的耳濡目染，小时候也经常在您书房看那些图纸和书，所以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先人的基础上建一种无柱的桥呢？”

其他几位师傅听到这话，不由得啧啧喜悦称赞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女，桥曹，这图纸细节皆已注明，只要建成，小姐必定因这前无古人之桥立名！”

“对啊，编木为桥，榫卯结构，精确的借力而架，简直是绝妙之桥！”

“敢问江小姐，这桥如何称呼？”

江绾看着这些人眼里的希冀，轻轻说出了它在古卷中历久弥新的名字：“木拱桥。”

……

江父嘴笑得快合不拢了，却还是禁不住道：“那就有劳各位配合了。”

木匠们听到这话，都凑过来听副墨师傅讲解，听完后喜色上涌，看着面前的女娘不自觉的带着一丝真正的恭敬，俱是兴奋且勤恳的在指挥下干活去了。

一时之间锯木生，涉水声……大家打了鸡血一般，都知道此事有望，自己的脑袋算是在头上保住了一半。

可是当新的桥址选好，桥台建成，放置水架柱起水的时候，众人却都犯起了难，众位副墨师傅根本不知道这木拱桥如何起水。

起水其实就是搭建拱架，借力打力支撑起拱桥，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决定一个木拱桥是否能建成。需要极有经验的主墨师傅沿竹钉攀爬到水架柱下横梁上，确定下横梁的位置，即‘起水’的位置。

江小姐虽然图和构思很是细致明晰，可是这水架柱的尺寸通常都是有经验的老主墨师傅掌握后，除徒弟外秘不示人，而徒弟又经过日积月累才了悟的。

虽然小女娘看着没有经验，但是这技艺想必是从其父那里传承过来的。

江父顶着众人的目光，头皮发麻。他哪里懂这木拱桥的起水，要是懂，他早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