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遥垂首,用脸颊蹭了蹭凤凌的前额,末了还留下一吻:“如今正值春末,青黄不接,西边闹了饥荒,那边的平民心中有怨,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人前去送粮,做完此事,我才能暂时离开。”
凤凌靠在耶律遥的左肩上,还能嗅到他身上传出的止血药味,心中百感交集:“我明白,你始终是北狄的王子,你有你的责任,我会等你。不过,这一次你可不能把我蒙在鼓里,我得和你一起去。”
耶律遥微怔,而后道:“虽说此行无危险,但姐姐若是执意要去,必须要听我的。”
凤凌斜着眼睛看他,笑道:“好,都听七殿下安排。”
耶律遥双手圈住了怀里人的腰,稍微紧了紧:“姐姐,你这是在笑话我吗。”
凤凌被他弄得有些痒,挣着要从他身边离开。耶律遥自是不肯放手,笑闹声随和煦春风一起飘扬至殿外的几丛盎然绿草间。
接下来的几日,耶律遥仗着自己有了名分,行事越发放纵,眼看着明日就要启程去往西边,他却不肯早睡,闹着要亲要抱也就罢了,还玩出了火。
如今他正一脸委屈坐着,仔细看去,他额角的青筋浮起,手指蜷缩,似乎是在尽力克制着。
“姐姐,今夜再来一次好不好。”耶律遥喉咙发干,嗓音低哑,眼尾轻颤,满是祈求。
凤凌立在他身侧,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扫视,先是停留在他那张染上红晕的俊脸上,再后来,视线下移,她看到了那处明显的异常,眼中闪过愠色。
由于在这段时日里,她给七郎弄的次数多了,刚开始那如潮水般的羞涩感现今只余星点。她叉着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天天都想要。”
“姐姐……”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耶律遥只不过眨眼的功夫,眼眶里便蓄满了水,仿佛只要她一拒绝,那水就会如开闸般倾泻而出。
凤凌有些无奈,他又来这一招。
发觉她神色有松动,耶律遥面带试探:“姐姐,我只是因为太喜欢姐姐了才会这样的。姐姐会因为这个而讨厌我吗?”
此话一出,凤凌有些语塞,他二十上下,血气方刚,又自小就一心仰慕于她。最近他们同住一室,有这样的反应应该也是正常的?
她讷讷答道:“这……这倒也不至于。”
她继续道:“那说好了,只此一次。”
耶律遥听见这样肯定的回答,眼中水光尽散,带有薄茧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姐姐,放心,我不会让你累着的。”
她的手确实不算得上是累,但这般毫不节制地来回弄……
她手麻啊!
耶律遥感受到她搭在膝上的手没有松动之意,语气中染上急迫的渴求:“姐姐,我好难受……”
凤凌轻轻叹了一口气,正打算由着他时,眼角余光瞥到一个闪光的物件,让她心中顿时有了想法,遂拨开耶律遥的手,起身。
“姐姐?”七郎瞧见她起身向桌子方向走去,有些疑惑。
凤凌来到木桌前,拎起那瓶泛着粉色的瓶子,自里边取了些油,抹在手中。
瞬间,耶律遥脸上遍布惊喜:“姐姐!姐姐对我真好——”
咦,什么对他好?
她微怔了一瞬,对上耶律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不是这样的!她这么做才不是为了他,她只是不想手被磨得太过分而已!
然而,她来不及解释,耶律遥就兴冲冲迎上来,急不可耐用她的手为所欲为。
她听着他在动情之时的呢喃,耳根发烫。
果然,素食已久的狼是不能轻易开荤的,一旦开荤,他便停不下来。只是闻到肉香,就迫不及待扑上来。
……
翌日午后,运粮的车队已在路上。
车队中有一架马车行驶得尤为平稳,凤凌静卧在马车里,她此时的状态完全可以用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来形容。
马车上铺满软垫,都是耶律遥的手笔,一则为她睡得更舒适,二是为了减轻路途的颠簸。
凤凌透过马车帘子的间隙,隐约能见到坐在前边马背上的挺拔身影,嘴里不由发出浅浅的冷哼。他还算是有些良心,知道昨夜折腾太过,把她整条手臂都弄得酸疼不已,这才做了些许补救,让她在马车上补觉。
耶律遥耳力极佳,他听到身后传出的动静即刻回头,将帘子掀开一角,柔声道:“姐姐,可睡得踏实?”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耶律遥这态度,凤凌也没好再责备什么,只淡淡道:“还行。”
“对了,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估摸着明日此时就能到。”
“那就好……”
马车帘子开开合合间,光影交错。又一次打开时,外边伸进来一只修长的手,上边镀有一层浅色的橙光。
“姐姐,我们到了。”耶律遥笑吟吟道。
凤凌搭上他的手,顺着下了马车。
据耶律遥的介绍,此处是北狄国西边的小城——罗烨城。该城耕地不足,在春末之时,粮食尤为紧缺。
眼前低矮的房屋参差,远处是茂密的松树林,与带有暮色的天空相接壤。罗烨城连城墙都没有,就这般稀碎的在山野间摆着。与其说是座城,它更像是一个大一些的村落。
踏入城中不久,有一中年男人小跑而来,毕恭毕敬对耶律遥行礼,口中的客套话滔滔不绝。
凤凌稍慢下几步,在后边打着哈欠。很快,他们被领入一间还算宽敞的院子里。带来的几车米也被陆续运送至院内。
凤凌没打算掺和进北狄国的一概事宜中,入院后便随意找了间屋子休息。渐渐,外边的谈话声、搬弄物件声愈发变小。夜色也悄然而至。
翌日,凤凌被一阵喧闹声吵醒。她稍作梳洗后走出院外,只见耶律遥和昨日那名迎接他们的中年男人在院门口分发米粮。
昨日带来的近两千斤米现如今已开始分发,城中贫民们排成几队,正翘首以待。
耶律遥觉察到她的到来:“姐姐,你醒了。”
凤凌点了点头,望着院前乌泱泱的人群:“城里有多少人,这些米真的够发吗?”
“有接近五百人,这些米也管不了多久,但邵辛说附近还有山薯可挖,应当还能支撑。”耶律遥示意,他身侧的那个中年男人就是罗烨城的话事人,邵辛。
凤凌闻言,朝邵辛轻轻颔首,而后对耶律遥道:“这么多人,我也来帮你们一起发吧。”
“好,都听你的。”耶律遥道。
凤凌瞥了耶律遥一眼,自从前晚放纵后,他这两日倒是没闹腾。
凤凌弯腰用米斗从身后的米缸中量出一斗斗米,不断盛入平民所带来的容器中。“沙沙沙”的声音在此刻是最美妙的乐曲,让前来领米粮的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恍惚间,她想起数年前在北越城发放油茶的场景。他们北越城的人和此处的人并无不同,若真要找出那么一点不同之处,那就是此处的人长着一双银灰色的眼睛,但除了瞳色外,两国的人又有何区别?
原本,她对于北狄王庭率兵攻打北越城一事心中还是有怨,但如今看到这些平民穿着空荡荡的衣服,伸出来的手腕细如柴,脸色发黄发青,那些怨气逐渐消散。
原来,北狄真的是因粮食不足才攻来的。原来,北狄发兵攻城也是不得已的……
“姐姐,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休息一会儿?”耶律遥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样,此时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凤凌回答。
言毕,她继续为前边的平民们分发着米粮。慢慢地,米缸里的米逐渐见底,排队的平民也仅余几人。
忽而,她感到裙摆微动,随之低头。不知何时,有一个不足她跨高的小男孩来到了她旁边,他有一只手背在身后,正仰着头怯生生望着她。
“你是来要米的吗?”凤凌脱口而出。
小男孩红着脸摇摇头:“不是的。”
他从身后捧出一簇花来:“我是来给漂亮姐姐送花的。谢谢姐姐发的粮食。”
凤凌看着小男孩手中五颜六色的小花,心里一暖,接过后摸了摸他的头:“你送的花我很喜欢,我也谢谢你。”
小男孩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虾,愣愣的在原地没多久就跑走了。
凤凌轻笑出声,脑子里浮现出一些久远的记忆,笑意更浓。
“姐姐在笑什么?”
耶律遥的声音冷不丁出现。他看着凤凌手上的那一簇花,眼皮直跳。他只是离开了不到一刻钟,这花哪来的?究竟是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凤凌的笑声还在他耳畔萦绕,他听得不是滋味。眼看粮食即将发完,耶律遥低声朝一旁的邵辛说了几句便一把拉上凤凌的手腕,有些强势的把她拉回屋内。
凤凌望见耶律遥有些阴沉的侧脸,就知道他定是误会了,由着他将自己拽进房里。
门一闭,耶律遥的脸色骤变,他的眼睛委屈得像是能滴出水。
“姐姐,你不要收别人给的花……”
此话看似带有几分命令之意,但自他嘴里说出时能听出些许祈求,甚至在尾调上染有颤音。
凤凌见他如此神态,心中生出逗弄之意:“这花十分好看,我为什么不能收?”
耶律遥闻言,一双眼睛兀自睁大,满是不可置信:“姐姐?”
凤凌噗嗤一笑,道出了真相:“七郎,这花是小孩给的。”
耶律遥神色稍缓,而后又道:“不行!小孩送的也不行!”
什么小孩?他几年前在姐姐眼里不就正是个小孩吗!
耶律遥头一次赌气般地把脸别过一边。
在凤凌的视角中,耶律遥棱角分明的侧脸有轻微的鼓起,让他的脸部线条更柔和了几分,也莫名添了些可爱。
“好好好,以后无论是谁送给我花,我都不要了。”凤凌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我只收你送我的花,这总行了吧。”
耶律遥侧过脸,定定看着她,满足的“嗯”了一声,手臂一拢,把她圈在怀里。
凤凌嗅到了他身上阳光的味道,有些沉溺。良久后,她才开口:“对了,我们何时回去?”
“此地的事情已了,明日就能回去。”耶律遥的手指摩挲着凤凌垂落在他身侧的发丝。
“七郎,北狄的其他地方也像此处一般,粮食紧缺吗?”凤凌忽然道。
耶律遥的手指稍微顿了一下:“听说近几年尤为艰难,甚至有不少孩童饿死在襁褓中。”
凤凌无力地叹气,北方土壤本就不适合粮食作物的生长,这里的人也不具备先进的耕种技术,完全就是靠天靠地吃饭。
“这次回去后我会同父亲讲清楚北狄的情况,若是能增加两地间的商贸往来,互通有无,或许能让这里的人好过一些。”凤凌缓缓道。
“姐姐,多谢你愿意帮北狄人。”耶律遥垂眸,眼中尽是温柔。
凤凌与他对视:“这也不仅仅是帮北狄,也是自助。因为只有两地都繁荣,民众过上温饱的日子,才能安居乐业,不会再起战事。”
“只是……要维持长久的通商,便需要些独一无二的商品……”凤凌欲言又止。
她来北狄的这段时日,虽见着了许多稀奇的器具、食物、香料等,的确能作为商品,但总感觉差点意思。
正在她沉思之际,地上传来剧烈的晃动,让她有些目眩。
耶律遥神色一紧,展开身体护在她身上。她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沉重的鼻息。
几息后,震动方停。院子外边也传来阵阵喧闹声。
“殿下?您没事吧?”门外有人问道。
耶律遥紧了紧怀中的人,胸中舒出一口气,扬声道:“无事。”
凤凌也回过神来,发觉他们的姿势有些不妙,两人正紧紧贴合在一起,她推了推身上的人:“七郎,已经没事了,你先起来。”
耶律遥闻言,从她身上下来。
凤凌坐起,不自在地整理着被压皱的衣襟:“方才应该是地震了。”
“地震?”耶律遥不解。
“就是地动的意思。”
“可以说是一种自然现象。”凤凌补充道。
“走,我们出去瞧瞧,希望城里的其他人也都没事。”凤凌起身朝外走去。
耶律遥紧跟其侧,街道两侧的房屋大致上无碍,仅是落了些灰,墙体有些歪斜,经修缮后应可复常。走至街道尽头,擦肩而过之人虽面带愁色,但未闻及哭喊声。
想来,此震未对城内造成较为严重的损害。
夜里,邵辛来寻耶律遥时,也验证了凤凌的猜想。城内只有几人被突然倾倒的桌柜磕碰,在手脚处添了些淤青,养上几日就能好。
如此,这地震也未耽搁他们明日的返程。
天边浮起微光,夜幕逐渐被撤下。外边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凤凌睁开双眼,也开始收拾随身的行囊。据耶律遥所讲,大约午时前,他们便可返程回王庭。而后,他便随她一起去往北越城。
凤凌脸上露出笑意,不知不觉间,她已离家月余,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推开屋门,她打算最后在附近逛逛,或许往后她是不会再来的。
行至院门口,她听到一个熟悉的童声。定睛望去,被守门侍卫阻拦在外的男孩有些面熟,正是昨日送花给他的男孩。
凤凌走过去,朝侍卫抬手,让男孩进来。
男孩开心得一蹦一跳:“漂亮姐姐,听说你今日就要走了,我有件东西想要送给你。”
凤凌忍俊不禁:“你就是为了这个找我?”
男孩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淡黄色的剔透石头,约有他的拳头大小:“漂亮姐姐,这个送给你!”
凤凌的目光落在那块石头上时,笑意微凝。
“这是什么?她不要。”
耶律遥的声音带有一丝冷意,他横在凤凌与那男孩中间,脸色阴沉,吓得男孩一哆嗦。
凤凌蹙着眉,没顾得上耶律遥,直接用手肘将他推开了一些,将男孩手上的石头拿起,细细端详。
这石头,看起来简直就像是……
“这是……这个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她眼中露出惊喜,蹲下身与男孩平视。