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瑞重新做了桌饭菜端上来,韩誊自己呼哧拿扇子狂扇风。沅瑞摆好饭,回道:“小笙她被邱少爷喊过去了,您还要她过来用饭吗?”
韩誊眉头皱成川字,把扇子收好随便仍在一旁:“别再给我提这个坏东西。”
沅瑞:“是是,不提了。”
*
钟声响起,午休时辰结束。
大卓刚从水井打水过来,陈小笙就已经穿戴整齐立在石阶下。大卓笑了笑,脚步急促:“小笙你等等啊,我们少爷有起床气,我先进去伺候。”
小笙:“嗯,我等他。”
话音刚落,第四间房门打开,韩誊一脸黑沉从屋子里出来,却见沅瑞扶着他,看起来行动不便。
陈小笙低头对他作揖问安,韩誊理也不理。
直到人经过姑娘跟前,韩誊不耐的发声:“你看不见本公子的脚被你踩伤,你不知道愧疚啊?”
“对不起。”陈小笙头也不抬的回。
“没诚意。”韩誊喋喋不悦。
陈小笙抬头瞟了眼韩誊,想看看他神色如何,这才发现他也正偏头一瞬不瞬望着自己。陈小笙下意识低眸闪躲眼神。
韩誊脱开搭在沅瑞肩上的手臂,换手将陈小笙捞过来:“扶着我。”
“好,好重!”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陈小笙吐露实话。
韩誊暴躁的跳脚:“还不是你害的!还敢有怨言?扶紧本公子。”
“嗯,嗯。”陈小笙像个受气包一样默默承受着韩誊的输出,整个身体都在用力扶着他一瘸一拐的往书屋走。
韩誊偶尔会说她几声小弱鸡。
陈小笙默不吭声听着,偶尔提醒他小心脚下,我们要上台阶了。
韩誊冷嗤一声,故意加重几分力道,陈小笙被压得也不发声,反正韩誊喜怒无常的性子陈小笙是知道的,不和他计较便是。
只不过她没想到晌午饭还大发雷霆险些要和自己闹崩的韩誊,一个午休过后就消了气。
果然贵人多忘事?
也不对,应该是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吧,自此以后,她更要小心翼翼,在韩誊跟前就当哑巴吧。
“你怎么不说话?”韩誊很奇怪的单脚蹦台阶。
陈小笙帮他注意脚下,免得他摔倒又要赖上自己。
“你要我说什么。”陈小笙扶着他的腰身帮他一起跳石阶。
谁知韩誊作妖的不跳也不动,低眸看着陈小笙:“说你想说的。”
陈小笙忍了忍,最后不得不开口:“我想说,你踩我脚了。”
韩誊半只脚掌都压在陈小笙那只可怜兮兮的小脚丫上,他还浑然不觉,看见以后挪开脚掌,又仗势欺人道:“今天你踩我那一脚比这重多了吧。”
陈小笙默默叹口气。
*
邱一山收拾好出门来,四处看了看,除了急匆匆的其他人,陈小笙本尊呢?
“人呢?”邱一山边低头自己扎腰带边问大卓。
大卓想了想,回:“许是跟着韩公子先走了,起先我出来倒水的时候瞧见沅瑞回来,脸上喜气洋洋的,不像有事儿。”
邱一山点点头,也急匆匆往书屋赶。
话说身体单薄瘦弱的陈小笙扶着颀长的韩誊出现在书屋门口的刹那,可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多数人也好奇。
明明晌午闹那么大的动静,怎么陈小笙还活着呢?嘻嘻,皇亲国戚也是那么容易伺候的?等着吧,这回死不了,总有你吃亏的时候。
整个书屋的人心里各怀鬼胎,偏陈小笙自己没察觉。
只是经过林州座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朝人的方向瞟了一眼,还没怎么看着,她自己就被韩誊狠狠的掐了一把圆滑的肩头。
“嘶,疼。”陈小笙咬着牙角小声抗议。
“疼也给本公子忍着!你死心吧,他就是娶男人也轮不上你!”韩誊坏脾气推开陈小笙,自己一蹦一蹦跳回自己的座位上。
陈小笙默默低头跟回去坐下来,刚翻开书册,邱一山从后门呼哧躬身进来,忙给心情不悦的韩大佬请安,然后坐下来低声提醒陈小笙:“凶巴佬来了,这堂课他受学,谁的面子也不给,你小心些。”
千万别让韩誊给你使绊子,让夫子逮住小辫子!
陈小笙来的这些天,也对这个夫子有所耳闻。
本名叫徐开学,年二十五中当届榜眼后再任中侍上夫,后任营缮清吏司,右迁工部左侍郎掌管全国大小土木建设工程,在高位上兢兢业业数十载,现如今年事已高便在营善书院当夫子,将毕生所学都传授后生。
徐开学为人严谨不苟言笑,标准老学究脸。原本戊字堂不该他这样高身份的老夫子来代课。可他向来公道,既是入了营善书院那就是他的学生,无论尊卑他都要教授。
是以,每六日才有他的课,且他的课上不管是谁也不敢有小动作。
徐开学就是权威。邱一山说。
陈小笙像个刚被家长送进班级的小学生一样端正坐好,努力跟上徐夫子讲课的进度。但是大多建造名词她都听不太懂,就算听懂了她脑海里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就她目前对榫卯的认知——木头,更别说什么踏跺,垂带。
这真是门学问了,我该认真。
陈小笙在纸上默默写下这句话。
徐开学的课上不能睡觉,邱一山只好看看东看看西。瞟到陈小笙纸上的字,又一愣,低声问:“这字到底是谁教你写的啊。”
“喏?”陈小笙抬起头,说:“乱写的。”
邱一山刚还想问什么,却被徐开学逮了个正着。
“令修,你起来说说曲龙湖的建造历程。”徐开学点名。
邱一山轻咳一声站起来:“回夫子,曲龙湖建造十五年前,作洪关闸水灌溉之用,历年来……”
“你坐下。”徐开学摆摆手,神色肃穆对他道:“认真受学,莫讲话。”
“是,夫子。”邱一山拱手。
徐开学道来讲义:“曲龙湖建造于旧历二十五年,作镇压之用,非造福百姓之工。此湖蓄水百顷,旱洪不用,当废之。我与诸位说这些就是想让你们明白,日后出自你们手中一砖一瓦,一墙一跺,皆有可用之工。”
在这一个时辰中,徐开学讲解了许多的建造例子,大至皇城宫殿,小到街坊隔墙。总之陈小笙从未听过如此有趣的古建筑故事。后来她才知道在营善书院,对于建造的理论部分和手工部分是由相对年轻夫子来讲解,徐开学只传授他的经验教训所以讲解案例。
其实徐开学这堂课给陈小笙颇有启发之用,她现在明白营善书院培养的人才日后到底要为这个国家做什么实事,而那些她见到过的没见过的建筑日后可能都是她的活计。
总之,未来可期。
陈小笙默默在书册的首页写下这句话。和上一句联系在一起,陈小笙自己看着都笑了笑。
申学下学。
陈小笙想向邱一山借本类似于字典的工具书,谁知她还没有转头和邱一山说话,一个纸团从后头砸上来,恰好砸中她侧脸的眼角。陈小笙下意识闭住眼睛。
邱一山:“你没事吧。”顺手将滑落在自己脚下的纸团捡起来放在陈小笙手边。
砸中眼睛真的很痛,陈小笙也是真的生气。
她拿过纸团紧紧拽在手里。邱一山轻声询问眼睛要不要紧。
陈小笙闭目摇摇头,等疼劲儿过了才试着睁开眼,需要不停眨眼来缓冲刺感。她将纸团拍在韩誊桌角,“你的。”
韩誊起先不过是想闹闹,没想能砸疼她,见她眼角都红了不由有些后悔,便问:“还好吗。”
陈小笙摇摇头,韩誊以脚伤为由要陈小笙扶他回寝舍。陈小笙拒绝道:“我回去喊沅瑞来,你等下。”
韩誊很没道理的提要求:“我要你扶我。”
“我不想扶你,因为你太重了。”陈小笙眼角红润,和韩誊说话还需要不停地眨眼睛缓解刺痛。
韩誊站起身:“那我自己回去。”说着自己蹦跶往外走。
邱一山在旁边看不过眼,忙追出去:“世孙公子,等等,要不我扶您也行,反正我住小笙隔壁,而且小笙力气确实不大,怕摔着您。”
“不用。”韩誊脸都不侧,直接用手指将邱一山的胸膛怼开,自己拖着腿往静德居走。
邱一山和陈小笙都要回寝舍,于是,邱一山跟在韩誊后头,陈小笙跟着邱一山。
三人保持一段相对的距离。
最后是韩誊自己险些一个趔趄摔进旁边的湖里,陈小笙实在是怕他出了事又没道理的兴师问罪,于是和邱一山一起,一人扶一边。
韩誊怼开邱一山,自己半个身子都搭在陈小笙的肩上:“你是不是很怕我摔啊?”
陈小笙:“嗯。”
韩誊看清脚下的路,说:“那你就照顾好我,我带你回国公府,让你做我的通房。”
邱一山隔得远,没听见这句。
陈小笙却脸色不咸不淡,似乎只当句玩笑来听,她启唇:“到了。”
韩誊怼怼她的胳膊:“你听见了就应了我。”
陈小笙扶正他,一本正经问:“通房是什么?”
韩誊笑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便直言不讳:“妾。”
“切?”陈小笙默然片刻后,稍稍退开一步,一本正经说道:“世孙公子,我,就算孤独终老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做你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